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随着火焰的跳动，木柴不断发出清脆的声音，潮湿阴冷的房间也逐渐变得温暖起来，但浓重的血腥味却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去，伴随着血水的蒸发，这股味道反而越发的令人作呕。

“放松，只不过是氧化铁的味道而已，去掉心理负担，也就是这么回事罢了。”王云集翘着腿坐在一个断腿的椅子上，满不在乎的对埃文说道，血水不断从他未干的头发和风衣上滴落，显得有些惊悚。

“抱……抱歉……怀特先生……我太紧张了……”埃文此时只穿着内衣，外衣则挂在了火炉旁，已经被鲜血浸透了，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冷的，说话十分的哆嗦。

“紧张也没有用了，还不如趁还能动写份遗书，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牛顿的棺材板又没人压了吗。”王云集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无力的吐槽起来，很罕见的，他居然发烧了，显然是有未知的力量影响。

“我想大概还是英格兰。”埃文总算说话不打哆嗦了，不过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身边的梅璐尼，她一身的白色洛丽塔裙装已经染成了血红色，头发卷成一团不断滴着血，浑身湿漉的蹲在角落，一言不发。

“原来你们英格兰还有这种天气。”王云集赏了埃文一对白眼，并且十分流氓的说道“你现在去帮她把衣服脱了，我可以当做没看到。”

“我……”埃文看了看梅璐尼，又看了看王云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把视线转向窗外。

深暗的夜空几乎没有一点光亮，玻璃上映照出的是他自己那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出相当狼狈的身影，以及摇曳的火光。

雨水啪啪啪击打在窗上，夹带着如同凄厉呼嚎的夜风，然而埃文清楚的知道，那打在窗上的并不是普通的雨水，而那呼嚎也不见得真的就是夜风。

“呐……变态大叔……”梅璐尼忽然抬起头来，一双黯淡呆滞的眼睛望向王云集。“你知道恐惧这种东西，该怎么消除吗？”

“哈，我还以为你已经不会说话了呢。”王云集把腿放回到地上，伸了个懒腰，然后恢复了正坐的姿势。

“很明确的先告诉你，恐惧是不可能消除的。”王云集微微向前躬身，双手交叉，把头架在手背上。

听完这句话，梅璐尼把头又低了下去。

“不过，要消除恐惧的影响还是可以做到的。”王云集继续说道，同时打了个响指，一道黑光射向门口。

“咔。”一把漆黑的匕首插在了门上，血液隔着门板渗透了进来，让埃文一瞬间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脸惊慌的看向门口，门上的匕首并不是安静的插在那里，而是在剧烈的抖动，而门口则不断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第一种，最简单也是最难的方法。”王云集仿佛忽视了身边的异样，自顾自的开始说道。“直面你心中恐惧的事物，以大勇气击败它。”

“第二种，最常见但不一定靠谱的方法。”王云集又随手甩出一把飞刀，为木门添了一道新的伤口，同时也让敲门声停息了一会儿。“逃避它，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自我催眠也好，强行忘却也罢，只要不去想，就不会害怕。”

“最后一种，有效但副作用极大，大到会让这个选择失去原本的意义。”王云集的眼中开始出现血丝，空气中的血腥味一瞬间浓重到无以复加，几乎要让人昏厥。

“是什么？”梅璐尼蓦然抬起头。

“接受它，加入它，然后，成为它。”王云集的语气冰冷而决绝。

“嘭！”大门在一瞬间被风吹开，发出格叽格叽的声音，冷风一瞬间涌入，带着血腥的雨水，险些吹灭了炉火。

埃文贴着墙壁站着，原本已经烘干的内衣背上再次被冷汗打湿，他先是紧张的看着门口，门外是无穷无尽的黑暗。然后又望向王云集，尽管王云集坐在那里并没有移动，但却有一股危险的气息从他身上不断弥漫出来，就像一头猛兽在不断往前踱步，压抑的让人无法喘息。

“我想你应该有自己的主意了。”忽然，王云集又恢复成那副懒散的样子，翘起腿靠在了椅子上。“埃文关下门。”

