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我眼睛酸涩，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不想想这么多，可是事实就这般赤裸裸的摆在我面前，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让他给我一个交代。我快步出门，可是没有走到门口便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稽爷爷爱怜的看着我。

“丫头，你这么了？”稽爷爷关切的问道，少游还刚刚来看过你，你当时没有醒。

我又想起晕倒前和师父说的一番话，我的泪就涌了出来。我六岁遭到灭门之祸，到了京都就被人下药迷晕，恨了这么多年才发现自己恨错人了，付诸真心的人也不是我想的那样值得交付真心，活了这么多年，真是可笑。现在想想当时只是看见师父也官兵在一起，也不排除他们威逼师父的可能，我真是大意，而且这么多年我一味的信任箫，还不知道他的真是身份，就连他的真实面容也没有见过，一直以来见到的也是他易容之后的面貌。就连暗楼的人他也是隐瞒，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呢？

我一会哭一会笑的吓坏稽爷爷了，他说道：“少游，你看着她，我去找那个老秃驴，看他都对嫣儿做了些什么？”

说着急匆匆的就出去了，“稽爷爷，不要去了。”我叫道。

稽爷爷回头看着我，我努力扯出一个微笑，稽爷爷过来做到床边：“丫头，不想笑就不要笑了，笑着比哭着还难看。”

“稽爷爷，告诉我你们楼主的真实身份吧。”我注视着他说道。

“我原以为你知道的，”稽爷爷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反正迟早你都会知道的。”

“我们楼主就是当今圣上的异母弟弟，被誉为旷世奇将的璃亲王，枫璃箫。”他缓缓道来。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我的眼泪又落下了。稽爷爷看着我，说道：“放心，楼主要是对不起你，爷爷第一个放不过他。”稽爷爷好像感觉到什么了，愤愤地说道。

我扑在稽爷爷怀里哭了一会，上官睿在敲门，难得他这么有礼貌。我停止了哭泣，擦擦眼泪，让他进来，稽爷爷看了他一眼就出去了。

“你没有事吧？”他关切地问道。

我摇摇头，示意他过来坐。他过来坐在我床边，看着我憔悴的样子，他说：“这么从大师那出来你就这番模样？还是躺下的好。”说着便扶我躺下。

“没事，我靠着就行。”我声音嘶哑地说道，他又扶着我靠好，将被子掖了掖，“这样舒服吗？”他问道。

我看着他一丝不苟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感激的点点头，想到枫璃箫，他从来没有这样照顾过我。

“想吃东西吗？你好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我点点头，本想说话，发现发音很是吃力，嗓子好像哭哑了，我示意他倒点水给我。

他赶忙到了一杯水扶着我给我喂下，我这才好了点。“想吃什么，给你喝点清粥吧，这里的竹笋清粥很是好喝。”

我又点点头，不一会儿，他就端了一碗清粥过来为我吃下，看我将满满的一碗吃完了才满意的点点头。

“睡吧，好好休息一下。对了，你们什么时候离开？”他问道，挑起他那妖娆的丹凤眼，很是好看。

“我想在这里清静几天，上官公子你们有要事就不要等我们了，我在这呆上一段时间就回去了吧，况且我也多年未见师父，想好好和师父礼佛修身。”我说道，本想立刻去找枫璃箫问清楚，但现在他又不在暗楼，就算问清楚又有何用，还不时我一厢情愿地相信他，将自己的真心交付与他。就算问清楚我将来又如何对他，现在唯有让自己清静些，想清楚该如何去做。

“我们明天就走，明天走时再来向你道别，好好休息吧。”说着关上门便走了。

我正要闭上眼睛，听见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一阵敲门声。“嫣儿姐姐，是我，我可以进来吗？”今天金少游这家伙也是格外的有礼貌，也不那么油腔滑调了。

“进来吧。”我说道。

他进来，顺手关上了门。“姐姐你好点没有？”他拉着我的手问道。

我本想抽出手，可是看看他关切的眼神，我回答道：“好多了。”

