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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觉录》五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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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天下苍生而修道吗?”天苍坐在火堆旁,边喝着酒,边自言自语的说着。一旁的江彻,打了个喷嚏,哆嗦着起来了。“师傅我们怎么没进城啊,这里冷死人了。”江彻手放在袖子里,蜷着身体直打哆嗦。“本来想着住个店的,但是酒喝光了,就把你怀里那点散碎银子哪来买酒喝了,我可不敢脱你的鞋去拿银钱,都不知道几天没有洗脚了。”江彻气的不知所措,酒也醒了,只敢怒,却不敢言,也凑近了火堆,只是一脸的哀怨与无奈。“我说三皇子殿下,就拿你几个破碎银子,犯不着和贫道如此计较吧。”江彻脸色一惊,结结巴巴的说道“什……什么皇子殿下,师傅搞错了吧,我就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十二岁的时候被大哥们给收留了罢了,我……”“好啦好啦皇子殿下,真当贫道识不出你那块玉么?”天苍喝了口酒笑道,“乖徒儿,好好的皇宫不待,怎么想着出来当个小叫花子啦,还跟着强盗为伍,当真不怕被朝廷知道了给你来个罪加一等么?”“嘿嘿,师傅明鉴。我从小就待在皇宫,总想着能出来逛逛,虽然我和陛下不是一母所生,却从小感情很好。后来父皇病逝,皇兄登基,总是听他说我大桓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但每次和母妃说起这些事的时候,母妃却总是一脸哀愁,我便向皇兄请旨,亲自为他来探查民情。嘿嘿,师傅,你的徒儿是不是特别的了不起啊。”“你那皇兄陛下知道什么,当今太后掌权,重用奸臣,民间满是哀怨,所有的折子都是直接送到太后手中,你那皇兄所听到的,无非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再说你出宫,真以为没人盯着你吗?都是太后的人,为师已经给你悉数解决了。你在民间待了也有一年了吧,这些事应该都心里清楚吧。”江彻看着火堆发着呆,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师傅,你明天真的要杀了那狼孩儿吗?那孩子是无辜的啊,就和这些被奴役的百姓,和那些被迫落草的大哥们一样,都是被逼迫的啊!那些大哥只抢贪官恶霸的钱,而且每次都会分给乡邻,他们都不是坏人啊!”“这就是我没杀他们的原因,要是这样放纵下去,指不定哪一天就造反了,到时候内忧外患更加难收拾。你不像宫里的那群人,只想着自己的好处;这件事办完,要不回宫只字不提,要不和我上两仪山,待到时机成熟了再回去辅佐你的皇兄陛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那狼孩儿?”“别吵啦,为师睡觉了,明天心情好就给他放了,心情不好就给他斩了。”江彻也不再多话,也到了一旁睡下了。

第二日,郡守府中格外的热闹,琅郡的富商官员皆来到郡守府中送礼。“郡守大人到任不久,便活捉了此等妖邪之物,实乃我琅郡百姓之福,大桓有了郡守这等人物,国运定是如日中天,郡守此事定是要记大功一件啊。我等代琅郡百姓,敬郡守一杯。”一官吏奉承完,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郡守此次是为我琅郡除一祸害,这些微微薄礼还请郡守笑纳,况且这斩妖除魔置办法事的银子怎能由官府来出?我等今日便把这笔银子给担待下了,众位说是不是?”一富商说完这话,便是一群附和声,皆站起来举杯敬郡守。郡守也起身回应“诸位今日所做之事,我定会如实上报朝廷,这不是我王某人一人的功劳,诸位皆是有功之臣。来,干了这杯,便是去监斩狼妖了,诸位随我一同前去如何?”“竟是郡守相邀,我等便恭敬不如从命,请!”这府中满是欢颜笑语,而另一边,斩妖台却早已布好,百姓们惶恐的围绕着这斩妖台周边,又怕离的太远看不清,又怕离的太近被这狼妖祸害,也有胆子大的拿着石头砸向台上的狼孩儿,那狼孩儿怒视着这群百姓,却又挣扎不开锁链的束缚。眼中除了愤怒,更多的还是不甘。

“诸位城中父老,近日本郡派军入山剿灭狼患,竟擒住此妖邪之物,为此本郡派人快马加鞭,请得天下道宗两仪山的天苍道长来此斩妖驱邪,又请了禅林高僧数位来此做法超度死去的亡魂,死者家属都会得到官府的补贴,现在天苍道长将要施法除妖,还请诸位莫要靠近。”郡守说完这番话,天苍便跃上了斩妖台上,拿出一串铃铛开始做法,胡乱的比划了几下,突然浓烟四起,迷雾满开,百姓都掩面后退,只听见台上锁链似乎断掉,紧接着便是一声声的哀嚎,等到烟雾散去时,台上只剩下衣衫褴褛的天苍,和一头已经没了气息的浑身伤痕的死狼。“此妖原形已现,魂魄已被打散,再也无法为祸人间,诸位百姓莫在惊慌,贫道此有符咒一叠,请各位百姓拿回去帖于门前,便可消灾避祸。”说罢天苍便从袖中拿出一叠符咒,分发给各位百姓。随后便前往了郡守所在。

