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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剑斩朔风》第一章 白龙啸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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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骤雨在天地间来回奔袭,林间新发的嫩芽刚刚被洗刷的透亮,又被溅上滚烫的淋淋鲜血。

战争

巨兹国士兵边打边撤,最后变成了彻底的奔逃。

紫羌国世子图灿克多大喜过望,他怎会放弃这个歼灭敌军的机会?

“全军出击!今晚我要生啖李弘轩!哈哈哈哈!”

图灿克多素来喜吃人肉,他的部队几乎不带粮草,到了吃饭的时候就在路边抓些人杀了吃肉。图灿克多如果攻下一座城池,就要在城里抓一百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每日奸污五人,再活取这五个少女肝脏食用。图灿克多的部队所经之处尸骸遍地,寸草不生。

但是自从巨兹国的三皇子苹潮王李弘轩被任命为北境统帅坐镇北境,图灿克多竟然再没有攻下过一座城池。他恨毒了这个苹潮王李弘轩,做梦都想知道到底这个皮相不俗的李弘轩吃起来和其他人有没有什么不同。

图灿克多的部队有十五万,这是他的全部身家,此刻倾巢出动,在大雨中疯狂追击巨兹国的残兵败将。

紫羌人一边跑一边一边在心里纳闷,那些奔逃的巨兹人为什么不再逃命,而是面朝他们站着,冷冷的看着他们?

图灿克多惊恐的发现,巨兹人并没有在逃跑中丢盔弃甲。他们依然穿戴整齐,保持着准备搏杀的姿势!

“为什么?”只来得及说出这三个字,就被周围的景象惊呆了——无数巨兹骑兵黑压压站满了道路两旁的山坡。他们静静的俯视着他们的仇敌,没有声音,没有表情,仿佛石像,又好像天兵。

没有人说话。天地间只有不住的雨声。

有一种震慑不需要声音。

曾经以无数冤魂饱腹的图灿克多和他的士兵们终于感到了绝望的滋味,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这只是开始……

一面令旗在风雨中猎猎作响。

两旁山坡上无数巨兹骑兵如洪水般冲进紫羌的步兵部队之中。

步兵面对骑兵只有死路一条!

图灿克多和他的骑兵部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步兵被屠杀而根本无能为力,因为他们将面对的是满天的箭雨。前方的“逃兵”数量增加了一倍,并且人人手持重型连弩、弓箭。无数箭矢从正面和头上朝他们飞来。

图灿克多毕竟征战多年,虽然大势已去却不能让他束手就擒。他看到步兵中间出现一处缺口,他立刻调集身边的十多个亲兵,命令他们保护自己突围。

这十多个亲兵皆为图灿克多挡箭而死,却换来了图灿克多的一线生机。弓箭手正在搭箭的功夫,他一骑飞跃,跃过弓箭手的缺口,左右疯砍,几乎就要突出重围。

弓箭手哪里肯让图灿克多逃走?他们都不要命的往他的马前涌去。哪怕无力阻止,也要用生命拖延时间。

为了他们死去的亲人!

“放他过来!由我李弘轩亲自结果了他!”

李弘轩一身银亮轻甲,胯下一匹雪白的骏马,一人一骑合二为一,仿佛天地间一道闪电。

转眼之间,李弘轩已经来到眼前,长枪急出,戳进错愕的图灿克多的左肩,奋力一挑,把虎背熊腰的图灿克多掀翻到马下。

图灿克多虎目圆睁,还不放弃反抗,可是回头看一看,他的十五万兵将,已在这人间的修罗地狱全部惨亡,他也身负重伤,失去了战马。

看来他只能志颓意散束手就擒了。

苹潮王李弘轩轻蔑的看着成为自己阶下囚的紫羌国的图灿克多世子,冷冷的说了一句话,“晚饭时,把所有家人被图灿克多世子所食的士兵叫到营地操场。本王请他们喝汤!”

