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看到了第二天的阳光，医生也说这是个奇迹，躺在病床上，心也就静了下来，想了很多，以前的，以后的。走出医院不想坐吃等死的我去了体校，体校的生活很苦很累，但却很充实，充实到让我没有时间去想以前。

转眼间，她要去一线城市去上大学了，心中对自己说着该忘的就把它忘了，结果那天火车站候车室的角落里我的身影还是如期而至。站在窗前看着火车去了远方，我的心和其同向，渐行渐远。

为了找回我远去的心，我让我的体校生活变得更加充实。汗水每落下一滴，我离我的心就更近了一步。终于我和我的心到了同一个城市。再一次偷偷的看她时，才发现她的身边已经有了那个替他遮风挡雨的人。那位我并不认识，但我知道他肯定方方面面都比我优秀，留给我的只有默默守候了。

时间真快，我们昔日的同学已经又当了三年的同事。三年了，我刚进校时身为教务主任的她，那句‘恭喜，欢迎’还萦绕耳畔，与其说是三年的同事，还不如说是三年的陌路人。真不知道我当初不去省田径队，来到这所高中当个小小的体育老师是对还是错。

有人问我值不值得？我说我做事只有愿不愿意，没有值不值得。说实话有时候我也经常问自己这么做有意义吗？没有答案，但却继续这么做着。不是为了能够回到过去，也许只是为了弥补心中的那份遗憾罢了，也许只是为了追逐自己那早已没人当真的诺言罢了。

今天又到了每年一次的圣诞节，十年前的一切仍历历在目，想笑，想哭。十年了，想想她在即将到来的第十一年里将成为人妻，而我却已脑癌晚期，只有一年的活头，造化弄人啊！今天我要借着我们学校迎新晚会的舞台唱一首歌，为她唱一首歌，我要唱出这十年来的种种，为我的还债史画上一个并不完美的句号。

“大家说刚才的节目精不精彩！那你们的掌声呢！”一流高中就是不一样，六千师生齐聚一堂这场景真是热闹。

“凡哥，我给主持人已经说好了，下一个你上。”

“谢谢。”

“凡哥，我还是想问这么做值得吗？”

“我不是早就回答过你吗，别想了，傻丫头，那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又值得吗？”

“值得！”

“柳菲，我的心早已经死了……”

“别说了，该你上场了。”

“嗯……”

“好的，欣赏完了美丽的舞蹈，接下来将有我校最帅气，最有实力的体育老师陈老师给大家带来一曲神秘的独唱，掌声欢迎！”

“主持人谬赞了，其实我这人不怎么会唱歌，有人曾评价说我是公驴嗓子母驴音，呕哑嘲哳难为听。但今天我觉得我不得不唱一首，希望你会喜欢，希望你会幸福。一曲刀郎的《披着羊皮的狼》献给大家，献给我逝去的曾经。”

我小心翼翼的接近

怕你在梦中惊醒

……

我知道想要和你在一起并不容易

我们来自不同的天和地

……

我真的好爱你

我愿意改变自己

……

我确定这一辈子都会在你身旁

带着火热的心随你到任何地方

你让我痴，让我狂

爱你的嚎叫还在山谷回荡

也许我这一生都无法走进你的生命

我却有为你守候一生的勇气

一直到沙漠日落，大海干涸

始终为爱执着

……

我有多珍惜，珍惜这份真情

我相信这真情在天地里是最高的荣誉

一曲终了，不去在意那六千师生的种种表现，看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边两滴晶莹的泪滴，背负了十年的那种自责，愧疚之感终于得以释放。

我好累，我真的想睡了。身体如脱落的柳絮般坠落，唯一不同的只是坠落时的声响罢了，其他别无二致，一样的迷茫，一样的彷徨。

不去想，不去念，脑中一片空白。

再次睁开眼时已处在那惨淡的病房，心中的伤口愈合了，才发现我的身体状况已如此糟糕。脑袋仿佛要被撕裂了，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痴痴傻傻，陪伴了我八年的姑娘，红着双眼走了进来。

“凡哥，医生说你是疲劳过度，没事的！”话刚说完，眼泪已从她的眼角夺眶而出。强打精神，用尽最后那几丝残余的力气，拿起病床边的衣服，穿上鞋子，假装沉稳的走到了她的身旁，展开双臂把她那颤抖的身躯牢牢抱紧。

“柳菲，有你真好。”这句话情不自禁的就从我的嘴中冒了出来。

我知道自己没几天了，我可不想将我的一生终结在病房里。安抚好柳菲后，我独自一人去了这座城市的好多地方，不匆不忙，站一站，笑一笑。脚步最终还是停留在了故事的起点处，一样的教室，一样的读书声，但教室里早已没有了那道身影，也没有了那颗年少轻狂的心。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黑，走过当年买过醉的小酒摊，走过当年过过夜的拘留所，走过，仅仅是走过罢了。

最后回到了那一直都能给我温暖的地方，轻轻的推开爸妈的房门，可能是月光洒在了他们的头上，不然他们的头发何时变得如此苍白！多想走上前抱抱他们，就像我孩童时期他们抱我一样。但抬起的脚却始终没有向前，而是向着相反的方向缓缓退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灯，发现尽管好久没回家了，屋里还是那么的整洁。实话实说，自从得知自己的病情后我是多么的想回家，又是多么的害怕回家。我是多么的想得到家人的照顾，但我又是多么的不希望他们伤心难过！养儿防老，但我的爸妈养我是为了什么？为了给自己添堵？还是为了给自己添更多的白发？

躺在床上，回首往昔，可能懦弱的人泪水就是格外的多吧！真的是时光匆匆，十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在这十年的时光里，我背着一笔沉重的债务，十年来一直在为还债疲于奔命，当自己感觉已经还的差不多了，终于可以轻松了时，才发觉到不知不觉间身上背着的债更多了。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还会如此选择吗？还会一厢情愿的去还这笔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债务吗？

如果，只不过是如果。世间哪有这么多如果？

曾经，只因它回不去才叫做曾经。

我好累！

我真的好累！

我要睡了！我究竟应不应该希望去看到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