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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剑行》0003 剑出鬼神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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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安古低头一礼,然后又昂起头来,继续他的评话讲古:“当时末将与那独孤恶贼相距还有四五十步,即使拼命也无法救下顾兄弟,末将急中生智,一边催马一边取下骑弓,就在快马之上,弯弓搭箭,射出一箭。当真是弓拉如满月,箭去如流星,那一箭如风驰电掣,当地一声,那只箭穿透独孤恶贼手掌,堪堪正射中那独孤恶贼剑柄上,疼得那恶贼当时惨叫一声,松手撒剑,那剑当啷一声,便掉落在地!”

“好!不愧是我大金勇士!骑射无双!”旁边陪客的一位统军司官员拍案大赞,举杯向乌思朵道,“大帅麾下,尽皆精兵,由此可见大帅治军之能!下官敬贺大帅!”

乌思朵哈哈大笑着,也举起杯来:“勒安古是我大金精兵,我大金如他这样的勇士,如天上繁星,河里沙子,数不胜数!诸位,请为我大金早日统一天下贺!”

“为大金贺……”“为大帅贺……”

众人纷纷举杯,又灌下一碗酒,然后又齐齐看着那勒安古,心道这小子这次可露了脸了,只怕酒宴结束,便要连升几级,飞黄腾达了!

勒安古此时已经兴奋得飘飘欲仙了,心花怒放得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吃几碗干饭,能喝几碗酒了,抬手灌下一碗酒,接着往下说:“末将此箭一出,随后赶上的兄弟们也都在马上便射出箭去,一阵乱箭,将那恶贼党羽射得东倒西歪,七死八伤,再也顾不得剿杀顾兄弟了!”

他这么自吹自擂地吹嘘自己,先还偷偷地瞥一眼顾晋,却见顾晋一脸媚笑,还朝他点头,并无不快,胆子更壮,后来便不再顾忌顾晋,只按着自己思路一路往下扯:“兄弟们一阵乱箭,将贼人射死大半,剩下十几个漏网之鱼,还想逃之夭夭,哪怎么可能?要知道我们是天下无敌的大金精锐马军,他们一群步下的乌合之众,如何能逃得掉?刹那间便被我们围住,激战起来!”接着又一指自己臂上一道伤疤,“大帅,你是没亲眼看到啊,当时那独孤迥可是凶悍得紧,虽被末将一箭射穿了手掌,可仍拼命死战!我们兄弟和顾壮士围着他打了半个时辰,不分胜负。那贼剑法高明至极,一柄无剑剑使得是风雨不透,不但顾壮士迭遇险招,就连我们兄弟也差点丧命!最后还是末将急中生智,喝令兄弟们将距离拉开,用弓箭对付他!”

有人听到这里听出了破绽,暗自寻思,这勒安古不是已经将那独孤迥手掌射穿了吗?他长剑不是掉在地下了吗,怎么他还拿着剑?

乌思朵却没丝毫怀疑,点点头赞道:“对!对付独孤迥那样的恶贼,就当扬长避短,咱们大金骑射无双,拉开了距离,用箭射他,自当取胜!”随即便想,这勒安古虽然勇猛敢战,临敌却不知变通,便又甚为惋惜的摇头,“你先前就不应该近战,若在场外,以弓箭对之,只怕早就杀了那独孤迥!须知你是我大金精兵,不是江湖豪杰,就应该扬我所长,以之对敌,搞什么近战肉搏啊!”

“大帅英明,末将愚钝,开始还是没有想到这些,只是想快些救下顾晋兄弟,毕竟敢与独孤迥那恶贼明打明的对上的,也算是助我大金的英雄豪杰!”勒安古见缝插针地又拍了大帅一句马屁,接着往下说,“我们兄弟一拉开距离,用弓箭对敌,战况立变!那独孤迥恶贼的喽啰顿时慌了手脚,眨眼间便全被兄弟们杀掉;那独孤恶贼见喽啰们全都被杀,吓得魂飞魄散,还想突出重围,岂不是做梦?只是他情急拼命,那也不是好相与的,刹那间便冲到了末将马前,跳起来朝末将就是一剑!”

众人虽知勒安古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大话连连,但听得情势危急,心中俱是一紧。

勒安古一抚胳膊:“大帅,你看你看,小将这臂上伤口还在,可知当时有多凶险了!这位顾晋义士见末将危急,舍身扑来,一刀当住,又与他战在一起。末将则趁机拍马而走,回身一箭,正中那贼后背。顾兄弟乘势逆转,一刀砍下他首级!”又举起那柄长剑,“这便是那独孤迥狗贼的无影剑!”