“姐姐，刚才是不是上官睿来过？”他问道。

我点点头，然后打趣道：“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一口一个上官兄叫得蛮亲切的嘛，现在怎么有唤他上官睿。”然后勉强的笑道。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那他对姐姐你又没有怎么样？”他又接着问道。

我笑了笑：“他还能对姐姐怎么样？看我不是好好的嘛？”

“那我就放心了，姐姐好好休息，我走了。”说着恋恋不舍地看着我准备出去。

“少游，”我唤道，“姐姐想在这里清静一下，你和稽爷爷先回去吧。”

“这怎么可以，虽然不知道姐姐这样是发生了什么，可是看姐姐这样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怎么可能放姐姐一个人在这。况且稽爷爷也不会答应的。”少游为难地说。

“放心吧，姐姐可以照顾好自己，姐姐答应你，一个月后肯定回去，你去给稽爷爷先说一声。”

少游走后我陷入的沉沉的睡梦中，梦中我被人掐着脖子，我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是有种窒息的感觉，想喊也喊不出来，我痛苦的挣扎着。接着便是满地的尸体，他们的眼珠子都怒视着我，我觉得毛骨悚然，全身发冷。接着我梦见了爹娘，他们在努力的告诉着我什么，可是我就是听不清楚，然后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知道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哭喊着，可是梦里什么都没有了。

我猛的惊醒了，发现上官睿正一手拦着我，一手为我拭泪。我本能的躲开了，他的手就空荡荡的悬在空中。

“放心，我没有恶意的。我在隔壁睡着，听见你房间有动静就冲了过来，你是不是被梦魇住了？看看，哭得眼睛都肿了。”他一副无辜样，仿佛脸上写着“我是君子”四个大字。

我警惕地看着他，“我没事，谢谢你，你还是出去吧，男女收受不清。”

“你还是拿我当外人，”他看着我，“难道我就如此令你厌恶？”他激动地上前拉着我的手，眸子里闪着熠熠的光说着：“上次我们一起躲雨时我说过我来无量山一是为了拜见大师，二是为了你那都是我的真心话，你却说我说笑了，你对我只有厌恶，不想见到我，果真如此吗？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对你好的，比对自己还好。”

我心微微一颤，但还是甩开他的手，“你不要这样！”

我看见他的眸子里燃烧的火焰正在一点点熄灭，然后黯然无光，最后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我房间。

对不起，上官睿，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可是，我现在怎么可能和你在一起？等我清静好了，我要去找枫璃箫，我要查清楚一些事情，就如枫璃箫当年信誓旦旦的说“誓不负卿”，那有怎样？我们相处了八年，他还是有些事在隐瞒我，你又能做到什么呢？自私如你也没有告诉我你的身份，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你会对我好。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我正在梳妆，上官凤便风风火火的跑来，“听说你醒了，我来看看你。”她拉着我的手说道，“现在感觉可好？我们一会就走了，听说你要留下来静养，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

我一句话还没有说她道说了一大堆，我点点头笑道：“多谢上官姑娘关心，我好多了。祝你们一路顺风，若是有缘，我们自会再相见的。”

“唉，好不容易遇到像你这样和我有缘的女子，大家也不要生分了，别唐姑娘，上官姑娘的叫了，叫姐姐妹妹可好？”她笑盈盈地说着，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一上一下。

“正有此意，你今年芳龄几何？”我问道。

“我今年十四，你呢？”她转向我。

“我们正好同岁，我是中秋节出生的，你呢？”我问道。

“我是腊月梅开时节生的，那我就叫你姐姐了。”说着顽皮地向我眨着眼睛。

我颔首笑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我们笑盈盈地出来了。

今天早膳时我们五人都在，“丫头，你真要在这待？”稽爷爷问道。

我点点头，“放心啦，稽爷爷，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行，我们就先回去了，还有许多事等着要处理呢。”枫璃箫走时将暗楼的大小事务交给稽爷爷处理，还有金少游，身为万利门门主也不能长期在外。

上官睿吃饭时一改常态没有说一句话，想来昨晚的事对他打击很大。金少游也很是沉默，估计不情愿先走吧。

吃晚饭，上官凤就向我告别：“姐姐我们走了，你自己保重。”

