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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年代奔小康》第二章 秦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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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血气方刚的少年,谁也不服气服谁的,都想把对方打服了,一到院外便闹开了。

“张家财,你怎么跟你家旺财一样,见谁咬谁啊,你今天晚上吃的不是年夜饭,是你家旺财拉的那坨屎吧!”

“就是就是,没见过比张二财嘴更臭的了,他家旺财平时看到他都要跑得远远的,肯定是被二财熏跑的!”江少刚在旁边添油加醋,生怕火不够旺。

张家财正要骂回去,就被叶声亮一把拧住胳膊往后折,旁边几个和张家财一伙的半大少年一拥而上去扯叶声亮的胳膊、腿,没少往叶声亮的下三路使黑手。

秦望荣和江少刚一看自个兄弟吃亏,立马加入了混战。

一帮少年红着眼在廖家院外打了个鸡飞狗跳。

“二财,你皮痒了是吧,大过年的敢在外面打架!还不给我松开手!”

张家财的大伯正好和人聊着天从廖家院子里走出来,一看门口这闹哄哄的样子,定睛一看就看到了二财这小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用问缘由,肯定是张家财这臭小子起的头,自家侄子这张破嘴成天在外惹事,尽给老张家丢人。

几个小子们打得难舍难分,哪里管大人说什么,张家财依稀听着一句大伯说了什么话的,也没顾上听。

张大伯看这些臭小子没人愿意听的,操起旁边堆放的竹竿,左一个右一个地把打架的人挨个分开。

张家财受了自家大伯的重点关照,身上肉最多的地方挨了好几下竹笋拍肉,“啊啊啊”嚎得跟杀猪似的。

两伙打架的终于不打了,灰溜溜地四散开各跑回各家。那各自领头的边跑边还不忘朝对方放狠话:“张二财/叶臭亮,你给我等着,别给我落单!”

春晚最后一首歌结束了,乡亲们心满意足地举着手电,三五成群地回了家。

竹溪村里家家户户次第亮起了一束束灯,在黑暗的夜晚,像散落的簇簇星光,温暖又明亮。

秦望荣摸黑跑回家,家里的哥哥嫂嫂们都还没回来。想着大哥要顾着嫂子和小侄女,二哥要照应孙师傅,二嫂也得抱着孩子,估摸着也没那么快到家。

屋里黑漆漆的,好在是从小长到大的家里,闭着眼睛都磕不了。电费贵,秦望荣不舍得开家里唯一那盏宝贝电灯,而是摸索着把堂屋方桌上的煤油灯点亮,温暖跳跃的黄光晕开,半大少年白皙的面庞有些许忧郁。

前些年村里通了电,有点家底的人家都咬咬牙装上了电灯。要说这真是个好东西,一旋开电钮,整个屋子都格外亮堂,再也不用担心煤油灯伤眼、烟气熏人了。

秦家大哥想着要做木工的二弟和正在读书的小弟,还有自家媳妇在煤油灯下熬红的眼,也坚持着在自家堂屋里装了一盏明亮的电灯。

秦家老两口去得早,去的时候家里的钱都填了药费的窟窿,家徒四壁,一屁股债,连多条被子都没有,只留下当时才13岁的老大秦望明和两个小毛孩儿——8岁的秦望平和4岁的秦望荣。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秦家大哥秦望明是个能吃苦的,一声也没有抱怨过,小学没毕业就用单薄的小身板撑起了家,下地挣工分半点不含糊,等包干到户的时候,已经是一把整治田地的好手,把秦家分到的口粮田打理得苗壮田肥,当年水稻亩产量在竹溪村排到了前三名,村里的老庄稼把式们一说起秦家大小子都是竖大拇哥的。

如果不是当年家里掏空了底子,一个钢嘣也没留下还欠了乡邻不少债,又有供两个弟弟上学的压力在,这会要能多承包上几亩好水田,秦家的日子也能更有起色。

秦家祖上并不是竹溪村土著,是几十年前从北方迁过来的,一开始家底颇丰,在竹溪村安定下来后就建了宽敞的青砖房和大院子。据说老秦家上溯好几代都娶了外族媳妇,一代代“混血”下来,秦家三个男儿都有一幅不错的长相,三兄弟都是村里有名的高个,一个比一个高,皮肤又白,五官也细致耐看。

即使是秦家大哥这样每天在田里勤勤恳恳劳作的,肤色也比普通村民白上一个色号。

虽然早早承受了生活的磨砺,秦大哥面相看着并不太显老,20多岁人一派早熟的沉稳,头发还是黑油油的,手上满满都是做农活留下的茧子,人温和敦厚,是看着就特别正派的好小伙子。

秦望明十七、八岁的时候,村里的姑娘们即使经常看着秦家大哥脸红,隔三岔五地远远在田垄上望着秦家大哥下地干活也看得津津有味,但也是没人敢许嫁的。

出不出得起彩礼还另说,秦家的家担太累太重,一嫁过去还得马上给两个年纪小小的小叔子当便宜“妈”,没生孩子就得先拉扯着两个半大孩子长大。劳心不说,流再多汗、拼死拼活攒下再多钱也得先填了秦家的烂窟窿,还要再想方设法掏空家底给两个小子娶媳妇……好几个曾经心动过的姑娘家里,爹娘都差点使上棍子了,就为了把缺心眼的自家大闺女敲醒了,秦家那是什么泥坑啊,还想着跳下去,说不定还得拖着娘家都受穷,必须得打住了!