这勒安古胆子不大,舌头挺大,嘴上功夫极其了得,将一场搏斗厮杀讲得是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惊心动魄,就连乌思朵也不禁听得沉浸其中,随着他的讲述,神色变动,想不到这勒安古平时看着不怎么入眼,却有如此胆识与武功,这都是自己平时带的好兵啊!对那顾晋杀了独孤迥,去了自己心腹大患,带了这么好的投名状来投,这将带来多么好的示范效应啊!除掉心腹大患的轻松之外,更有一种“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自得,

乌思朵朝勒安古点点头:“你既如此尽心尽职,本帅必有重赏!”挥挥手命他暂退一旁,转眼看那顾晋,面带褒奖地点点头:“顾壮士既有绝技,又立殊功,本帅亦有重赏!”看着那独孤迥首级,随即冷笑一声:“这就是与我大金做对的下场!”挥手命传示众豪杰。

看到众人观看时那惊愕、惊恐、敬畏、嫉妒、羡慕,各种神情交加的丑态,乌思朵豪情满怀,洋洋得意地哈哈大笑着挥挥手命手下将首级拿出去悬挂示众,又从勒安古手中接过那把长剑,细细端详,看这剑并无任何奇异之处,再普通不过,不禁有些疑惑:“这就是‘无影剑’?”又凝神端祥那青年人,金兵小校再次将情况简略报告,乌思朵微微点头,双目逼视着那青年,过了一会方道:“这位壮士,你叫顾晋?”

顾晋此时已经镇定下来,又低头哈腰地唱个大诺,面容谄媚、稍带紧张地点点头。

乌思朵便盯着他缓缓问道:“你为什么要投奔本帅?”

大厅中上百豪杰,俱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乌思朵自然要做出一副求贤若渴的神色,语声虽然沉缓,但脸色可就和蔼多了,但那目光如炬,盯得人感觉如山压顶。

顾晋飞快地抬头瞄他一眼,或许是见这大金重臣好贤礼士,稍微放松了些,当下清清喉咙,侃侃而谈:“大帅,自古有言: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如今南朝赵宋官家,君昏臣侫,祸害百姓;西夏又偏据一隅,难成大器;唯只大金国兵强马壮,顺应天命,灭契丹逐赵宋,如今定鼎中原,早晚必能一统南北;我顾晋虽然不才,身有薄技,自然要找个识货的投效,也好早日光宗耀祖。大帅求贤若渴,小人仰慕已久,只恨并无寸功来见大帅,幸得今日老天照顾,遇到这个贼子,又有大帅帐下几位军爷相助,才得斩其首级以为晋见大帅之礼!”

乌思朵听罢,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心中思绪急转,没想到这江湖汉子竟有如此见地,谁说中原汉人无勇无谋!不枉俺千金买马骨,引来这些豪侠英雄来为大金效力卖命!

那顾晋好像从未经过这般大阵式,一番豪言壮语说过之后,见乌思朵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有些猥琐的脸颊上,又显出些许紧张不安,但仍然带着恭顺、谄媚的笑容。

乌思朵看了许久,看不出什么破绽,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大喜过望地一拍酒案说道:“好好!不愧是识时务的俊杰之士!你立此大功,本帅自会重赏!今日秦晋英雄群聚于此,共谋大计,顾壮士豪侠之举更为此会锦上添花!来来来,本帅敬你一杯!”说罢亲自斟满一杯酒,站起来走到顾晋面前。

顾晋大喜,抱拳施礼:“多谢将军!”双手一挥,抱拳一礼,便来接酒杯。

乌思朵忽见眼前青光闪烁,多年征战养成的反应让他不及细想,纵身后跃,只觉脖颈一凉,顾不上检视自己是否受伤,猛然抬手将酒杯朝顾晋掷去,只听咔嚓一声,酒杯被击得粉碎,那顾晋纵身扑上,手中青光闪闪,径朝乌思朵胸前刺去。

刹那之间,情势突变,大厅之内,众人只听得劲风疾啸,竟将旁边红烛扑灭,惊惧不已,只有少数几人反应过来,却也来不及上前,只是心中念头急转:这人武功深不可测,不知是哪里来的高手,竟然直接向乌思朵这位大金重臣动起手来!

变起仓促,乌思朵大惊之下,又失了先手,只能连连闪避,只觉颈中鲜血流出,百忙中一伸手,抓起酒案抵挡,强打起精神喝问:“阁下何人,竟敢行刺本帅?”