“你也照顾好自己，保重。”我看着她说道。

上官睿这才缓缓地说：“唐姑娘，保重。”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上官凤便跟着他不时地回过头向我挥挥手。

看着他们走远，稽爷爷说道：“我们也该走了，你要保重。答应爷爷要爱惜身体。”

我哽咽到：“爷爷也要保重，别再喝那么多酒了，喝多了伤身体。”

少游为难地说：“难道姐姐真不想和我们一起走？”

“姐姐不是那意思，姐姐只是想清静一下，别无它意，你们就放心走吧。”我说道。

“那我们走了。”说着少游向我挥挥手，稽爷爷也不舍地看着我。

“稽爷爷答应我一件事。”我说着，然后附耳对他说道：“不要告诉枫璃箫我知道他的身份了，还有，这里发生的一切也不要告诉他。”稽爷爷点点头表示同意。

看着稽爷爷和少游离开的背影，我落下一行清泪，努力朝他们挥着手，直到那背影变成了一个点。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随师父吃斋念佛，谈论佛法，有时也和师父对弈切磋。日子像流水般静静地流过，我喜欢上了这里，有落英缤纷的桃花，有随风沙沙作响的竹子，抬头看云低头看山，周围的不知名的树木花草也是一副美景。而且，这里很清幽，能让人暂时忘却尘缘安心栖身于此。

师父看着我看着天上的云出神便问道：“渡岸，告诉为师你看到了些什么。”

我笑道：“回师父，渡岸什么都没有看到。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山还是山，水还是水；青山原不动，浮云飞去来。绿水本静止，观者心使然。”我用刚上山时师父所说的禅语回道。

师父微微颔首：“不错不错，这几日来有长进。祖曰：‘夫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德，总在心源。一切戒门、定门、慧门，神通变化，悉自具足，不离汝心。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皆如梦幻。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无阙少，与佛何殊？更无别法，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观行，亦莫澄心，莫起贪嗔，莫怀愁虚，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行住坐卧，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快乐无忧，故名为佛’。”

我道：“心就是佛，佛就是心。非丝非竹而自恬愉，不烟不茗而自清芬，方是为人处事的真境界。”

我又问师父：“你当年救我可有悔过？”

师父道：“那你如今来找为师可曾有悔？”

“师父……”

“为师当年救你无悔，只是怨世事难料，终是逃不出。”说着闭上眼睛想了好久，然后说道：“为师不该怨你，我都没有完全放下，怎么来要求你也放下呢？师父给你讲个故事吧。”说着缓缓道来：“从前有位小姐，父亲是当朝的的丞相，由于父亲权倾朝野，皇上不得已将那位小姐封为贵妃，来用这小姐来控压其父亲。那小姐长得是闭月羞花，诗情才情令人折服。她未入宫前一次去寺庙上香，遇到了一位翩翩公子，那公子唇红齿白，俊逸儒雅，吹的一首好笛，小姐被你笛声深深吸引，那公子对小姐也是一见钟情，后来两人海誓山盟，私定终身。寺里的主持看见这一对恩爱的男女说道：‘有缘无份终是一场空，有份无缘亦是一场怨。女施主你将来会怨恨那些爱你的人，最后放下放不下就看你的造化了。男施主你有负于她也是一场磨练，放下放不下也要看你。后来，那位小姐回去父亲大人告知皇上要纳她为妃时她找到那位公子，请求公子带她私奔。可是公子碍于世俗眼光和皇权终是负了那小姐。那小姐随皇上之意嫁入宫中日日郁郁寡欢，他怨恨皇上，又怨恨那位辜负她得公子。那位公子自知有负与她，去找那位给他们预言的师父，请求师父指点迷津。后来他经过点化削发为僧，终日也是长灯相伴，日日诵经。哪知皇上无意间瞧见那位小姐郁郁寡欢的容貌很是怜惜，夜夜专宠她，她产下一儿一女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恨也消了，情也淡了，终日礼佛念经，不问世事。”

说完后尝尝舒了一口气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我问道：“师父可是那故事中公子？那位小姐可是上官公子的娘亲？”