图灿克多猛的撞上李弘轩轻蔑阴冷的目光,忽然他明白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他信仰的紫菩萨神抛弃了他,将他扔给了地狱里的魔鬼。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抑制不住身体的剧烈颤抖,就像那些曾经任他蹂躏的巨兹国无辜的平民。

北境,巨兹国部队的军营操场。指挥台前架起大锅,里面的水上面飘着水汽。

水快开了。

身材肥硕的图灿克多全身赤裸的绑在十字木架上,一个伙夫在给他洗刷身体,好似在洗一块巨大的等待下锅的猪肉。

图灿克多看着李弘轩,这个跟自己周旋了三年的死敌此刻正傲慢的看着自己。台下上万的士兵席地而坐,每人手里拿着一个空碗,就像平时等待开饭一样。他们有的对图灿克多怒目而视,有的在默默垂泪。操场外也是人山人海,那些巨兹国的官兵都来鉴证这个杀了他们无数同胞的魔鬼最后的死期。

图灿克多陷入了无比的恐惧之中。他想起那些被他活生生剜出肝脏的女孩儿,她们的惨叫曾经对他来说如同悦耳的音乐,此时才知道那声音多么让人毛骨悚然。

他哀求道:“苹潮王,你不要杀我。你可以拿我跟我们大王交换无数的金银财宝,马匹,美女,城池。求求你,不要杀我!”

下面的士兵听了蠢蠢欲动,他们不要这些东西,他们只想报仇!

“杀了他!”一个士兵怒吼。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无数嘶吼汇成了一个节奏,铿锵有力,无休无止,无可平息。

李弘轩手臂一挥,众人立刻收声。大家都在屏息等待他们统帅的决定。

李弘轩冷笑着走到图灿克多面前,低声说道:“总有一天,巨兹国是我的,你们紫羌也是我的,整个天下都是我的。何须用你来交换?图灿克多,你的死期到了。”李弘轩说完诡异的笑了。图灿克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他看到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厨子,为他烹制过人肉和少女之肝的厨子!

那个厨子跪在地上,满脸堆笑。图灿克多再傻也明白李弘轩要怎么对他。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他猜出的只是这个残忍游戏的一小部分。

“诸位放心。”李弘轩向下面骚动的士兵说道,“城池,咱们能自己打,金银财宝咱们能自己赚。但是血海深仇大丈夫不能不报!为了今天这碗人肉汤不倒了大家的胃口,本王特地找来了给图灿克多做人肉的厨子,索哈答,好戏才刚刚开始。大家稍安勿躁。”

索哈答赶忙说道,“保证让大家满意。王爷您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没有我索哈答做不了的菜。”

没人比图灿克多更了解这个索哈答的手段。

图灿克多破口大骂索哈答,“索哈答!你这个狗奴才!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就应该把你剁了喂狗!”

索哈答冷笑一声,回答道:“紫菩萨会接您去天堂的。奴才这是为您洗去尘世的孽债,这是做好事啊,您实在不应该骂我。”

李弘轩说道,“听说图灿克多说自己的睾(gao)丸之中住着你们的神也就是紫菩萨的两个分身,是他们保佑他战无不胜。所以他才在攻占城池之后要用一百个少女的贞操祭祀紫菩萨?”

索哈答连忙点头:“没错没错!他是这么说的。”

图灿克多听到这两个字已经冷汗直流,因为作为恶魔他最知道如何把恶做到极致。

“图灿克多,你们紫羌的紫菩萨神为什么要用我们巨兹国的少女来祭祀?这,实在是不妥。你应该赔偿呢!”李弘轩戏谑道。

台下士兵早已摩拳擦掌,群情激奋。

“阉了他!阉了他!”

“阉了他!阉了他!”

李弘轩眼中寒光一闪,“阉了他!”他命令道。

索哈答手起刀落,又快速在伤口上按上止血的药膏,全然无视图灿克多杀猪般的哭号。

所有士兵愣住了,他们见过战争的杀戮,但那都是直击要害只求一招毙命,这种残忍的折磨他们从没见过。长久的沉默,沉默,突然人群中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他们战胜了魔鬼!自己也变成了魔鬼。

不再是男人的图灿克多已经生不如死,他对着李弘轩又哭又骂,李弘轩没有恼羞成怒,而是仰天大笑。笑过以后他薄唇微动,轻轻吐出几个字,“拔了他的舌头。”

被拔了舌头的图灿克多因为剧痛昏了过去。

几个士兵在下面喊,“不能让他这么死了!”“对!不能便宜了他。”

索哈答说道:“图灿克多怕犯人用刑时熬不住死了,都会给他灌人参汤吊命。”说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壶参汤。

李弘轩愣了一下,看来自己在酷刑方面还是没有经验。他点点头,索哈答立刻把参汤给图灿克多灌下。

一会图灿克多真的醒过来。这时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有一个战士壮着胆子站起来,对他们的统帅说,“图灿克多闯进我们的村子,说没看过人彘,我们村的一百多人不仅被他杀了当军粮,还都做了人彘!请统帅大人为我们村的村民报仇!”