顾晋一声冷笑,手中招数并不停歇,如狂飙突进,双眼精光暴射,厉声喝道:“爷才是真正的独孤迥,今天特来取你狗头,祭奠太行山下独孤山庄三百多条性命!”

大厅内众人齐声惊呼:“无影剑!”“独孤迥!”

乌思朵颈受重伤,却仍拼命躲闪抵挡。这几年他杀了一个又一个“独孤迥”,外面还挂着一个“独孤迥”的首级,但从无一个“独孤迥”能接近他,却没想到却还有一个独孤迥,竟然真的能杀到他面前,将他刺伤。

大厅之内,除了陪客的统军司文武官员,还有数百人皆是乌思朵召来的江湖枭雄,独孤迥知道不宜久战,双手连连挥动,两道青光不离乌思朵前胸头脸。咔嚓声响,乌思朵手中酒案已被砍成几段,更加狼狈不堪,危如累卵,慌慌张张地将手中残案朝对手一掷,再朝后退却。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便想上前助拳。官员进来之前,兵器俱被收放在厅外,那些江湖败类更要搜查一番,根本带不进兵器,众人俱是手无寸铁,想要帮忙也就只有助拳了。而乌思朵身边只有几个美貌侍女服侍,几个佩刀的亲卫都离得远远的,站在大门口。就连这独孤迥进来时,也被搜了身,并无寸铁在身,谁知这位却是有名的“无影剑”,虽未搜出任何凶器,却也将“无影之剑”带了进来。正危急间,一人忽然冲上来,挺剑朝独孤迥后背刺来。

独孤迥并不转头,左手朝后一挥,当的一声,将那人长剑格开。

只听一声娇呼,那人连连后退,长剑几乎脱手而出,独孤迥一怔,怎么还有女将?转头看去,只见一人戎装劲服,面貌却白皙娇艳,看衣饰却是个汉家少女。

那戎装少女挺剑再上,独孤迥挥手将她逼退:“你是汉人,为何助这鞑子?”

那少女并不答话,咬牙切齿地怒目而视,连连进招。

乌思朵将酒案掷向独孤迥,趁机拔出腰刀劈头一刀。

独孤迥轻轻一声呼叫,左额被刀锋扫中,顿时血流满面,挥起右手格开,弓身扑上,左手青光直刺乌思朵前胸,乌思朵躲避不及,扑哧一声,血花崩溅。颈中已受重伤的乌思朵如何能经得起,大叫一声,轰然倒地。

戎装少女惊叫一声:“爹爹……爹爹……”手下加快,一剑快过一剑。

这时厅中众人纷纷反应过来,看出那独孤迥额头受伤,正是占便宜的好时候,便是恶虎也难敌群狼啊,有这么多人围攻,那独孤迥今天难逃一死!各自急忙寻找趁手的家伙什儿,挥舞着上前助阵,围剿那独孤迥,就不知最后的大功要花落谁家了。

独孤迥让开那少女长剑,抬脚将她踹倒,见乌思朵已经倒地,生死不知,四下又围上来不少对手,知此地不可久留,双手朝四下挥动,顿时在他身周便见一团寒光迸起,有些人见机快,纵身后跃;有些反应迟钝的,手掌与手腕分离,血花四溅,稍过片刻,那些人才感觉到疼痛,惨叫起来,余下众人顿时便哗地一声,如退潮一般,朝四下退开。

独孤迥逼退众人,随后右手朝空中一挥,一条细绳脱手而出,绳头铁钩挂住梁柱,用力一拉,双脚一顿,飞身向上直跃,房顶顿时洞穿,屋瓦灰土扑扑落下,电光火石之间,已不见其踪影,唯余房顶大泂。众人俱都有些惊魂未定,面面相觑间,只听独孤迥冷酷至极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金狗汉贼,伸长脖子等着,俺独孤迥早晚会来取尔等狗头!”

大厅内数百人噤若寒蝉,不知所措。却听一个少女咬牙切齿地恨声大骂:“独孤迥,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随即又伏身哭喊,“爹爹……爹爹……你……你……爹爹你可不能……”

乌思朵副将似乎此时才反应过来,这大厅内除了乌思朵,也只有他有兵器,当下气急败坏地拔出佩刀,用力挥舞着语无伦次地大声喝喊:“全城大索……捉拿刺客……赏金千两……”

“快追……追刺客……杀了独孤迥……”

“他受了伤……逃不掉的……”

“快追……杀了独孤迥,必有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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