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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戈弄影》第八章 向榕的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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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华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达官贵人,市井小民都忘却了身份悠然自得的漫步其中,无不被这富丽堂皇,超凡脱俗的景象所迷住,震撼,俨然忘却了身边磨肩而过的旁人,只觉得似鱼在水中游,无时无刻不享受徜徉在水中的乐趣。

李锦只觉得小腹如刀绞一般疼痛,内部肠子似暴晒的蚯蚓在挣扎抽动,一股异样的液体缓缓在体内流淌,他惊恐到了极点,哪怕汗珠流入眼中都未有察觉。

双手捂着小腹,不断抖动,被锦衣卫视为无上荣耀的绣春刀则掉落在一旁,似一根烧火棍。

花落儿冷眼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两只白皙嫩手交叉十指相握,摆在身前,她的内心早已如石头一般坚硬,而且在她看来,这个跪倒的男人未免也太失男儿气节了,腹部只是被自己戳了一下,便倒地不起,若她刚刚断了他的手指,现在岂不是就要昏厥休克。

一些路人注意到李锦的异样,开始扭头观望,喜欢凑热闹的无事之辈更是贴近驻足看戏。

一官差大人青天白日向一清秀女子下跪,举国上下都是罕见之事,一时围观者激增,众人东一言西一语,沸沸扬扬的讨论开来,你说我听,互诉观点,老妪儿童挤在最前,前者眉眼褶皱,瘦颊抿唇,看不出表情,后者呲牙咧嘴,兴奋异常,满宵阁前好不开心。

对于百姓的围观,探讨,李锦是无可奈何,腹部疼痛毫无减轻,不过神志还算清醒,知道自己正对一女子下跪,咬着牙,身子一斜躺在地上,躺在地上虽也难看,总比跪着强。

围观人群突然轰然一笑,一黄口小儿,乳臭未干,穿着开裆裤,左手摇着拨浪鼓,右手不知轻重的提着一只幼猫,幼猫似无骨的毛皮,黯淡无神。

孩提满脸鼻涕,口水,咧着大嘴哇哇叫道:“这有个当差的躺地上讹人啦!”

李锦躺在地上,本就浑身难受,又被这娃娃出言嘲讽,顿时火冒三丈,冒着虚汗,斜眼剜向孩提。

那小孩本在手舞足蹈,被李锦一剜,不在折腾,对着他做个鬼脸,吐了吐舌头,钻出围观人群。

“都闪开,闪开!”

人群外忽传来大声厉斥!

围观人群像水渠露出一个口子,几个穿官服,带官帽的“御林军”全副武装,毫不客气的大力推开数人,耀武扬威的冲了进来!

“御林军”即是设在京城地区专门的卫戍部队,其部门普遍被称为“京营”。

明朝军队主要由卫所组成,每个卫大约五六千人,每个所有一千人左右,当然人数并不固定,像李锦就是锦衣卫千户所的头头,俗称千户。

明朝吸取唐宋衰败的经验,在中央集权,中央保护上下足了功夫!

明朝京师,顺天府,“京营”力量据说巅峰时有七十二卫,总兵力高达四十万,这些“皇家卫兵”整日操练,身强体壮,其存在只有一个目的,保卫皇城,保卫大明,誓死捍卫老朱家!

四十万兵力是个什么概念,当年顺天府百姓也就百万吧,当兵的却达四十万?

不得不说大一统王朝就是厉害,随随便便养活四十万大军看家门,想当年三国争霸之赤壁大战,也就二三十万人参与。

分裂的国家是养不起四十万大军看家门的,然而在大明后期由于诸多原因,“京营”锐减,人数就比较悲惨了,守卫能力下降,大明首脑还是破了。

大明京师的保卫军曾有多强,皇太极曾说,“京师固若金汤,后金攻不破的。”

明朝的京营由三大营组成,分别是,“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

其下又有大大小小分支,五军营作为第一大营,主要由步兵和骑兵组成,其下被分为:中军,左掖军,左哨军,右掖军,右哨军。五军营可以说集结了大明朝军队的最强实力,是保卫皇城的中流砥柱。

