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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护花郎》第007章 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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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毅客居教坊司,是没有机会进入紫禁城参与中秋舞乐的。辛小茹倒是去了,但或许是着了风的缘故,回来后便感觉嗓子发紧、耳朵发痒,浑身没劲儿,躺在床上懒得动弹。

辛老伯在门外叫了好几声,听孙女在里面懒洋洋地应声儿,就知道这丫头准是身子不舒服了。

辛小茹披了件薄衫,趿拉着鞋,给爷爷开了门。辛老伯进屋一摸小茹的额头,有些烫,赶紧扶孙女躺下,埋怨道:“看看,就知道疯跑,病了吧?我说不让你去,你偏去,越大越不听爷爷的话了。”

“爷爷,这不是昨儿的缘故,我几天前就感觉嗓子不舒服了。”辛小茹生怕爷爷以此为理由,以后更不让自己出去了。

“那你躺着,我去街上药房给你抓副药。”

“爷爷,不用抓药,我躺躺就好了。”

“那怎么行?乖乖听爷爷的。”

姜毅此时正在院内活动筋骨,恰好看见辛老伯从月亮门外匆匆走过,忍不住喊了一句:“老伯?大清早的去哪儿呀?”

辛老伯停住脚,折回几步对姜毅道:“你小茹妹妹受了风寒,我去给她抓副药。”

小茹受了风寒?看辛老伯走了,姜毅赶紧带上屋门,来到辛老伯和辛小茹住的院子里,辛小茹的房门虚掩着,姜毅站在门边轻轻扣了扣门吊,小声道:“小茹?听老伯说你受了风寒?”

“是毅哥哥呀,没有,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没我爷爷说得那么严重。”屋内辛小茹的声调倒不像有病,只是比平时弱了些。

“都怪我,昨天净顾着追贼了,没好好照顾你。”姜毅愧疚地说道。

“我哪有那么娇贵?啥事到了我爷爷眼里就变得严重了。我没事,躺躺就好了。”辛小茹在屋内答道。

“真的没事吗?”姜毅在屋外问道。

“你进来吧,别站在外面了,进屋说话吧。”辛小茹在屋内叫道。

姜毅踌躇了一下,自己一个大男人,就这么进到人家姑娘的闺房,是不是不好呀?可又一想,小茹总笑话自己这个乡下人拘谨木讷,不进去是不是显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嗨,既然小茹叫,那就进去吧。

姜毅还真是第一次进入一个女孩子的闺房,推开屋门的手竟然有些发抖。辛小茹的屋子不大,陈设着几件较为简单的家具,一个木雕搁架上搭着几件衣服,一床淡绿色的被子盖在辛小茹的身上,辛小茹斜倚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方汗巾,一双灵润的眼睛默默地看着姜毅。

突然沉静下来、不再伶牙俐齿的辛小茹,让姜毅很有些不习惯。他在屋门旁的圆凳上坐下来,与辛小茹保持了一段距离,问道:“你还没吃饭吧?”

辛小茹没有答话,突然扑哧一下笑了,这一笑,笑得姜毅更不自然了。

“你,你笑什么?”姜毅问道。

辛小茹笑道:“没什么。”

辛小茹越说没什么,姜毅越觉得心里没谱儿。再看此时的辛小茹,上身平仰,下身侧卧,微微隆起的酥胸,纤细柔长的腰肢,圆润美妙的玉股……活脱脱就是一幅绝妙的美人卧榻图。

姜毅忽然为心中的这一想法感到羞惭,人家姑娘正在生病,自己却……真是该死。

姜毅摸了摸条案上的圆肚水壶,还有些热,便倒了一杯水,递给辛小茹道:“着了风寒,多喝些热水最好。”

第一次躺在床上接受一个年少男子的服侍,让辛小茹突然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接过杯子的刹那,手指相触,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地倏然低头,相互躲开了对方的眼神。

姜毅心底掠过一股热流,呐呐道:“如果有生姜,喝点姜茶也不错。”

“毅哥哥,你娘亲身体可好?”

姜毅不知道辛小茹为什么突然问到自己的娘亲,莫不是生病的她想起了逝去的娘不成?遂回道:“我来京城时我娘亲身体还好,不知道这一段时日怎样了。你,是不是想你的娘了?”