久而久之,再为秦大哥皮相所迷的也心凉了。

最后一批知青下乡的时候,机缘巧合,也是上天眷顾老实人,秦家大哥娶上了一位温婉良善的好媳妇。两人的相识颇有一分天作之合的机缘在,此时暂且不提。

秦家大嫂姜爱娟小时候命也不怎么好,亲娘早早去了,没过多久爹就娶了后娘。所谓“有后娘就有后爹”,姜爱娟在家里天天被后娘使唤着干活,人都没有灶台高的时候,就被拎到厨房踩着板凳学着做饭,洗衣洗碗拖地更是家常便饭。她爹觉得女人干活天经地义,闺女早早学起来也没什么大错,看女儿来找他诉苦,还打了女儿一巴掌,骂她这么大人了成天只想着玩,帮家里干点活就嚷嚷上苦了。

只有偶尔到了亲外公家住的时候,姜爱娟才能歇口气,过几天安生日子。可惜她外公人老体弱,实在无力照看外孙女,也曾鼓足勇气想把外孙女带回来教养,结果被姜爱娟的爸和后妈联手给赶了出来。后来她后妈明令禁止她去外公家,敢去就打断她的腿。她只能偷偷摸摸去看外公,从来都算准时间,不敢多待。

姜爱娟初中还没毕业就被逼着顶了她后娘带来的哥哥的份,来竹溪村支援农村建设了。她爹也不管,觉得女儿反正是赔钱货,被自己婆娘耳旁风天天吹着,又想着继子将来生的孙子是要跟他姓的,女儿再怎么样都是别人家的人,自姜爱娟下乡后再也没问过她一句半句的,也不操心女儿在农村能不能干得了活、吃得饱饭。

知青大批回城的时候,姜爱娟选择留在了竹溪村,外公不在了,城里那个不是她的家,她回去了也没有好日子可过。秦家担子看着重,可是一家人牟足劲儿、齐心协力地努力把日子过好。她并不觉得竹溪村的日子苦,遇上秦望明,就是每天喝稀粥吃咸菜日子过得也有滋有味的。随着女儿秦春妮的出生,她觉得日子更有盼头了。

秦家老二秦望平,继承了秦家的好相貌,人也聪明上进,13岁就跳级上了高中,远近闻名,都知道秦家出了个脑袋顶呱呱的文曲星。原先秦二哥是村里最被看好的后生,乡邻都指望着他成为竹溪村第一名大学生,飞出山沟沟成为金凤凰。

上高中的时候,秦家出了件大事,差点把一家人都害死了。秦望平没能坚持读完高中,只能另想办法谋生,帮助大哥撑起这个家。后来,他多方打听后下了一个决定,诚心诚意地苦苦熬了几个月,终于打动了孙良老爷子,拜师学起了木匠本事。学艺辛苦,他也不怕,凭着一股子聪明劲和过人的毅力,咬紧牙关勤学苦练,不出几年便学出了师。近几年渐渐在方圆几十里打响了名气,给家里添了不少进项。

孙良老爷子曾经不仅是整个竹溪村、整个安阳镇、整个宁泽县,甚至在省城玉江市都是顶顶有名的木匠,只是当年家里不幸遭逢巨变,老婆子和女儿女婿都死了,只剩下幼小的外孙女赵江兰与他相依为命,又被小人算计伤了右手,祖传技艺无法再施展,一时心灰意冷,二十来年都只窝在老家竹溪村,安安静静地守着祖宅薄田过日子。

秦望平算是孙老爷子的关门弟子,学徒期间与赵江兰日久生情。

赵江兰小时候跟外婆学苏绣,她也是有天赋有耐心的,那么小的时候,一拿起针就安静了,全神贯注地投入了进去。但她生活上又有些迷糊,除了刺绣以外其他事情都不大上心,经常犯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小错,不是烧着饭就把碗掉进了锅里、就是打个水打得泼了自己一身……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在秦望平在她家学徒的日子里,没少被秦望平取笑。

秦望平是大事小事都特别细心周到的人,两人倒正好互补。天长日久,两人就走到了一起。

前几年两人成了婚,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只一心想把日子过好,又不讲究俗礼,婚礼当时便办得十分简单朴实。

孙老爷子因当年遭遇的横祸仍心有余悸,老婆子给外孙女从小攒的嫁妆那时候还有少许留存,他离开省城的时候悄悄拿了块破布裹上,带着一起回了竹溪村,都存在了祖宅的暗室里。他怕徒弟看轻外孙女,偷偷给秦望平透了个底。秦望平不是看重这些的人,他也从来没想过要靠妻子的嫁妆过活。他和师傅一商量,不想招人眼,嫁妆就没搬到秦家去。秦二哥的新房里也只添了几张新打的家具。

为这堪称简陋的婚礼,村里平素就爱嚼舌头的、曾经暗里嫉妒赵江兰好相貌的、曾经为秦望平的帅气心动过的一帮女子们没少背地说闲话、看笑话。

秦望平和赵江兰没管村里的闲言碎语,夫妻恩爱,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的。婚后不久,二人生了一个女儿,顺着大哥家的春妮取名叫夏歌,乳名夏夏,今年虚岁3岁,正是活泼可爱、好玩好动、贪吃懵懂的时候。

这不,除夕夜廖家喧闹的大院中,坐在妈妈怀里看春晚的时候,夏夏幼小的心里已经种下了一个烤鸭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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