又有一个士兵站起来,哭道,“我的姐姐,因为被糟蹋时咬了这个图灿克多,竟然被活剥了皮!请您给她报仇!”

“我母亲为了保护我,被他扯出肠子,惨死。只要您能给她报仇,我愿意终身给您做奴仆!”

“我父亲…”

“我女儿……”

“我妻子…”

所有人都哭着叫着,要把性命都交给李弘轩,只要能给他们的亲人报仇,用他们亲人遭遇的方式。

堂堂巨兹,屹立千年,如今竟被外邦如此欺凌,任人杀戮任人凌辱,此仇不报我李氏皇族有何颜面存立于天地之间?

“那就让图灿克多通通承受一遍!”李弘轩吼道。

索哈答支支吾吾的说,“那样的话,灌多少参汤也活不成了。”

“那就灌鸦片!我管他活不活?”李弘轩朝他咆哮。

如果不是有眼泪顺着脸颊流下,证明着他还有人的情感,他恐怕会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了魔鬼。

在一片巨兹士兵底沉的呜咽之声中,曾经不可一世恶贯满盈的紫羌国世子图灿克多一点一点变成了一团会呼吸的肉团。

李弘轩亦为自己的残暴胆寒。曾经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在战争面前也可以成梼杌一般的凶兽。

李弘轩的军师名叫许怀纯。这次大捷就有他的功劳。他虽然是一介书生,却是在场最平静的一个人。他一直在台下静观其变,冷眼旁观图灿克多被阉割、被拔舌、被断肢、被剥皮、被抽肠,直到此时他认为时机已然成熟了。

他走上指挥台,平静的对李弘轩说:“殿下,在下以为,要想让这些士兵永远忠诚于您,就要让他们永远不要忘了今日能雪耻报仇,全依仗的是殿下您。”

“军师有何想法,尽管直说。”

许怀纯不带任何感情的说,“不如将图灿克多的双眼挖出,悬于军营门前,让将士们时时刻刻记得今日。这样他们一定会死心塌地的追随殿下。”

索哈答在一边听个一清二楚,不禁吓的哆嗦了一下。看见这么一团活肉,这个文弱书生竟然面不改色,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借势收买人心?此人城府不在李弘轩之下。

“挖出图灿克多的双眼,悬于中门前,本王要他亲眼看着本王是如何踏平他紫羌!再把他扔进这沸水之中,化成肉羹,分给在座的将士!将士们,你们无辜惨死家人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苹潮王!苹潮王!”

“苹潮王!苹潮王!”

所有人站起来欢呼呐喊,声浪排山倒海,振聋发聩。

这些人最后成为了苹潮王李弘轩秘密的亲兵,全部忠心耿耿,至死方休。

大安年间,群雄并起,巨兹国内忧外患。为鼓舞士气,上扬国运,太子李弘庸大婚将如期举行。

一群宫人正在忙忙碌碌的搬运着大大小小物件,宜妃亲自照看着,不时叮嘱他们要仔细着。一副干练女主人的模样。四岁的小公主由太监背着,嘟着小嘴儿,似乎是哪一处没合了心意。

一个中年嬷嬷细步走到宜妃面前,轻声说道:“娘娘,皇上来了。”

果然,一个太监的声音尖厉响起,“皇上驾到--“

宜妃毫不慌乱,缓缓转身施礼,姿态尽显端庄得体。

皇帝眼中的宜妃素妆淡雅,清丽脱俗,好不赏心悦目。他的目光刚落到一旁小女儿昭昭的脸上,昭昭立刻从宫人背上滑下来冲着自己的父皇跑了过来,两个小辫子随着脚步一上一下的颠着,俏皮的很。

皇帝捋着花白的胡须满面春风的问大太监毕延寿“朕算不算有福之人哪?”