师父道：“前尘旧事了，为师这么多年诵经念佛，来消除心中的愧疚。只是在舍只言为客易，临川方觉取鱼难。我们衡量一下自己，看看是否正能做到心不动，平时如有妄心起伏，则不行；若真正身临其境，那就更不行了。若是能够随缘起用，不执着，才是真觉悟了。这么多年为师度化了许多人，其实自己却没有度化自己。”

说着师父拿起一支笛吹了起来，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愧疚和对那女子的爱，缠缠绵绵凄凄惨惨。

师父这么多年没有放下，短短的几天我又怎么能放下呢？终究是解脱不了，不能做到无为无量无念无嗔无痴。

我记起第一次我向师父问道：“如何是佛心？”

师父答曰：“汝今是什么心？”

对曰：“我今无心。”

师曰：“汝既无心，佛岂有信耶？”

我又问：“惟愿和尚教某人解脱法门。”

师曰：“谁人缚汝？”

对曰：“无人缚。”

师云：“既无人缚汝，即使解脱，休须更求解脱？”

我听了恍然大悟，我们总在抱怨命运的不公，或苦恼于自己的举步维艰，然而，更多时候，正是我们的眼睛蒙蔽了我们的心，我们的手脚将我们困在了原地。自己解脱不了，其实是自己心里过不去，要让自己解脱，那就得找到苦恼自己的根源。

师父一曲奏完：“渡岸，决定了吗？”

我答道：“弟子决定去寻自己苦恼的根源，这么多年师父为什么不去呢？或许寻到之后，又是令一番风清云淡。”

我是一语道醒梦中人，师父赞许道：“为师这么多年悟道，还不及你的三言两语道的明了。”

“师父，告辞，弟子下山了。”我对师父说道。

身后宏音念道：“智者无心，愚者自缚。法无异法，妄自爱着。将心比心，岂非大错？迷生寂乱，悟无好恶。一边二边，良由斟酌。梦幻空花，何劳把捉？得失是非，一时放却。眼若不睡，诸梦自除。心若不异，万法一如。一如体玄，勿尔忘缘。万法奇观，归复自然。”

我下山的时候正是清明时节，细雨纷纷，我赏味的看着这蒙蒙细雨，觉得一切是多么的清新自然，风景依旧，只是赏景之人心态不同了而已，“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呢喃道。

望处雨收云断，水风轻，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澄江似练。是处红衰绿脓，苒苒物华休。

下了山，暮色渐起。我的闭月还在栖仙居里，稽爷爷下山时我让他托点小二照顾马儿。来到栖仙居，我要了点酒菜一个人兀自吃了起来，忽见一熟悉的身影从二楼缓缓下来，然后坐到我对面。

“上官公子，好久不见。”我说道，然后倒了一杯酒独自饮下。

“唐公子，一个人小酌未免太无趣了，在下陪你喝一下。”说着让店小二去拿了只酒杯自己也倒上酒。

我没有理他，随意的吃起菜来，他也不拘束，自顾自得吃了起来。

“上官公子怎么会在这？”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不是明知顾问吗？我有想扇自己的冲动。

“在下陪舍妹办完事，没事想故地重游，看能否遇见故人。”说着朝我邪魅一笑，一副我就是在这里等你的意思。

我也笑笑，“公子好雅兴，恕唐某无礼，在下先回去休息了。”说着我便上了楼，我看见上官睿端着酒杯一杯一杯的往下灌。

吃了饭，我让店小二准备了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便去歇息。明天就要回京都了，我心中隐隐有种不安，许多事还得暗暗去查，还有这上官睿，对我紧跟不舍，都让我头疼，还是在桃花寺的日子过得简单些。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早早起来，吃了饭，买了些干粮水备用便急匆匆的启程了，心想上官睿这家伙怕是赶不上我了吧，我朝客栈方向笑笑，快马加鞭的扬长而去。

