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莫云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易燃，虽然烤熟的肉大都不是红色的，但东坡肉除外。你看，一脸东坡肉色的白莫云从院里走了出来……不说别的，至少白莫云的衣服不错。白莫云着一身黑色为主的古风服装，白莫云穿上这件衣服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来cosplay的，怎么说呢？有点小小的羞耻。毕竟……就剩衣服在大街上晃，似乎有点儿招人耳目呢。但服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塑料，材质挺新，宽紧适中，挺合身的样子。虽然肌肉不是自己的，但托了它的福，虽然没有显得很魁梧，但也是立起来了，很有几分挺拔的感觉。

但好像……有点中二呢。

算了，这本来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中不中二不算什么，只要帅就行了嘛。

白莫云发现他的头发其实已经挺长了，以前那个头发有现在一半长的话。他妈就会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去剪头，一边说教长虱子之类的长头发的坏处，一边带着小孩儿似的把他拉到常去剪头发的地方，帮他把一切都准备完之后。白莫云就低着头不看镜子，静静地等他剪完……白莫云现在才想起父母，但心里也不存多大的留恋，目前也没有滋生什么想念的感觉，倒觉得这样的自由多多益善。

少女几乎帮白莫云处理好了一切事情，从衣柜里翻出衣服，掏出挺简单的布袜，处理好了装束。并且帮白莫云洗……洗澡?!

白莫云当时听到少女说这句话时，简直要炸了——这……这“白莫云”以前和她什么关系?这他都不嫌过分吗？古代不是很封建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吗?还是说……等等，白莫云的前身是个智力障碍儿童，这个少女……估计属于高级侍女之类的，考虑到“白莫云”的情况，所以帮他洗澡，或许……也不是这么难以理解。

不过，白莫云拒绝了。所以少女只是准备好了洗澡水而已。

在座的各位千万不要误解了他，以为他是那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三好青年。爱儿其实……他只是不敢而已。

…………

“什……什么？”少女忽然大叫起来，“你……你把以前的事情全忘了……”

白莫云听见她颇有些颤抖的声音，顿时卡壳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如实告知。又或者说，他可以尬笑一声，然后摆出一副装满笑容的脸，道：

“哈哈哈……骗你的啦。其实我还记得……”

记得个鬼呀!人都不是同一个人了，如果被揭穿的话，反而更尴尬。按照经验总结的话，应该算是男女主决裂的经典导火线之一。还不如坦诚相告，毕竟二人看似关系不俗，只要不把自己是另一个白莫云的事实说出来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爱儿虽然质疑宿主的能力，但此举确实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白莫云脑子里又出现了那种模糊但意思真切的声音，虽然有些突然，但白莫云还是反应了过来。

爱儿竟然可以在脑子里和自己对话!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奇怪，毕竟爱儿的“灵魂”与自己是相互绑定的。进行对话应该不困难，即使并不处于同一个空间。

白莫云没有多做回应（敢问这让他怎么接下去？），回过神来，看着少女颇有些慌乱的俏脸。微微颔首，低沉道：“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了。”白莫云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忍不住撇了一眼刚起来看都不敢看的少女。飞快地思考着这句话说完之后的后果。

后果一:少女逐渐变得阴沉的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可怕地苦笑，飞快的扔下一张好人卡，泪崩而去。

结果:白莫云像悲剧男主角一样双膝跪地，一副生无可恋的绝望的样子呆滞地对着晦暗的天空……

后果二:少女扭曲的脸上露出极度悲愤的表情，原地爆炸，螺旋升天，痛苦而亡。

结果:白莫云像悲剧男主角一样双膝跪地，一副生无可恋的绝望的样子呆滞地对着晦暗的天空……

后果三:……

白莫云完全想象不出美满的结局，心中甚至有了些许动摇。

即使是像这样“经典”到老套的剧情，但如果真实发生在别人身上，也必然会感到很难受吧。虽然他也并不了解眼前少女的故事，但她令人怜爱的样子，还是使人无法无视。

“宿主请坚定你的意志，爱儿不希望你因此错失第二次机会。”爱儿的语调依然是那么平静。

白莫云愣了一下，把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坐在一座集中春光的小亭里，四周杂生着花草，溢出难以言状的生命气息。即使是轻轻的呼吸，也显得那么畅快。春日里被万物占满了的生机挤出一丝，散播在在空气。所以仅仅是呼吸，就可以感受到那份快乐。

白莫云的视力变好了许多，可以清晰地看到周围的一切，旋即收回了视野，回头看了一眼静坐着的少女。尴尬之情顿时迸发，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若是四处无人，他倒是挺乐意体会一下不再刺眼的阳光下美丽的风景。

但这对面还坐着一个人。白莫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如果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他大可以直接忽略。但只要是女性，只要没有熟悉到极致。白莫云通常都会莫名其妙地感到尴尬。当然就是在不看别人脸的情况下。

如果对面是一个长得抱歉的女生的话，白莫云就顿时恢复了自信，尴尬之情烟消云散。

可现在的情况不同，即使不如爱儿绝美，但也比张婉萌……为什么我总是拿她来比，明明以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现在和秤砣好像没什么区别。

膨胀了啊……

“宿主要是真的喜欢，大可以娶走，安安静静地把这一世给过完。爱儿也可以活下来，等待下一个宿主。”爱儿的声音再次响起，白莫云的脸顿时炸红。

“爱儿，你……怎么也说这么没羞没躁的话。”