毕延寿,在宫中混了大半辈子,没想到因为名字取得好得了皇帝赏识,成了御前的红人儿。

“三皇五帝,秦皇汉武,都比不上您的福气哪!“

当朝皇上已到暮年,不过就是一个老小孩,喜欢周围的人都说说他的好话,哄哄他,别拿那些个糟心的事来烦他。当年的锐气仿佛一把闲置的利剑,前朝血腥杀伐多年不见,锐气之剑亦深藏了。这锐气之剑又凉又沉,满是血腥味,老皇帝希望永远不要再拿起,他已不负当年壮志凌云,惟愿一手山河大地,一手温香软玉,直到千秋万世。

宜妃身后的宫人小心翼翼放下了大小东西,手忙脚乱的跪了一地。

几乎大家跪拜行礼的同时,昭昭已经环住父皇的脖子,坐在了父皇的臂弯里.

“呦呦,我的乖儿,又重了,又重了!“老皇帝抱得吃力,脸上却笑开了花。小公主刚刚三岁,稚嫩的她还不知道要心疼父皇年迈的身体。

宜妃看着女儿调皮的样子,一脸嗔怪的表情。可惜还在行礼,奈何她不得。她只得轻声喝到“昭昭!还不从你父皇身上下来,为娘的话都忘了吗?”

“没忘,母亲教导孩儿要孝敬父皇,皇后娘娘。”昭昭边说边摇头晃脑,稚嫩的样子十分可爱。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笑呵呵的对大伙说“都起来吧,该忙什么忙什么,朕只是路过。”

宜妃玉手好似无意的一挥,刚才说话的嬷嬷赶忙从皇帝手中接过小公主昭昭。皇帝暗松一口气,岁月不饶人,三岁的女娃娃抱着也吃力了。

众人依旨起身,刚才忙碌的景象顷刻恢复如常。

“陛下,这儿灰大,当心呛到您。“宜妃说道。

皇帝摇摇头,“不妨事。“他瞧着宜妃粉红色的脸颊上面几滴汗珠仿佛绽放的正盛的红牡丹上吐出几滴蜜露,甚是好看。

“岚儿”皇帝叫了宜妃的闺中小字,“辛苦了。皇后啊,病的真不是时候。弘庸的婚事还要让你费心。”

“能为陛下和皇后娘娘分忧,是妾身的福气,陛下这样说,岚儿惶恐。“

“只盼皇后娘娘能早日康健起来,太子殿下才能安心处理政务。”

皇帝见宜妃说的无比真诚,心中满是欣慰。“你有这份心,实在难得。这么多年,靖西王屡立战功,你在后宫却从没仗着母家有功而飞扬跋扈。特别是对皇后,谦卑有礼。要是换了贤妃,不可能不搞出一大堆事情来。她就是喜欢搞事情。”

宜妃心想,“那不也是您惯的?”嘴上却说:“陛下您有容人的雅量,臣妾佩服。”

想到贤妃,皇帝眼中心中满是无奈。多年前那个倔强的眼神依然刻画在他的心里,如扎在肉中的麦芒,让他心痛。这心痛终究是治不好了,那就放在那里,不要去想,不要去碰。任岁月随意处置了去罢。

他真的老了。

“对了,前几日弘贤派人送来家书,还在信中询问皇后娘娘病情如何。”宜妃说道。

“贤儿是个好孩子。这次挂帅出征平定叛乱,他做的很好。没想到他长大后这么有出息。”

“那孩子天资平平。多亏陛下有心栽培。“

“我知你一贯谦虚,但也不必到如此地步,毕竟贤儿是你养大的,就是你的孩子。”

“臣妾自己养大的,臣妾当然喜欢,不过事实是弘贤这孩子资质只是平平无奇,陛下心中最有数。臣妾在陛下面前过分夸耀也是无用。论天资聪颖,皇子中当属太子弘庸,文德王弘恩、弘轩。”

“弘恩性情乖张,庸懦,哪能跟弘庸比,就是弘轩他也比不上。不过至少皇后生的弘庸还是最好的。”

宜妃尴尬的笑笑,自知这话没法接的。

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弘恩从小不受父母待见,因为他的生辰八字被占卜者说成不吉。

“大凶之后必为大吉。”占卜者这样告诉皇帝。

果然不久皇后又为皇帝生了二皇子弘庸。弘庸十岁即立为太子。

皇帝没有察觉宜妃的尴尬,自顾自的说着。

“弘贤十六了吧?该娶媳妇喽。”

宜妃笑着点点头。

“你侄女不错。就是沈世勋家老二,我记得叫沈忆江。那孩子活泼大方,容色艳丽,气质脱俗,是难得的美人,你哥哥的大女儿嫁给太子弘庸,小女儿嫁给襄王弘贤,不失为一段佳话。”

宜妃没想到皇上会想起忆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听皇上继续说下去。

“这孩子我小时候见过几次,我记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很有男孩子的豪气,弘贤都是跟在她屁股后边。我看他俩合适。爱妃,你觉得呢?”