第二大营为三千营,后改名神枢营。

第三大营,神机营,这个大家肯定熟悉,明朝火器其实已经达到世界先进水平,神机营的兄弟们会配备火枪,火铳,后又有火绳枪,甚至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早组建的热武器军队。

火器毕竟在当时还有缺陷,比如装弹慢,故障率高,所以明军常常火器搭配冷兵器协同作战,这一招对于土著来说就是维度压制了,没见过的人被火器击中还以为是神仙的法术,各色书中对于明朝火器的描写也是神乎其神,毫不吝啬笔墨。

这是皇城外的武装势力,皇城内部还有“贴身侍卫”呢,朱元璋组建的“侍卫上直军”,其下初期有十二卫,“锦衣卫”,“羽林左、右卫”,“府军前、后、左、右卫”等,之后逐年有变,但毕竟已经直接关乎皇帝生死,所以很是重视,其中最出名的卫所就是锦衣卫了。

侍卫上直军和京营一里一外,相互协同,共铸结实堡垒。

神枢营会抽出部分人负责整个京师的巡查任务,这待遇除了京师别人家没有,但也侧面表明了,京师外表虽强大,但同时也充斥着很多不稳定因素。

什么时候家门口会有警察,甚至武警,解放军在转悠,当然是发生了“大事”的时候!

“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神枢营下城守营的巡逻官兵问话道。

刚刚还神采奕奕,眉飞色舞的围观者皆摇头,一脸茫然,为首巡逻兵看了看地上蜷缩着的李锦,眉头紧促,此人身着锦衣卫官服,旁边还跌落一把绣春刀?

他连忙俯身去碰了碰李锦的胳膊,李锦艰难的抬起头,他额头拧成麻花,双目紧闭,两行轻泪流出,其样子甚是可笑。

“你怎么了?”

为首巡逻兵一手附在腿上,一手摸向李锦额头,沾上一手冷汗,眉头皱的更深,想着这人是不是突犯了恶疾?

李锦面部抽搐,半睁开眼,模糊的看到是一穿兵服的人在向他问话,缓缓抬手,伸向怀中,取出一块腰牌。

为首巡逻兵接过腰牌,仔细确认无误后,向李锦拜道:“原来是北镇抚司锦衣卫千户大人。”

李锦艰难的向他伸出手,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扶我起来。”

巡逻兵放下手中腰刀,将李锦搀起,只见李锦面色苍白,脸上道道泪痕,嘴唇被咬的红肿,即使站起,依旧无法直腰,气势上却顿时变得生硬,狂妄,迁怒路人道:“看什么看,走开!”

他不断喘着大气,这时似想起了什么,猛然瞟向花落儿的位置,却不见人影。

众目睽睽之下,李锦依附在巡逻卫兵身上,犹如害了大病一般,苦苦向前移动。

花落儿站在满宵阁楼顶,低头向下观望,悄声自语道:“你这么喜欢依附别人,让你依附个够。”

高墙朱漆下的一角,花落儿脸部覆一黑巾,清秀的眉目露出淡雅的光芒,“公公。”

“哎呦我的落儿唉,你办事,咱家放心,这么快就回来了,快给咱家瞧瞧东西儿。”

李公公喜笑颜开,眉眼挤在一起,嘴唇涂有丹红唇油,脸上略施薄脂,尽管年过六十,发肤早已失去弹性,但他依旧在意容颜,常常略施粉黛。

他身子消瘦,皮薄色浅,下颌骨,颧骨,眉弓较为突出,若不是喜笑,只怕这面目,即使白天也是会吓到人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三十岁前的容貌由基因决定,三十岁之后则由性格决定,心底阴暗,居心叵测,杯弓蛇影之辈,多为丑,而心地善良,待人接物慈悲者多面“美”,使旁人见了心无忌惮,随之而悦。

花落儿拿出一黄纸包着的药,奉到李公公手上,李公公极其谨慎的轻轻接过,并嘱托道:“这给皇上的东西,要妥善保管,皇上那可是九五至尊,真龙天子,能侍奉皇上是咱们几辈子攒下的福气!”

李公公满脸笑意,从未停下过,开心的像个孩子,而花落儿看着他,面上虽平静,心里却有些嫌弃他满脸的皱纹,心里嘀咕道,“看来不能总笑,即使笑也不能深笑,挤出褶子太可怕了。”

开封府,好熟悉的名字......话说开封府是我国4a级景区,位于某某省开封包公湖岸,是北宋京都官吏行政,包拯,包大人一直......对不起,对不起,读错剧本了......

