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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步云泥,呆子戏书生》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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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景安万家灯火。国都的繁华,不在于延河两畔红袖招绿袖飘,不在于觥筹交错金盏银盘,也不在于巍巍宫殿绿呢大轿,而在于这里的人。举手抬袖间大局在握,挥毫涂墨间锦心绣口。

三天前。

“都吩咐下去了?”低沉的声音带着嘶哑,透着重病的人强撑着身子努力去做了什么的疲惫。

“是,公公,都处理干净了。”

“这可如何是好……”冯公公走远,往日轻捷的步伐如今缓慢而沉重。

身后的小太监低着头,恭敬地送走了冯公公,心中骇然。他从没有见过冯公公那副样子。那脸上的皮肉硬生生贴在脸上,鬼似的。

到底是出了大事,先帝留下的唯一的一个男孩,那样富贵的人,怎么就--他还没有唏嘘完,一片薄薄的纸片也似的小刀,蹭过了他的脖颈。

这刀真凉,这夜也冷,知情人怎么能处理干净呢,不是还有他这一个吗……到底是不能放过的。

他的身子软软的扑向地面,扑进浓稠黏腻的黑夜里。

宫里的这一幕,并没有打扰到宫外人的心情。

窗子微微敞着,院子里的花香溜进屋里,茶水滚烫,遮没人眼的热气袅袅腾挪。

“侯爷,属下已经亲自确认过了,皇帝确实不在宫中。至于去处,属下不知。另外……冯公公把皇帝寝宫里头的人都杀尽了。”黑衣人站在桌旁,他已经为这个消息奔波了几日,脸上并未显疲态,很是精神。

大约是吓的。任谁得知皇帝失踪且不知去向也会心惊肉跳吧。

绿茶沁脾,赫连弈垂眸细品,觉得这茶香醇得很。

“摄政王那边有动静吗。”

“摄政王最近倒是勤勉了很多……他府里多了个孩子。”

“孩子?”

“是个女孩,来路不正。”某侍卫义正言辞。

“哦?”赫连弈今晚第一次抬眼看向不靠谱侍卫。

“摄政王把她安置在了何浣尘那里,不知道为什么。”

“砰”的一声,不知道哪里的茶杯被重重地搁在桌子上。某侍卫的小心脏战栗了一下,面上更加严肃认真。

“一问三不知--我留你吃白饭的?”

某侍卫心里默默流泪,他能怎么办!

摄政王最近夜不归宿,常常半夜出门,并且格外愿意往墙头屋顶瞅,他喝着晚上的凉风,吃着烈日的尘灰,冷不丁还要被突然冒出来的一张雪白的笑嘻嘻的脸吓着,心理承受能力已经不在线了。更何况那个杀千刀的摄政王常常是里衣外袍什么的随便一个造型出现。试想你冒着丢命的危险一动不动地蹲在屋顶身体都快僵硬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穿着白衣服(里衣)散着黑头发一脸哀怨晒月亮的人坐在你身边,你能不你惊悚吗?!

话说遇见摄政王的第一次时,他正第三四五六次对何浣尘吸引女性生物这一特质发表感慨,扁着嘴感慨自己生不逢时。当时摄政王直挺挺站在他身后,望着天上的月亮一动不动。他退后,拔刀,那厮凉浸浸地看了他一眼,飘了下去。当真是飘,黑色的袍子单薄,那人像纸片似的下去了,吓出他一身冷汗。啧啧,这厮莫不是在表示他武艺高强可以分分钟处理了他。

第二次,他在王府书房偷窥,觉得这王爷最近批奏折比以前批的好多了,饱满圆润不是从前狗爬似的样子--画的圈真是越来越像样了,跟个眼珠子似的。

他还没感慨完,摄政王突然端着烛台从书架子后面飘出来,两根手指往前一伸,往前戳了戳,走了。

昨天晚上他在摄政王睡房屋后徘徊良久,突然看见一个人披着长到腰际的头发,穿着丝质的白色里衣,抱着暖手炉出现了。只听她幽幽道:“卿卿,你是来陪我睡觉的吗?”

他感觉自己就要死了。他狼狈逃走。“侯爷……我可不可以不去摄政王府了。”

“宁宇,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老实待着。”赫连弈笑道。

某侍卫心想,侯爷你当真无情。人家都肯为您上台做戏子了,这样的诚心都不收,不怕那个疯子翻脸。

目送赫连弈甩甩袖子离开,想着侯爷又去听戏自己又要去蹲点,宁宇欲哭无泪。

且说王府后院。

“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

“公子,我都记得了,真的都记得了。”眨着晶亮的眼睛,王府新客小乞丐已经完成了从脏兮兮到红扑扑软萌萌的华丽蜕变。有些瘦,不过这孩子看上去分外惹人怜爱。

“公子,你教我别的吧。”望向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何浣尘,小屁孩雅悦迈着小短腿坐在何浣尘身边:“公子,圣人言,技多不压身--哎呦。”

何浣尘拿书敲了她的脑袋一下:“诵读,是让你收收性子,圣人不是也说了,天下大事,必做于细?”几日不见,何浣尘脸上已经带了笑意,虽然不多,却比以往那样心如止水的好。

“可是公子,我学这些没有用呀?”雅悦仰着头,望进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里,语气微微懊丧,“我是女孩,将来是不能治国安民的。”

“我倒是未曾想你还能治国的。”何浣尘伸出手,下意识想摸摸她的软乎乎的头发小小的脑袋,然而手伸到半路便尴尬地停了下来。看着雅悦不解的神情,何浣尘摇摇头放下了手。

刚才那一瞬,他想起了家妹……

“公子……我可以叫你哥哥吗?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何公子温柔贵气,还教她读书,一应生活起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她在这里过得很是舒心。

何浣尘心中一跳:“我……”

然而话没说完,就见胡公公急匆匆地进来。

“公子,王爷要你参加早朝。公子快些准备下吧。”

什么?!

稳了稳心绪,他问道:“怎么回事?”

“奴才不知,只说是直接调任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是正二品官职,他一个没参加考试没经手过公务的人,要怎么做?怎么能做?

“王爷还说,若是公子现下不成,过几天也是可以的,别拖太久,他没那份耐性。”胡公公也皱了皱眉,“不去奴才去把安公子叫过来,给您透透风?”

“去吧--公公请等,待王爷不要他伺候了再过去叫人。”

“是。”

胡公公出门,留下屋内一大一小,一个一脸茫然,一个满心凝重。

“雅悦,今天你先回去。”雅悦乖乖点头走了,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

夜色突兀,烛火寂寂地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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