“天苍道长年纪轻轻,道法却如此高超,此妖一斩,便是百姓之福,是我琅郡之福,大桓之福。不过道长,本郡该如何确保那狼妖便是此狼所变?”郡守并不相信鬼神之说,便是对天苍起了疑心,天苍喝了口酒,笑道“怕是郡守舍不得给贫道银子吧?还是说我这天下道宗两仪山的名声不管用了?要知道这天底下还没有哪个野道士敢打着两仪山的名号招摇撞骗。也罢,此狼修炼成精已有十余年,其岁数怕是早已过百,偶得机缘修得此身,如今虽打回原形魂魄俱散,其内丹却依然还在体内。郡守若是不信,便去剖开其腹,取出内丹便知,这内丹可是大补之物,郡守要是不想给银子,便把那内丹交予贫道,本想着事后火化再折回取出,怕是贫道与这内丹无缘喽。”这郡守听后,立马令人剖开狼腹,果然有一颗幽绿的圆丹,郡守连忙问道“此丹该如何服用?”“服用怕是服用不了喽,这狼妖修炼年岁已久,也是赶上了渡劫之时过于衰弱,否则又怎会被这些士卒抓住?贫道又何尝是这狼妖的对手?这内丹包含太多天地灵气,过于霸道,就算是贫道也只能慢慢的去吸取,要是直接服用,怕是医仙下凡也救不活咯。”“那依着道长的意思,这内丹怕是只能交给道长了?我等凡人,真就无福消受吗?”天苍喝了口酒,笑着说“看来郡守也是渴望将此丹纳入囊中啊,罢了罢了,贫道今日便做此福源吧,只是一会得多给贫道点银子才行。这内丹除了一股邪气,还有一股怨气,这邪祟之气贫道这倒是有一张符咒,帖上个七七四十九天便可消除,可这怨气你得去找禅林的高僧了。那群高僧中有一年轻僧人法名玄煜,曾与贫道有过一面之缘,其佛法高深,一会交予他便是了,以他的佛法,这怨气可能不出半个时辰,便能消除了,此物尔等切勿触碰,让我的徒儿送与玄煜大师处便是了。待到四十九天后,佩戴于身上,便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之功效。以郡守这体况,怕是再活个一甲子都不是问题。”这郡守听后,心中大喜,赶紧让江彻捧着这丹去了玄煜那里,正值那禅林僧人准备做法。江彻跑了过去,和玄煜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我说乖徒儿,别这么垂头丧气啊,不就是从你的玉上面挖了一块下来嘛,又不是割你一块肉,别这样要死要活的,走,为师带你去南湖楼好好的吃一顿。”天苍把玩着手里的银子,调侃着一旁的江彻。江彻白了他一眼,说道“我说师傅,是不是两仪山的道士都和你一样那么会骗人啊,刚刚和那郡守说的头头是道的,忽悠的那郡守对你唯命是从。还有那头狼你是什么时候藏在那台下的啊?那烟雾是我放的,那狼你又是从哪整来的啊?”“昨晚你睡着的时候去衙门偷的死尸,后来想着装的像点就从你那宝贝疙瘩上挖了一块下来塞进去。人都怕死,一提到延年益寿还真忽悠到这郡守了。挣了不少银子呢,嘿嘿。”“我那一小块玉可不止这么点银子,唉,看来我不单单进了骗子窝,我还进贼窝了。”江彻无奈的摇摇头,天苍喝了口酒,笑道“这两仪山上全是规矩,而你师傅又偏偏是最不守规矩的。等你和我上了山,你就知道了什么是规矩了,这次回去为师怕是又要关禁闭喽。再者说了,除了这些武学典籍,道学卷宗。这兵法、医术、纵横捭阖、阴阳权衡、甚至一些旁门左道,都在‘道’的范畴内,我可没有招摇撞骗,‘道’本身便是包罗万象,为师十岁便上了道宗,待了整整十五年,这剑术纵然在山上称绝,其他的也还凑合,可偏偏这‘道’却始终悟不透,我辈为何修道?我辈如何修道?我辈所修何道?为师下山也只是想亲自践行所修之道而已,没想到还能遇见你这么个冤大头徒弟,看来为师这次下山,还是很有收获嘛。”“师傅你又骗我,你不是说已经修道三十多年了嘛?这狼孩儿在这麻袋里没有一点动静,不会已经死了吧。”“银针封穴罢了,一会吃完了点两只烧鸡打包吧,这孩子马上就要去当和尚了,再不吃肉怕是今后吃不到肉喽,快点快点,南云楼到了,为师折腾了一宿早就饿慌喽。”师徒二人踏上了南湖楼,相识了三个月,江彻终于看到穷鬼师傅自掏腰包请客吃饭了,不过一想到那块被摧残的玉佩,便狠下心,硬是点了一桌了最贵的酒菜,天苍看着这狼吞虎咽的徒弟,又看着一桌子酒菜,心如刀绞,“兔崽子,就不怕噎死么?”天苍恶狠狠的瞪了乖徒儿一眼,无奈的摇摇头,接着喝起酒来。