大明朝,“某某承宣布政使司开封府”,恩,这回对了。

井弦县,开封府下一个人口不足万的小县,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在这井弦县,朝廷大官有咱七品县太爷,基层劳苦大众有咱落魄丐之子,同生活在一片天空,一片土地,一个县,县太爷在衙门里妻妾成群,子孙满堂,丐之子却蹲坐在衙门外,在生与死间挣扎。

半块窝头丢在街上,一群乞丐争相食之,他们个个蓬头垢面,面色如土,这个“土”是脸上真的有土。

如若说,京师与这偏远小县有何不同,我倒觉得没有什么不同,人都是那个人,只是“事”变了。

谁敢说自己住在皇帝老儿脚下,就一定比住在山村里的秀才才智高,本领强?

你若敢说,这就绝对了,世上无绝对,只有相对......就举咱大明朝这个栗子,朱元璋,朱重八,曾几时只是布衣,真正的劳苦大众,却一跃翻身成皇帝,过程先不谈,只看开始与结局,令人惊叹,只叫人佩服!

向榕,男,年方十八,井弦县捕快,身姿硬朗,健硕有形,虽长相平平,却是县里人尽皆知的“活宝”,哪怕身无分文也要放声高歌的“乐天派”!

可能有人会问,向榕一开始出现过吧?是不是那个谨言慎行,头发油腻,瘦到皮包骨,就为了一块饼,而被无名断臂男领走的那个小乞丐?

他怎么成捕快了,还有他性情怎么大变了,难道他不应该是唯唯诺诺,羞于见人,亦或是人穷志短,为钱财奔波劳命,终日彷徨没有未来的凡夫俗子吗?

这......他怎么变成这样了,我也不知道,这要问他师傅断臂男,这十一年他究竟教了向榕些什么,让他性情大变,好似重生?

“大家别抢,窝头管够!”

向榕手持一木条编制的筐,满脸天真烂漫,并洋溢着笑脸,筐里面满是黄澄澄的窝头,还散发着丝丝热气,几米之外亦可闻到金黄的玉米面香气。

他面前十几个乞丐竟井然有序的排起长队,互不拥挤,争抢,依次接过向榕递来的窝头。

“向榕啊,你赚的那几个大子儿,自己都不够花,还发窝头呢!”一个年轻的衙役倚在衙门口的石狮子上无情的说道。

“他们可怜,无亲无故,食不果腹,终日挨饿,我年轻,身子骨扛得住,少吃一顿没事儿。”

向榕一边发着窝头,一边对年轻衙役呵呵傻笑道。

年轻衙役冲他白眼一翻,双臂环抱于胸前,似乎极其不满,“我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自己肚子吃不饱,我看你怎么当差。”

向榕对此并不理会,继续发着窝头,直到最后一个乞丐拿着窝头心满意足而去。

他向筐里望了望,一脸茫然,怎么还剩了两个,难道是自己做多了?

年轻衙役偷偷走到他身旁,眼睛飘到那框里,看见还有两个窝头,一只手似风一般,掏出一个毫不犹豫的大咬一口,两只眼看着向榕,嘴里嚼的津津有味。

向榕木然的看着他,咽了咽口水,犹豫片刻后,有些恼火,“你怎么给吃了,万一那两个人来,岂不是少了一个?”

年轻衙役不以为然,“你一周给乞丐发一次窝头,不如别发了,钱留着,给兄弟们买点酒喝!还有啊,你居然连咱们县多少个乞丐都记住了?”

向榕摇摇头,脸上笑容渐渐失去,用手护住最后一个窝头,沉思道:“岂止知道有多少个乞丐,我还知道他们的姓名年龄,老家在哪里,又为何沦为乞丐。”

年轻衙役突然哑然,但随即面露不屑,握着半个窝头潇洒转过身,向衙门口走去,“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吧。”

他半只脚已踏进衙门大门,忽的回头,发现向榕并不在身后,面色稍有惊讶,当眼光瞥向那街上时,发现向榕还站在原地,等那没来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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