辛小茹点了点头,说道:“我家的事,大概你也听说了。我爹出事那年,我娘刚刚生下我,爹爹一战之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加上有人进了谗言,我们全家一夜之间成了罪人。我娘在忧虑之中苦捱了几年,竟然撒手而去。这一晃,都快十年了。”说至此处,辛小茹已是珠泪盈盈。

姜毅见状连忙劝道:“看妹妹平日里嬉笑耍闹,我还以为你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世呢,原来心里竟也藏着这么多的苦楚。妹妹正在生病,还是不要再想这些伤心的事了。”一时间,姜毅也找不出更好的话语安慰辛小茹,只能坐在那里心疼地看着她。

姜毅坐了一会儿,估摸着辛老伯该回来了,不管怎么说让辛老伯看见自己呆在小茹屋里总是不太好,便站起身道:“妹妹,你先躺着,我该回去了。”

辛小茹知道姜毅的心思,点了点头。姜毅带上屋门,悄悄回了自己的住处。

……

辛老伯抓了药,忽觉腹中饥饿,便在药房旁边的一个小吃摊子上要了碗馄饨,吃完后,又要了刚刚包好的素馅馄饨,用油纸裹了,准备拿回去煮给小茹吃。付了钱正要起身,忽觉身后有人拉扯他的衣袖,辛老伯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衣着光鲜的少妇正怯怯地瞧着他,乍一看,辛老伯觉得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不禁疑惑道:“这位姑娘,你有事吗?”

少妇惨然一笑,道:“辛老伯,你连我都认不出了?我是嫣红呀!”

辛老伯听她说出“嫣红”二字,不由一怔,他惊讶地问道:“你……你怎么?”

嫣红看了看摊子上吃饭的食客,道:“老伯,借一步说话吧。”

二人到了一个僻静处,辛老伯刚要仔细询问,嫣红却玉体一倾跪在地上,双手拉住辛老伯的衣袖道:“老伯,快救救我吧!”

辛老伯骇然道:“姑娘,这是怎么说的,快起来,起来好说话。”

辛老伯仔细端详,可不是嫣红么?只是眼前的嫣红已然不是几年前那光彩照人的佳人了,看其面容十分憔悴,且无半点血色,只是穿着打扮依然时新。

辛老伯道:“你……不是几年前嫁给了花花太岁庞洪了吗?”

嫣红咧了咧嘴,差点没哭出声来,但眼泪已然滑落脸颊,道:“老伯说的不差,是庞洪。那庞洪本是京城一霸,家中妻妾成群,把我娶过去后做了他的第九房。庞洪虽然名声不好,但对我还算不错,加之每日里锦衣玉食,我一个女人家还能有什么奢求?也就认了。

“谁知天道循环,庞洪犯下重罪,被顺天府砍了头。庞洪家里的人,有的被发配蛮荒之地,有的被卖身为奴,可怜我嫣红最惨,竟然被卖到了芳春院中。

“那芳春院是什么地方?那是京城里无人不知的妓院啊!当初庞洪黑吃黑得罪过的那些人,如今得了势,便专到芳春院点我的花牌,若只是来寻欢取乐也就罢了,哪知竟然……”

“他们竟然怎样?”辛老伯问道。

嫣红抽抽嗒嗒,一双削肩一起一伏,咬了咬银牙,哭诉道:“他们竟然不拿我当人看,您看,”嫣红一挽袖口,只见白皙的玉臂上满是一条一条绳子的勒痕,“还有,”嫣红用手抚住胸口道:“他们,他们还用熏香烧我……”

“啊?”辛老伯吃惊地问道,“你没有告诉鸨娘吗?”

“告诉了,可是没用,鸨娘得了他们的银子,怎好意思深管?”

“那你为什么不报官呢?”

“报官?怎么可能啊?我是获罪之人,不把我下狱已是便宜我了。”

这句话让辛老伯想到了自己也是获罪之人,只能无可奈何地恨恨骂道:“这帮畜生!”

“可是,”辛老伯面露难色道,“我一个小老儿又如何救得了你呀?”

“老伯,当年我在教坊之时,看那张仲年张司乐甚是体谅我等乐籍之人,我想求求他,或许他有法子能够解救我。但是,”嫣红面露难色,接着说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好直接去找张大人,刚巧正好遇见老伯,所以,我想求老伯给我带个话儿。”

“带话倒不难,我与张大人经常见面,我回去后立马就把你的事儿全说给他,让他想想办法。”辛老伯安慰道,“你且忍耐一些时日,有了消息,我会尽快告诉你。”

“如此,多谢老伯了!”嫣红深深地道了个万福,惨白的脸上这稍稍有了一点喜色。

看着嫣红踽踽独行的背影,辛老伯疼惜地叹了口气,唉,几年前还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如今竟成了这个样子,男怕干错行,女怕嫁错郎,此言不虚呀。

……

听了辛老伯的转述,张仲年异常惊讶,庞洪被下狱砍头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有想到嫣红会被卖到了妓院,而且境遇会这样悲惨。

怎么救呢?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她赎出妓院,可是像嫣红这种情况,鸨娘肯定会要一大笔银子,自己如此卑微的一个小官,如何拿得出那么多的银子呢?

不救吧,嫣红那样一个弱女子,用不了几年就会身死妓院。嫣红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艺人,也曾入宫表演过歌舞,那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姑娘,怎忍心见死不救?张仲年一时陷入了两难境地。

看张仲年闷在那里半晌无语,辛老伯心下有些着急,心想:到底救与不救,你倒是言语一声呀!

张仲年抬头看辛老伯焦急的神色,心道:老伯,你急,我比你还急呀!

