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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十二钗》153出恭州行走荔枝道 醉闻铃翠莲思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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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到玉燕、金莲等五人乘坐官船逆流而上赶奔恭州,一路上停停走走,金翠莲又在白帝城害了病,耽搁了近越余,至近了年关才到恭州,进城打探到提辖张铁家的住处,叔侄相见。谈话间,张提辖说出江南方腊要赚他入伙。

张提辖听完问叔父,该如何计较。众人沉吟半晌,张教头说:“既然如此,我看孩儿你便不能在恭州过太平安慰日子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好歹你也被罢了官职,不如与我们一同离开恭州,赶奔青州府桃花庄一处过活,与我朝夕相伴你看可好?”

张提辖听完便痛快答应了下来,说到:“即是如此便甚好,也能侍奉叔父,孩儿又能尽孝,明日我便变卖房产与你们同行。”

金翠莲说到:“甚好甚好,提辖若是要变卖房产,郓哥却是高手,必然买得高价。”众人自然大喜。

众人在张提辖过了一夜,次日一早郓哥便到州城里找到了牙行搭个售卖房产之事,恰巧有一外来商人初到恭州,要买一所体面的宅邸,两下交涉,凭借郓哥伶俐口舌卖了个上好的价钱,那商人当即去看了房。

郓哥又将价钱与张提辖说了,提辖甚是满意,即可写下了交割文书,买家交了定钱,因是商贾出身,腰间有的是钱钞,言说明日便将余款送来,张提辖便应允明日算还完毕便腾房离开,当日,张教头张提辖叔侄二人收拾了细软金银,打点好了行囊包裹,粗重之物皆不要了,止作在房价之中,只等明日。

一夜无话,次日巳时刚过,买家便到了家中,带了银子来,二人当场点了无误,张提辖便将钥匙交给买家,又寒暄了几句体面话,张提辖和郓哥便离开了住处,到街上来寻张教头等人,到了是先约定的茶楼与众人相见了,张教头便嘱咐郓哥去寻一车马来,郓哥自去寻找不提。

张提辖等人便在茶楼雅间内商议如何回转青州府,张教头问道:“侄儿,若是走陆路回转山东地界该如何走?”

张提辖说:“川蜀之地自古便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说,若在恭州处,有荔枝道可出巴渝,从涪陵自万州取开州、通州宣汉县及洋州路至长安二千二百四十里,巴渝这边称为荔枝道,到了关中便称子午道。”

“此路可好走?”王进问到。

张提辖说:“盛唐时期,此路甚是繁盛,往来商旅官家络绎不绝,听人说到了宋初还十分繁忙,自洋南至达州,往日曾为驿程,止是如今却荒废了,虽没有昔日车来车往,但百姓也是常走此路,虽道路有些崎岖,但也比绕路到成都再走蜀道要近的多。到了关中长安,在寻路往山东去王进师弟便了如指掌了。”

王进听了点头称是,玉燕在一旁问到:“如何这一条路称作荔枝道,敢是盛产荔枝?”

金翠莲听了笑着答曰:“妹妹,你还真的说对了,这荔枝道正是因荔枝而得名,唐贵妃杨玉环便是涪州人氏,因她嗜爱荔枝,南方诸州郡便要贡献荔枝到长安,荔枝却是那里最好?”

“据我所知便是岭南最好。”玉燕快言快语说。

金翠莲又说:“因路途遥远,岭南荔枝即便是快马加鞭到了长安也不新鲜,如此便有了涪州官员打通了现如今的驿道连接原有的子午道上,沿途一应人等都要为运送荔枝让路,二十里还一人,六十里换一马,路上不知死了多少人马。

如此不停,三五日便能到长安,到宫中杨贵妃吃时荔枝还是新鲜的,杜牧《过华清宫绝句》中说过,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

玉燕抢着齐说:“无人知是荔枝来,我也想起一首唐诗来,是诗圣杜甫的,忆昔南州使,奔腾献荔枝,百马死山中,至今耆旧悲,这百马死山中便是死在了这荔枝道啊。”