“据我所知,他们只是好朋友。”

“男女之间,哪有纯粹的友情。你是过来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皇帝面色冷了几分。

生得七窍玲珑心如宜妃,怎么不知皇上的心思?手握雄兵,战功赫赫的靖西王,他的二女儿当然也应该嫁进皇室,此为对靖西王的牵制,另外分一个功臣嫡女嫁给初露锋芒的弘贤对太子庸亦是一种有力的制衡。毕竟皇帝年迈体衰,内心惧怕儿子会等不及。

“前年哥哥回京复命,陛下留哥哥在宫中喝酒,喝得甚是开怀,哥哥说最喜爱忆江希望多留在身边几年请陛下不要给指婚了。陛下一高兴就答应了。不知陛下是否还有印象?“宜妃小心翼翼的说。

皇帝思索片刻依稀记得有这回事儿,点点头,君无戏言,只好无不惋惜的说:“无论门第性情,弘贤和沈忆江都是最般配的。“

“陛下一年也见不到那孩子几次,眼光却比谁都准,妾身心下叹服。可能两个孩子缘分未到吧。陛下不用心急。”宜妃不敢多说,只怕君心难料,言多有失。

“是啊,毕竟弘贤才十六,过几年,陆焕之的小女儿就及笄了,也不错。”皇帝兴致淡淡的说。

宜妃闺名沈岚宜,是靖西王的亲妹妹,靖西王妹子众多,不乏姿容卓绝的妙龄少女,但当年皇帝选妃,靖西王却选择了容色文秀,但聪明剔透的亲妹妹沈岚宜入宫侍奉年逾五十的皇上。虽然心中万般不愿,但入宫后沈岚宜依然认真揣摩皇帝心意,件件事儿都办到皇帝的心坎里,句句话都说的恰到好处使人如沐春风,再加上大家闺秀独有的温柔得体,不假时日皇帝便觉得出沈岚宜特殊的好出来。渐渐的皇帝的饮食起居竟都离不开她,从此宜妃盛宠不衰。

靖西王府北苑是沈世勋练功的院子,很空旷,有一个十数丈见方的操练场。上面摆着十八班兵器,和各种木桩。到了晚上有家丁负责把兵器抬到正厅的库房里。

此时正是暮色将至,晚霞普照,北苑里传来稀稀落落的击剑之声。若有人以为这是靖西王在练习武功就错了。院子里竟有一着青衣的曼妙仙子正手持两把寒光轻剑在跳剑舞,口中轻声打着节拍‘‘嗒-嗒-嗒-嗒…”

晚霞中,女子腰肢如丝绦入水,面如桃李乍放,再细看容色——眉如远去雁翅凄婉,眸如秋水碧波流转,一点红唇不施胭脂而红。

但女子舞姿有些生疏了,每一出错就朝廊下的靖西王羞怯一笑。

四目相对,一人羞一人笑,多少情愫在两人之间流转。

‘‘啊!“美女突然尖叫一声,差点摔倒,幸好用剑支撑住了身体。

久经沙场的靖西王也吓得脸色煞白,急忙跑过去搂住女子的肩膀。

“如烟,怎么了?受伤了吗?“

“好像是扭到脚了“

“我看看。哪只脚?“

如烟犹豫着“王爷,这不好。“

“没事,这里又没人。“

如烟这才肯把受伤的脚从裙子下探出来。

靖西王褪下她鞋袜,检查后发现没事,这才放心下来。

王妃于氏踏进门来,正看见靖西王蹲在柳氏裙边,双手捧着柳氏的裸足放在眼前观看,那距离近的仿佛一努嘴就能亲上,而柳氏单脚立着,手里还拿着剑。她是既惊诧又生气。气急反倒笑出声来,“王爷,你们这是排的哪出戏?我活了大半辈子可是头一次见过。“