“好……好的……”埃文哆哆嗦嗦的回答道，小心翼翼的一步步挪到门口，无尽的黑暗中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向着小屋内窥伺，若有若无的威胁就像毒蛇慢慢移动脑袋吐着信子一般，让人一刻都无法安心。

“砰。”埃文把门重重的关上，将黑暗，冰冷，血腥统统隔绝在外，虽然只是一门之隔，但关上了以后感觉就好了不少，就像王云集说的，不去想，就不会害怕，哪怕只是自我欺骗也好，绝对不要去想门外的黑暗中有什么。

“好了，早点睡吧，梅璐尼去烤下火，别着凉了。”王云集打了个哈欠，见梅璐尼还是没有动作，直接把她抱到了火炉边，虽然心理创伤是个大问题，不过至少看上去比以前乖多了。

“咚咚咚。”敲门声就像催命一般，再次响起。

“别闹，我们等下就要睡了。”王云集走到门口，忽然抬手一剑插穿了门板，在一阵切割血肉的声响之后，整个小屋都被无形的“线”包裹了起来。

这一夜，王云集没有入睡，敲门声也没再响起。

八个小时之后……

“真是幸运，原来天还是会亮的嘛。”王云集抬头看着虽然不晴朗，但总归有阳光的天空，觉得十分满意，当然，忽略掉不翼而飞的房顶和被啃食一空的墙壁就更完美了

“天亮了吗？雨也停了啊。”埃文艰难的睁开带着黑眼圈的双眼，紧张的情绪让他一夜没有睡好。

“衣服穿好，别着凉了。”王云集把埃文烘干的外套丢了过去，上面的血腥味已经消失了，仿佛昨天夜里淋到他的只是普通雨水，但诡异的是衣服的颜色似乎红了一些。

“梅璐尼好一些了吗？”王云集蹲下来，试图摸梅璐尼的头，结果被无情的拍开。

“变态。”梅璐尼豁然睁开眼，似乎已经醒了有一段时间，不像埃文那样是艰难的起床。

“嘛……恢复了总是好事。”王云集笑了笑，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梅璐尼。

虽然面容还是有几分憔悴，但是至少眼神已经像个活人了，说明精神状态已经趋于稳定，短时间内只要不受大的刺激，估计很快就能恢复。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屋子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吗？”后知后觉的埃文向王云集问道。

“谁知道呢。”王云集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也许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屋子。

昨天夜里，因为和那个世界共鸣者休伯特战斗，导致一行人被卷入这个未知的世界，劈头盖脸就是一场大雨，而且还是血雨，然后又在黑夜中瞎跑，莫名其妙找到一间破旧的小屋落脚。

一早醒来，血也没了，屋子也只剩一片废墟了，随便想一想就知道非常不对劲，只不过王云集没有戳穿而已。

“总之，先找到人类社会再说，如果这里真的是英格兰的话。”王云集对埃文说道。

“大地的脉动告诉我，这里和我们之前所处的位置差不多，但是这绝对不是我们原来的世界，这个世界的大地之灵非常不对劲，充满了不祥的气息，而且我现在很难精准定位。”埃文一脸纠结，他的画板在昨天夜里损坏了，而且画纸也全部不能用了，虽然这都只是普通的物品，但眼下也没地方可以补充，让他的地灵术基本没法发挥。

“我们东方有句古话，车到山前必有路，打起精神来，还没到发愁的时候。”王云集拍了拍埃文的肩膀。

“也是。”埃文顿时振作不少。

“那个方向，应该有很多人。”梅璐尼忽然指了一个方位“至少曾经有很多人。”

宁静教团，看起来是和死亡打交道的隐秘组织，类似其他死神信仰的教团，有察觉亡者的能力，就是说那个方向过去死过很多人，有可能是人类聚居的地方。王云集大概明白了梅璐尼想表达的意思。

“那就往那边走吧。”王云集说道，反正也没有什么行李，也没有任何食物，轻装上阵去哪都行。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两个小家伙会不会在半路就先饿死。