金翠莲点了点头,众人说话间郓哥归来,和众人禀报了车马已齐备,正在楼下伙计处刷洗饮溜,看看时间到了正午,便要来饭菜吃了,算了酒菜钱,金翠莲和刘玉燕上了车,郓哥驾车,叔侄三人在后,六个人出离了恭州城向北进发。

一路之上行了约有四五日的好路,便进入了巴山秦岭之中,群山环抱,路途崎岖,加之驿路驰道常年无人修整,多处难行,六个人也便是到了投宿之处,见有大宗商旅行人的,跟着人家后面一处行走,一处住店,即便如此,也是举步维艰。

又行了百十余里路,进了开州地界,眼看天色将晚,道西路旁闪出一家旅店,这旅店乃是沿着悬崖峭壁旁依山修造,一拉溜的几间房屋,前面是官道,背后便是峭壁,众人见随行一处作伴的商旅要在此处住店,也便跟着。

金翠莲与刘玉燕共同抬头看那酒店招牌,唤作“闻铃醉”,玉燕不知何意,却是人多,也为发问,和众人进去。郓哥上前商议房间,仅剩两间,翠莲玉燕一间,其余四人共挤着一间,在前厅做饭吃了,便早早各自休息。

单说翠莲和玉燕回到屋里,觉得屋内有些憋闷,玉燕便将后窗推开,恰是雪后西天初晴,一轮斗大的夕阳照耀出一片红霞,映在远处群山之上,玉燕向下望去,便是数十丈深的悬崖,这房间恰似在空中悬着一般。

玉燕觉得新奇,便喊姐姐来看,翠莲看时也觉景色壮观优美,玉燕忽想起进门时的牌匾,便问翠莲:“姐姐,这酒家名叫闻铃醉,却是甚么意思?”

金翠莲倚着窗子说到:“醉字好讲,便是说他家是个酒楼,供食客吃酒,闻铃二字来自白居易的长恨歌—夜雨闻铃肠断声一句,描写的便是唐明皇李隆基逃难西行,夜宿蜀道剑阁,雨夜听到檐下金铃作响,思念杨玉环的情景的故事。

刚才也听伙家说,此处乃是荔枝道一路之上最高的地段,在此凭栏远眺,远山的西面便是剑阁,我想酒家想说在此处住店也能听到远处的剑阁铃声,因此便叫闻铃醉吧。”

“姐姐真真是见多识广。”玉燕夸赞翠莲到。

金翠莲羞愧着说:“又来打趣我,我那里有甚么学识,这都是昔日唱曲坐科时师长们教授的,再者这唐明皇李隆基一生酷爱丝竹管弦,省得诸般宫调,如今凡是唱曲儿的便是尊他,关于他与杨玉环你请我爱的唱词那个不会三首五篇的。”

玉燕听姐姐说的热闹,又听到是唱李隆基与杨玉环爱恋的词句,不知怎地便想要听,拉着姐姐手说:“姐姐你看此处能远眺剑阁,不如给妹妹唱一曲李隆基杨玉环的可好?”

翠莲倒也爱唱,止是先来打趣玉燕:“一个姑娘家听甚么李杨之情?”

登时臊的玉燕粉颈红脸,忙遮羞地说:“却是要听这段唱里那皇帝如何做了亡国之君,姐姐却来打趣我。”

转身扭过脸去,金翠莲听她反应的倒是快,便说:“即使如此,姐姐便唱一曲给你。”

玉燕听完便转过来,烟消云散般了,翠莲并未执板,便是轻声清唱来,唱的便是剑阁闻铃,但闻:

剑阁畔马嵬坡下草青青,

今日犹存荒凉冢妃子陵。

千百载题壁有诗皆抱憾,

入祠无有商旅客不伤情。

李三郎怎甘愿弃鸾凤侣,

七夕夜空谈牵牛织女星。

万里西巡离长安君请去,

何劳馆驿内雨夜叹闻铃?

杨贵妃梨花树下香魂散;

陈元礼带领军卒保驾行。

叹君万种凄凉千般寂寞,

一心儿似碎两眼泪如倾。

愁漠漠残月晓星初领略,

路迢迢涉水登山哪惯经。

好容易盼到行宫歇倦体,

偏遇着冷雨凄风助惨情。

剑阁中有怀不寐唐天子,

听窗外不住叮冬作响声。

忙问道外面声音是何物?