“（极其机械的嘲笑），宿主是什么人。爱儿看得很清楚，也只是一个一味追求虚幻的美好，逃避现实的人罢了。宿主所美化的想法与誓言，在宿主眼中根本算不了什么。在爱儿眼中，也只是垃圾而已。”爱儿冷冷道。

白莫云有些吃惊，爱儿忽然又说起如此过分的话。自己虽然不能说半分邪念都未起，但起码还是保持了理性。怎么到了她那里就显得像垃圾一般，自己被讨厌已经成为了事实。可没想到，爱儿竟然也会像那个人一样……

曾经留存着的善意，现在又去了哪了？

白莫云看不见爱儿的面容，那种无形的压力就消失了。只觉得怒火也暗暗地燃烧了起来，他不知从哪抽出的三分胆魄。竟然让他有了第一次反攻的力量，尽管那只是并无意义的舌战。

“哼，好好……我是垃圾，我承认，我很窝囊，长的也不好看。我所拥有的一切在你眼中都是垃圾。但你也只不过是……徒具皮囊而已。”

白莫云传达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是多么的糟糕。

爱儿沉默了，半晌没有发出声音。白莫云也赌气似的断绝了脑中的念想。

“诶，云哥哥。”白莫云转过了头，看向少女。她长长的睫毛微微低垂着，大眼睛中含着一丝可见的担忧之色。

“你有没有很讨厌悦儿……”

“啊？我怎么会……其实我……”白莫云顿了顿，心下黯然。自己自从那个夜晚之后，好像再也没有享受过温暖。爱儿也好，路人甲（两章前反手捅死主角的光荣配角）也好。在他所见的少得可怜的几个人似乎都是怀揣着恶意的。连这位初见的少女似乎也只对之前的白莫云感兴趣而已。

这是不是一个摆脱自己的理由呢？白莫云想，心中涌起一阵布满尖刺的潮水。

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好好地……拥有一个可以完全依靠的人？

他见证过许多虚拟但极真挚的爱情，虽然他幼小的心中时有向往但他也明白——他是不可能的。

如果那个人真的在身边的话，无论是抱怨还是流泪，都会是幸福的吧。

白莫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面前哭泣，似乎他自己都觉得那是一件可耻的事。只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默默地流泪。

到现在，他似乎已经失去了那个权利，就像长大的自己穿不进自己小时候喜欢的衣服一样。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可以纵容自己软弱的地方。

那就把眼泪和所有的痛苦装在壳子里，来日将其“报答”回去……他曾经偏激地这样想过，但人充分认识到自己的渺小时，就会放弃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白莫云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恶心至极的人。

白莫云想要撕碎他——这可能是抛除所有理性之后的唯一想法了。

但现在是不可能的，而且以后似乎也是遥遥无期的。尽管那个人本身并没有什么力量，甚至是个只会发狠的废物。但其后背却是极坚挺的……这个啃老族……白莫云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厌恶他，虽然，他并没有开始，但白莫云已经笃定他的结局了。

白莫云的脑子彻底被搅乱了。

“不讨厌吗？”

“嗯……”

“真的吗？”

白莫云脑中泛起一阵无力感，弱弱地回答。

“真的。”

白莫云没有再想少女的回答。

…………

白莫云用尽量低沉的声音说道：

“最后一名，没有入围希望。平时不好好跑步，结果就是这样。”

白莫云没有回头去注意那位小哥的颜艺，但也可以想象出他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想打你。”

听见那位小哥恨恨地说这句丝毫没有营养的话，白莫云心里只有更多的不屑。

哼，只会发狠的家伙。你还太年轻了……

白莫云当时想这样说道，但想想还是避免麻烦较好。虽然他并不认为比王八拳的话他会输。但校规立在那里，他没有勇气也绝不会去做违背它的愚蠢行为。

因为这样只会带来麻烦而已，有时候要克制一下自己。白莫云很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因此，他的确成为了一个安分的好学生。

唯一的那次，也被此磨灭了。

等等……她怎么……!白莫云好像现在才被惊醒似的，本来应该转身，然后瞠目结舌的看着的画面。被他给刻意地忽略掉了。

他现在感受到的只有难受，唯一能陪伴他的只有旁边绿油油的风景，以及，同色的帽子。

…………

白莫云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似乎忘记了自己一直保守着的最终的原则——绝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流泪。有什么东西从他眼里渗出，对了，是熟悉的水和无机盐。

“云哥哥……你哭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少女黑色的双眸微微露出些担忧的神色，如同发光的灰色的星星。虽然在如此远的距离下根本看不见星星原本的颜色，但它的光芒比漆黑的表面更值得注意。远远地被这道光注视着，就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白莫云不得不肯定，这确实是一双美丽的眸，但仔细想想，好像自己跟自己并没有很大的关系。

就现在看来，少女似乎并不是太在意“白莫云”逝去的记忆。可是，她所喜欢的，也只是之前的那个白莫云而已。不知道与自己同样面貌的“白莫云”到底是有多风流倜傥、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才能获得少女的芳心。白莫云没有产生任何的不适感，因为，这位少女是美好的，让人神往。而自己无法去沾染，因为自己所能触摸到的都太普通了，让人味同嚼蜡。

那么，自己要不要进一步作死，说出自己其实是穿越过来的事实？白莫云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爱儿也好，少女也好，不可能因为“纯自己”的存在而产生好感。自己，好像垃圾一样。

好难受……我好像从来没有碰到过让我如此难受的事情。

“我……我其实……我没事的……”白莫云又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但现在，好像不止只有尴尬了。还有一丝甩不掉的凄怆。他努力地去擦掉眼泪，但这样做，好像也只会徒增他的软弱而已。

那我……要逃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