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整理病例的白夜抬头看见安南子从按摩室走出来，从衣架上把安南子的外套拿下来给她披上。安南子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白皙修长的手，冰凉。

南方入冬的天气不是很冷，但是从她刚刚认识白夜的时候开始，他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冰凉的。

她突然想到以前楚破云的手到了冬天就会通红，最后却死皮赖脸的硬要放到自己的连衣帽下面取暖。

一晃，已经五个冬天了。

见安南子在出神，白夜递过去一杯热水，放在她面前，示意她坐下。

白夜双手交叉握十放在下巴上，笑着对安南子说：“最近，经常做噩梦？”

“算不上噩梦，只是最近经常梦到一个很多年不见的人。”

“那，最近食欲怎么样？”

“没什么胃口。”

“头还痛不痛？”

“工作状态还好吗？”

“白夜，我怕疼，所以不敢去死，但是，你知道吗，活着，很累。”

对安南子突如其来的坦白白夜突然楞了一秒，但很快就用一如既往温暖的笑容回答安南子：“南子，抑郁症不可怕，它只是一条小黑狗，你把它踢开，踢的远远的，让它再也不能纠缠你。”

安南子的眼神空洞，不知觉的流出眼泪。

白夜用手抚掉她的眼泪，安静的看见她，陷入沉思。她的病，似乎又加重了。

一会儿，白夜先开口道：“四年了，你怎么熬过来的我知道，这些年你吃过两次安眠药，在河边徘徊过三次，我知道，你过得很苦。”

“……”

“这些年，你已经很优秀了，你的灵魂是完美的，是活着的。”

“……”

“我知道你不想开口说话，很累，身体很疲惫，但是南子，你越是这样，抑郁症就越会缠着你。”

“……”

“南子，这些天跟公司请个假吧，来医院好好检查检查。”

安南子用空洞的眼神看着白夜，良久才反应过来，“317。”

“好。”

两年前，她第二次吃安眠药，被白夜送回医院住院治疗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期间她没说过一句话，眼睛虽大，但却无神。

双人间的病房还住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开始他对安南子说话，安南子也没有回复他。他每天像是在对安南子说话，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妈妈要回来了，但是爸爸不希望她回来，我从来没见过妈妈长什么样子，爸爸说妈妈去美国定居了，但是我不信，如果真是那样为什么妈妈不带我一起去美国。”

安南子望着窗外的眼睛慢慢转向他，仍然一句话不说。

安南子的突然转身让少年一愣，他现在才看清楚她的容貌；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五官像是被雕刻过般的精致，干净面庞没有一丝血色，大大的眼睛却没有任何的神采。

之前他一直看着她的侧颜，很美，今天他终于看到她了，完整的她。

他爽朗的笑着：“姐姐，你长的真好看，和妈妈的照片一样好看。”

说着，少年就拿出一张照片放到安南子的手上，安南子看了一眼，照片有些泛黄，照片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像是一对夫妻。

男的英俊帅气，照片上的女人长着一张经典的东方面孔，未施胭脂水粉，看着却让人觉得舒服。安南子只能用美这个字来诠释照片上的女人。

“我妈妈好看吧！我一生下来妈妈就走了，每次跟爸爸提到妈妈的时候爸爸总是会变得很暴躁，很可怕，我很害怕，再也不敢在家里提及任何关于妈妈的事情。”

听着他的故事，安南子仿佛觉得心里的那块石头越压越重，整天的失眠终于抵不过睡意，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少年见安南子睡着了把照片收回来放在衣服口袋里，替她盖好被子，然后回到了自己的病床。

三天后的晌午，少年对安南子说去蛋糕店买块蛋糕，安南子木讷的点点后少年走出了病房。

出病房前，少年不禁回头看了看安南子，然后傻傻的笑了笑。

安南子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看着窗外。

然而，少年再也没有出现在病房里。

后来白夜对她坦白，那天，他并不是出去买蛋糕，而是到了医院顶楼，跳楼自杀了。

安南子的身体一怔，原来，他对她笑，是在对她做道别。她早该想到的，这是私人医院，要是想吃蛋糕完全可以让护士买回来。

良久，安南子说道：“我一直看着窗外，为什么我什么也没看见？”

白夜回答：“他的尸体在医院大门口被发现，这里看出去，是医院背面的小花园，他，可能不希望你看到。”

安南子闭上眼睛，眼泪掉了下来，彷徨，无助。

白夜抱住她，“行之在天上会高兴的，毕竟，有人为他的离开哭过。”他的语气很轻很轻，生怕惊着了怀里的小人儿。“可能你是唯一一个为行之的离开而哭过的人，他的父亲工作很忙，在得知儿子死后找了最好的墓地为他下葬，第二天却又继续上班工作。”

“行之？”

“嗯，对，江行之。”

他叫行之，江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