回奏林中雨点檐下金铃。

这君王一闻此语长叹气,

这正是断肠人听断肠声!

似这般不作美铃声和雨,

怎当我割不断对相思情。

洒窗棂点点敲人心欲碎;

摇落木声声使我梦难成。

当啷啷惊魂响自檐前起;

冰凉凉彻骨寒从被底生。

孤灯儿照着我人单影啊,

雨夜儿君又同谁话五更?

乍孤眠岂是孤眠眠未惯,

恸泉下有个孤眠和我同。

从古来巫山曾入襄王梦,

我何以欲梦卿时梦不成?

莫不是弓鞋懒踏三更月,

莫不是衫袖难禁五夜风;

莫不是旅馆萧条卿厌恶,

莫不是兵马奔驰你怕惊;

莫不是芳卿意内怀余恨,

莫不是薄幸心中少至诚。

不然神女因何不离洛浦,

空教我泪干盼断了魂灵。

一个枕冷衾寒卧红莲帐,

一个珠沉玉碎埋荒土中。

连理枝暴雨摧残分左右,

比翼鸟狂风吹散各西东。

今生璧合无期珠还无日,

就只愿泉下追随伴玉容。

料芳卿自是嫦娥归月殿,

早知半途而废何必西行。

悔不该兵权错付卿义子,

悔不该国事全凭你令兄。

细思量都是奸贼他误国,

真冤枉偏说妃子你倾城。

三军何恨何**卿作对,

可愧我保你残生也不能。

可怜你香魂一缕随风散,

致使我血泪千行似雨倾。

直瞪瞪星眸咯吱吱皓齿,

战兢兢玉体惨淡淡花容。

既不能救你又不能替你,

悲恸恸何以酬卿以对卿。

最伤心一年一度梨花放,

从今后一见梨花一惨情。

我一时顾命可耽搁了你,

好教我追悔新情忆旧情。

再不能太液池观莲并蒂,

再不能沉香亭谱调清平。

再不能玩月楼头同玩月,

再不能长生殿里祝长生。

我二人夜深私语情浓处,

你却说夫妻恩爱世世同。

到如今言犹在耳人何处,

忆当时几度思量几恸情。

窗外铃声断续雨声更紧,

房内残灯半灭御榻如冰。

柔肠九转百结节节欲断,

泪珠儿千行万点点通红。

君王一夜未眠悲哀到晓,

猛听内宦启奏请驾登程。

一曲唱罢,玉燕听得是如醉如痴,睁眼看时,翠莲却已哭成了泪人一般,玉燕登时便慌了,不知姐姐是何原因哭得如此伤心,听唱曲时竟毫无察觉,忙低声问:“姐姐因何悲伤。”

金翠莲低头不语,拿出手帕沾净泪痕,玉燕将窗子合上,二人坐在了床边,玉燕思忖了一阵,低声问:“敢是又思想起了王公子?”

金翠莲微微点头,说到:“便是眼望远山重重,唱起李隆基与杨玉环的曲来,便想起了王定公子,想他在河北,如今也似中唐战事不断,也不知他生死如何?”

“姐姐不必胡思乱想,吉人自有天相,若是有机会便去河北寻找,若得了死信儿,姐姐也便早晚绝了这条心,若是有缘相见,姐姐和那公子还可再续前缘。如此整日愁云不展,也不是法子,宽心些才是正经。”

翠莲听了劝慰,也便好了些,二人又说了些话便睡下了,是夜无话。

次日天明,接茬上路,向前行去虽无有高山峻岭,却遍地乱世荆棘,端的是难行,又往前行走了数日,进了宣汉县内,其时正是正月隆冬天气,时候正冷,连日彤云密布,朔风乱吼。

两侧悬崖陡峭,绝壁高耸,丝毫不逊色于蜀道之难,李太白千古名篇《蜀道难》单道东出巴蜀之难。

“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闲话少叙,前前后后又走了月余才出了子午道,已是宣和三年二月下旬光景。到了关中平原一带,路景却是与山中不同,平缓坦途多了起来,也好走行。究竟前方路上又有何事,请见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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