柳如烟顾不得穿鞋忙撂下脚给王妃行礼。“拜见王妃。“

于氏不屑的摆摆手,“好啦,好啦,起来吧,今天你可让我长见识啦,这勾栏来的,就是别有风情,可惜呀,我就是再年轻二十年也学不会你这些。“说完鄙夷的笑了笑。

柳如烟咬着嘴唇,羞愧难当,脸红到了耳朵根。

靖西王想:果然不出所料,如烟在府中真的时常受发妻的欺辱,想到这不由得一股怨气涌上心头,脱口而出“再怎么说也是本王的侍妾,王妃看在本王的面子上也应该对如烟和气一点。“

于氏未料到沈世勋为了一名卑微的贱妾竟然责备她,气的瞪大眼睛,立刻就要回敬他几句,不过想到那个柳氏还在这里,还是忍住了,只是转过头不看他。

“如烟,你先回去吧。“

如烟忙穿好鞋袜冲两人行了礼匆匆离去,眼中分明噙着泪水,惹得沈世勋心疼不已。

待柳如烟出了门,沈世勋才转过脸来,想了想收起一件的怒气,对于氏柔声说到“阿晖,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从前那个端庄贤惠的于丹晖到哪去了?“

听见丈夫又唤自己的闺名小字,于氏的怒气就消了一半,不过脸子还是冷冰冰的。

“还不是你逼的。“

“我逼的?我不过是纳了房妾。也是唯一的妾,你就成天拉着脸子。说话也没有好气,你看看满朝文武,哪怕是最末等的芝麻小官哪个不纳几房妾室?只有你的夫君这么多年只有你。我敢说,你是本朝唯一的能独享丈夫三十年的官员夫人。阿晖,你还不满足吗?“

“你可以纳妾,但是也要顾虑一下身份,那个柳氏可是勾栏里出来的。你要我和这种女人共事一夫,我心里说不出的恶心。我于丹晖是谁呀?“

于氏一族是东汉名仕的后人,香火传承数百年长盛不衰。于氏族长文昌侯于乾益位列本朝九卿。于丹晖是于乾益嫡出女儿,身份尊贵。

沈世勋无奈的点点头。“再说如烟是个清官儿,卖艺不卖身的。而且,嫁我之时也是清白之身,这我能保证。带血的帕子也给你送过去了。出淤泥而不染,实在难得。你应该多体谅如烟。”

弟妹蔡氏当初劝她说:“男人正在兴头上,看她什么都是好的,听不得别人说个不字,过了劲儿也就那么回事儿了,何必置气去硬碰硬。”这话,于氏是听进去了。不然不会让柳氏进门。

“不管怎么说,希望阿晖你能对柳氏好一点,别让她太委屈了。”

于氏冷哼一声,“真正委屈的是我。你我自幼青梅竹马,你会不知道我的性子?你把她带回来哪里还给我留脸面了?”

“其实,”沈世勋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当时给她赎身的还有一位禁军大统领罗生,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最后还是我出价更好。这说明,柳如烟是有身价的,娶她当侍妾不丢人。”

于丹晖气的直摇头,沈世勋这番话没平息于氏的怒火,反而如火上浇油,于氏听完更生气了。沈世勋早知弄巧成拙,一定乖乖听着,任由于丹晖唠叨几句也就万事大吉。

于丹晖见四下已经无人,也不避讳什么规矩,指着沈世勋大声诘问“先不论你堂堂王爵之身,单说年纪已经五十了,还与不到四十的晚辈抢小妾,你不害臊吗?沈世勋啊,我可重新认识你了。不对,因该说一直看错你了。”

沈世勋惊讶于氏这么不给他留情面,话说的这么难听,不仅不想再和她理论,连她的面孔也觉得面目可憎。

“尖刻的妒妇。”说罢拂袖离去。

于氏气愤心酸,不知如何发泄,随手把头上一支玉簪猛掷在地上,玉簪何辜,应声断成两节。

王爷、王妃都不用晚膳,王府的其他太太小姐们也就在自己屋吃了。

靖西王和王妃居住的院落气派雅致,是沈世勋封为异姓王时建的府,沈世勋特意按照于氏待字闺中时闺阁的样子扩建的。一草一木无不照搬文昌侯府的样子。那时候于氏已经四十岁了。生养过四个儿女的妇人早没了从前的明艳韶华。可是靖西王沈世勋却从没正眼看过其他女人。那时的她多么骄傲。那是爱情带给她的骄傲。