“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呀,”张仲年道,“嫣红姑娘是获罪之人,被卖到妓院定是庞洪的仇家所害,那么这仇家必然紧盯着,即便是我们拿银子赎她,鸨娘也未必敢答应呀。”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辛老伯问道。

张仲年沉吟半晌,说道:“为今之计,只能先找鸨娘,给她些银两通融一下,求她多多照顾嫣红姑娘。顺便打听一下庞洪的仇家是谁。”

“这事儿我去办吧。”辛老伯道。

“不,”张仲年道,“过几天在芳春院定个席面,我亲自去见鸨娘。”

二人屋内说话,恰巧被来找舅父的姜毅听了个正着。姜毅心想,舅父和辛老伯所言之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此时自己掀帘子进屋显然不太合适,干脆,先回避一下吧。

几天后,张仲年让辛老伯捎信给芳春院的鸨娘,定下了一个席面。当晚,张仲年身穿便装,骑马而来。

在京城,芳春院算不得数一数二的妓院,这个妓院规模不大,房子也很陈旧,但鸨娘吕姐儿很会经营,每到夜晚,车马往来铃铛作响,三教九流络绎不绝。春风轻拂下,半人高的柱形红纱灯左右摇曳,斗大的“芳春”二字煞是招人眼目。

早早就有人在门前十多丈远的地方迎候张仲年了,这便是芳春院鸨娘吕姐儿善解人意的表现,别看张仲年只是教坊司很小的一个官,但吕姐儿偏要做出并不轻看的姿态,而且派人候在十多丈远的地方,这是为了避开门口的喧闹,毕竟,张仲年官职在身,要讲究一点身份的。

张仲年被引到了芳春院一个僻静的房间,里面已经摆好了一桌酒席,菜肴不多,但很精致。张仲年落座后,早有小丫头奉上茶来,小丫头低着头说道:“大人先请用茶,我家妈妈这就过来。”

话音未落,帘笼一响,一个三十多岁、风姿绰约的女人走了进来,进屋便笑道:“哎呦呦我的张大人,可是有两年没见着您了,今儿您能赏光,真是我们芳春院的福气呀。”

“吕姑娘真会说话,我一个教坊小吏,哪会带来什么福气呀。”

“张大人才是会说话呢,我都老了,您还姑娘姑娘的叫我。”

不过,张仲年这句“吕姑娘”倒真是让吕姐儿很是受用,毕竟,女人都希望自己在别人眼里青春永驻。

“看看,看看,”张仲年站了起来,故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吕姐儿,连夸赞带调笑道,“看吕姑娘青丝如墨,貌美如花,体态妖娆,真是风流如昨呀,哪个男人见了不会心动呀?”

“好了好了,”吕姐儿摆手笑道,“我印象里张大人可是一本正经的官人,今儿是怎么啦?怎学得油嘴滑舌的?来来,快坐下。”

二人入座,小丫头斟上酒,退在一旁。吕姐儿一边布菜劝酒,一边赔笑问道:“张大人来芳春院不会是只为了见我吕姐儿的吧?您是先听曲儿呢?还是直接叫姑娘?”

“我呀,既不听曲儿,也不叫姑娘。”张仲年端起酒杯敬向吕姐儿道,“我还真是专程来找姐儿你的。”

“哈哈哈……”听了这话,吕姐儿直笑得花枝乱颤,她一边平抚着胸脯,一边打趣道,“说您张大人胖,您还真喘上了,您呀,快别拿我吕姐儿寻开心了。”

张仲年也笑了,说道:“那好,我就不玩笑了。我来找姐儿不假,不过,我是为了一个姑娘而来。”

吕姐儿抿了口酒,纤纤玉指一点张仲年道:“我就说嘛,您张大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您看上了哪位姑娘。”

张仲年笑笑,无奈地一摊手,说道:“我就知道,你吕姐儿肯定会误会我。”张仲年看了看一旁侍候的小丫头,“可否请丫头回避一下?”

“呦,您张大人还不好意思啊?”吕姐儿摆摆手,小丫头退了出去。

“我向姐儿打听一个人,”张仲年问道,“姐儿,你这这芳春院里可有一个名叫嫣红的姑娘?”

“有呀!”吕姐儿略一沉吟,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这嫣红姑娘大以前是你们教坊司在册的吧?”

“姐儿说的不错。”

“嫣红到我们芳春院快一年了,她是庞洪的小妾,是被发配到我们这儿来的。”

张仲年叹道:“按照我大明公开的律例,本没有把罪人的妻妾送到妓院为妓的条文,可是自从成祖皇帝将建文皇帝几位大臣的妻女送到教坊司充当军妓后,就经常有人这么做了。”张仲年探身道,“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张大人有话便问,何必客气。”

“不知是何人将嫣红姑娘送到这里来的?”

“这个……”吕姐儿怔了怔,说道,“张大人,这里面还有一段隐情呢,只是嫣红姑娘自己不知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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