“放出来吧,这狼崽子再不吃怕是要饿死了,一会给他绑好啦,喂的时候小心点别被咬了。”天苍带着乖徒儿来到昨日与玄煜交手的湖畔,指挥着徒儿,躺在树荫下,一副慵懒的模样,哪里有世外高人的样子。江彻拔了狼孩儿身上的三根银针,这狼孩儿却毫无动静,江彻怕他死了,便凑过去想试探一下呼吸,不料这狼孩儿突然往上一腾,幸好手脚被绳索捆住,否则的话这一口咬下去怕是就要了三皇子的命。不过这三皇子毕竟也是年幼,吓的哭着躲到了天苍身后,天苍笑的格外开心“好啦好啦,都绑住了还怕什么,快去喂他吧,有为师看着呢,没事。”江彻一步一步的靠近这狼孩儿,拿出了肉食,这狼孩儿瞬间两眼发亮,挣扎着向肉食靠拢,江彻将肉食分开放在狼孩儿面前,便撒腿跑走。这狼孩儿也是饿的发慌,狼吞虎咽的便吃光了两只烤鸡,骨头都没有剩下,看得江彻目瞪口呆。这时,玄煜独自一人走来,作揖道“阿弥陀佛,道长慈悲心怀,终归还是救了这孩子。”“大师此话言重了,我只是想看看,大师要如何感化这狼崽子,若是这狼崽子身上已无人性,贫道再一剑杀了他也不迟。”天苍喝着酒,自顾自的说着。玄煜走近了狼孩儿的身边,这狼孩儿挣扎着,怒视着玄煜,玄煜解开了捆着他的绳索,这狼孩儿立马起身往后一退,玄煜试着靠近这狼孩儿,狼孩儿张牙舞爪,玄煜却丝毫不顾受伤的风险,试图去安抚这孩子。一旁的天苍收起了酒葫芦,立起身来,随时准备防止这狼孩儿行凶。只见这狼孩儿一口咬在玄煜的腿上,天苍见势拔剑便上。“道长留步!”玄煜喝退了天苍,轻抚着这孩子的头顶,慢慢的这狼孩儿眼中的凶性渐渐淡去,也松开了口,安静的舔着玄煜的伤口。

“大师果然是圣人,这么一瞬间就唤醒了这孩子的人性,看来我得恭喜大师收下了一个好徒弟啊。”这天苍依旧还是嬉皮笑脸的说道。“此子能有此涅槃,全凭道长的一念罢了,我无非只是做了出家人该做的事。”“行啦,别来这套了,坐下让我看下伤口吧,这孩子在狼窝长大,难免会携带污秽,贫道医术也还凑合的过去,这点小伤也是还能治好的。”天苍处理了玄煜的伤口,写了两张药方,交给了玄煜。“这张是给你的,服用半月便可痊愈,至于这孩子,今日给他号脉,也是脉象堵塞,且极其虚弱,吃个半年左右,脉象便能与常人无异,但其心智如何,只能看大师你的教导和他的造化了。”玄煜接过了药方,作揖道“阿弥陀佛,感谢道长疗伤治病之恩,此子虽未经教化,却也与山间灵物相处多年,贫僧相信只要悉心教诲,必能让这孩子重拾人性。贫僧的师叔们还在等着我,贫僧先行告退了。”“大师留步,贫道想让大师回答我一个问题,再答应我一个请求。”“不知道长所问何事?又有何事相求?贫僧必定知无不言,赴汤蹈火。”天苍喝了口酒,说道“我道宗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顺天道行之,此子本与一般孩童无二,却在狼群中长大,茹毛饮血,本已违背天道人伦,为何贵派却执意要挽救此子?这便是在下的疑问。”“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此子本为普通孩童,却遭此劫难。我佛慈悲,便是要将这孩儿救离苦海,以佛法洗尽这孩子身上的一身戾气。众生平等,这孩儿终归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有着不幸的遭遇罢了,我辈出家人,若是救人一命,便是胜造七级浮屠,我等没有理由任其自生自灭。”天苍看着远方,若有所思“众生平等吗?”,天苍自言自语的说些。“行吧,贵派之事我也不该多问。第二件事,贫道昨日与大师交手,还未分出胜负,还望五年后,大师能带着这狼孩儿再来此处一聚,到时候我和你比一场,我这乖徒儿和那狼小子比一场,看看谁的功夫更硬,也看看谁更加会教徒弟,大师意下如何?”玄煜会心一笑“若是如此,便再好不过。”两人都抱拳道“就此别过,五年后聚。”玄煜的腿伤好像丝毫没有影响走路,那狼孩儿也跟在玄煜身边,一蹦一跳的朝着城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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