直到他的丈夫带着柳如烟来见她,那个身份比丫鬟还卑贱的美丽女人。

晚霞褪尽,天已经擦黑。外院走进来两名少女,走在前面的年纪稍长些,大约十七,穿一件竹青色衣裳,小山眉眉间似有雨,粉腮舟唇,,下颌稍宽些,是个俊美端庄的女子。她手上小心翼翼的提着一个食盒。后面跟着的少女个子和前面走着的女子一般高,穿酡红色衣裳,年龄看起来要小些。她和前面的女子长得有三分相似,但五官更加精致,脸盘更小巧圆润,未施粉黛却有天然的光华,身材削瘦一些,腰肢纤细灵动。

内院里有几口宽口大缸养着盛开的碗莲里面新放了鱼苗。年长女子目不斜视,径自走过去罢了,后面女子活泼些,脚步未停眼神却流连在鱼苗上。

两位少女走到母亲卧室门口,听到屋里是老侍女的声音:“王妃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病倒了有人就遂了心愿”

“没办法不生气!她来了以后哪有安守本分的做个侍妾?王爷还一直偏袒她。好像她在我手下受尽屈辱。”

“王妃,当心气大伤身。看着白头发,都这么多了。”

“吃不惯府里饭菜,她要在自己院盖小厨房。不喜欢府里的裁缝,非要去外面做衣服。还要每天在院子里练功练嗓,把勾栏里的东西都带到靖西王府来。”

侍女听了也只能在一边唉声叹气。

门口两名女子中年长那个轻扣门板。

侍女看着两位小姐长大,所以略微点点头就行了。

“母亲,我们来给你送些粥菜,听说您晚上没吃晚饭。”年长的女子说。

“拿回去吧,我没胃口。”于氏勉强笑笑。

“还有点心。”年小的小姐说。

于氏欣慰的点点头。但看也没看食盒一眼。

于氏披着头发,坐在床边的梳妆台前。年长女子自然的拿起一把银发梳为母亲仔细的梳头。

母女俩看着镜子中的彼此,相视一笑。

“忆熙像我。说话做事像年轻时的我,连喜欢的服饰也像我。”

“我不像吗?”年纪小的那个女儿嘟起小嘴问道。

“忆江像你们父亲。像他小的时候。,”

沈忆熙噗呲一声乐了,“原来父亲小时候那么顽皮。”

于氏笑着点点头,脑海中全是丈夫孩子时的样子。那时她也很小,两人都梳着小辫子,一起做着顽劣的事。一起逃跑,一起受惩罚。她哭了,他会用脏兮兮的手背帮她擦眼泪,把她擦成个小花猫。他会给她做小木雕。每年都送一对。一直送到她嫁给他。

以前,他一直是她一个人的。

忆熙为母亲梳完头发,又开始给母亲揉肩。于氏见大女儿这么贴心,觉得心下宽慰了不少。

忆江找来个小矮凳,坐在上面为母亲捶腿。两个女儿,都这么体贴,孝顺,于氏心里一个月来的气闷瞬间烟消雾散了。

“为娘这辈子最大的欣慰就是四个孩子都孝顺,懂事。”

忆熙见母亲愁容舒展,马上建议:“母亲,吃点东西吧。”

于氏含笑点头。

一边的侍女笑道:“刚才我拿到后院小炉子上温着了。我这就去拿。”

忆江心想:“母亲是正室在家里劳苦功高,都没有小厨房,那个柳氏竟腆着脸建了小厨房。真是太不像话。还挑拨母亲和父亲的关系。看我怎么收拾她。”

正想着,忽的一抬头,见忆熙用大眼睛瞧着自己,那目光好像射到心底,什么都瞧了去。

“我先吃块点心吧,等着她拿粥,竟然觉得好饿。”于氏笑道。

忆熙赶忙从食盒里取出一碟裹着珍珠粉的精美点心,

珍珠粉在《神农本草经》中记载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听说母亲近来睡眠不好,细心的忆熙让厨房做了这道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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