不，好像还有一个问题。王云集揉了揉额头，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袭来，同时耳边似乎有人在低声诉说什么，却总是听不清。

毫无疑问，他的病情加重了。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眼前出现了一个古代村庄的轮廓，不过诡异的是这个村庄看上去并没有人类活动，但也不像是废弃了的样子。

“瘟疫……”到了村口，王云集大概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恶心的味道从房屋里飘散出来，一些零零散散的尸体倒在地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发黑溃烂。

“不是普通的瘟疫，我能感觉到地脉有轻度的扭曲。”埃文补充道。

“这年头英国还会发生瘟疫吗，还是说因为世界不同的关系。”王云集沿着村子边缘走着，没有贸然进入。

“不清楚，不过提到瘟疫，我最先想到的就是十七世纪的那次大瘟疫了。”埃文回答道。

“抱歉，我世界历史学的并不算好。”王云集随口答道。

“黑死病。”梅璐尼忽然开口。“十七世纪的那次大瘟疫，发生在伦敦，被叫做黑死病，一直被认为是受到神秘力量干涉导致的严重灾害，但却找不到明确的证据，最后只能证明并非是单纯的鼠疫，我看过那份档案。”

“这样吗，我一直以为黑死病是发生在中世纪的事情，原来这么晚吗？”王云集疑惑的问道。

“中世纪也爆发过大规模且持续非常久的瘟疫，但是十七世纪那次瘟疫，爆发的原因离奇，消失的也很离奇，科学侧和神秘侧都没有得出可信的结论。”

“当时曾有几位主教这么猜测过，疾病只是表象，只不过是某个存在造访的附属品，祂似乎在追寻什么，并且已经确定得到了，佐证是从那以后英国再也没有爆发过黑死病。”梅璐尼回忆起曾经看过的文献，一点点复述道。

“勉强说的通，但是很明显说服力不够。”王云集姑且做了个点评。

“他们几乎是同时死去的，这不符合常识，而且也没有人来处理，除非他们和外界完全不联系，不然至少也该有人来放把火才对。”王云集皱眉。

“也许是怕传染，直接放弃了吧。”埃文推测说。

“也只是勉强说得通，这个世界到处都透着古怪，你们离尸体远一点，万一遇上诈尸可就好玩了。”王云集对着两人提醒。

“怀特先生，请不要吓我们。”埃文听了这话有些紧张起来，不过还算镇定，只是看向尸体的时候多了警惕。梅璐尼因为是宁静教团出身，对鬼魂活尸之流还是有一定免疫的，而且在被迫直视过死灵界之后，抵抗力越发惊人了。

“但愿我只是想多了。”王云集叹了口气，在他们离开之后，每具尸体的头顶都被悄无声息的开了个洞，黑色的粘稠汁液从洞口缓缓流出，如同沥青一般散发着恶臭。

死去的人再次睁开空洞的双眼，用腐烂的声带发出拉破风箱一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开始拿起农具耕做。

死去的婴儿抱着同样死去的母亲，用锯齿般的牙噬咬着结着黑斑的**，吮吸着黑色的汁液。

并不晴朗的天空中，开始蒙上一层阴霾，大地的温度也降低了几分。

与此同时，王云集的头越发的痛了，这种疼痛开始勾起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发誓永远保守这个秘密，哪怕是死后，也绝不能泄露半点，如果做不到的话，我现在就清除你的记忆，立刻给我答复。”记忆中，布鲁斯少有的显得格外严肃，光靠气势就能压迫别人抬不起头。

那时候的我，究竟听到了什么呢，有些迷茫的王云集意识开始飘忽，随后在埃文和梅璐尼的惊叫中晕倒在了路上。

但很明显，我的回答是……

——————————————————————

“我接受。”龙羽跪在地上，全身被汗水打湿，表情痛苦而决绝。

“好孩子。”年迈的布鲁斯欣慰的看着龙羽，脸上的皱纹渐渐舒展，似是终于了却一桩大事，如释重负，身上的威严也收敛了起来。

“在我死后，你就是下一任的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