上了大道，我看见前面一人一马在那，不是上官睿还会是谁？

“唐姑娘，我等你多时了，走吧。”他看见周围没有人所以唤我唐姑娘，这上官睿还真是的，大清早的便早早的在我回京都的必经之地等我。

“上官公子起得真早啊，”我莞尔一笑，“既然公子等我多时，那我们赶快赶路吧。”我没有拒绝他，我知道拒绝也无用，他一定会想法子再跟着我的。既然这样，还不如表现得大方一点，况且和他一起赶路也不错，上官睿表面看起来放荡轻浮，但还是很会照顾人的。我想起我晕厥后他喂我喝水吃饭，脸上不禁出现一层红晕。

“唐姑娘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都脸红了，你不说我就认为是想在下了。”他邪魅地朝我一笑，便扬鞭而走，我没有争辩什么，本来就是想到了他，我跟上了他。

午时的时候我们在上次休息的小河边停了下来，“休息一下吧，唐姑娘。”他说道。

不知道这么的，我总觉得他叫我唐姑娘时我特别别扭。以前他总是很暧昧的叫我小严严，其实他还不知道我的真名，我没有向他坦白却在埋怨他既然喜欢我，却没有告诉我他的真是身份。以前我恐怕是不会想到这些吧，自从和师父礼佛以来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们在树下的草地上做了下来，他递给我一壶水，赶了半天的路还真是渴了，我就毫不客气地咕噜噜喝了下去。五月的天，而且是刚刚雨过天晴，用袖子擦擦刚才骑马时脸上冒出的细汗，这时发现上官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好美。”他呢喃道，然后发现我看见了他在看我不好意思的转过头。

“给你。”我把水壶递给他，他也不客气的喝了起来。如果别人看见我们这样，一定会觉得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我叫唐嫣，姹紫嫣红的嫣。”说看着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河面说道，“可愿告诉我你的真是身份？”我头转向他。

他怔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告诉他这些，也没有想到我会问他这些，“我是北国的二皇子上官睿。”他缓缓地说道，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快闪。”我两齐声说道，我一个翻身便躲开，他也轻松的躲开了。刚才我们坐的地面上唰唰的射来十几枚飞刀，刀刀索命。

只见十几名黑衣人手持刀便向我们看来，一看他们的动作，攻上的攻上，攻下的攻下，偷袭的偷袭，便知他们平时训紧有素，像是经过专门训练。

我本是赤手空拳，看他们追得紧，便将身上的剑拔出和那黑衣人厮杀起来。上官睿不知什么时候手中也多了把剑，挥舞的很是淋漓。不一会儿，四个黑衣人便死在他的剑下，上官睿看了看我，我会心一笑他便又解决了一个。我也不落后，奋力杀了起来。经过一阵厮杀，十几个黑衣人都纷纷倒下，我两相视一笑。

“看这情景，这帮黑衣人是针对你而来。”我笑笑。

“快闪开，”说着他揽着我飞身躲过，不过还是有一把飞刀将他的衣服擦破了，他的臂膀也渗出了暗红色的血。

“刀上有毒。”我大惊，刚才自己太大意了，没有想到杀完了还会再来一批。这次更多，足足有五十人。他们不似上次的那批，这次他们的兵刃上都涂有剧毒，武功招式都精进很多。

他们将我们团团围住，上官睿的右胳膊已经动不了了，我赶忙将梦娘给我的解毒丹药往他口中送了一颗。他左手拿剑，招式显然慢了很多。我使出暗黎教我的踏雪寻梅，顿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那帮黑衣人也大骇，我招招索命，剑剑入喉，不一会儿二十来个黑衣人已经死在我的剑下。

我再看看上官睿，他已经身中几刀，还在那强撑着。我赶忙飞身过去救他，刚才缠着我的黑衣人又追了过来。

“别管我，快逃。”上官睿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对我说道，噗地一口暗红色的血从他喉咙中涌出，“他们是杀我的，杀不了我绝不罢休。”在给我说话之际他又挨了几刀。

我一咬牙，一剑过去将刚才砍他的黑衣人全都杀死，我看了看，还有二十个，我一边护着上官睿，一边挥剑。那二十个人紧紧逼迫，我奋力回击，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一黑衣人一刀砍向我的要害，上官睿将我揽在怀中，自己硬生生的挨了一刀，还对着我苦笑着：“差点就伤到你了。”

我无语的看着他，经过那些人奋力厮杀，我已经精疲力竭了。我心想着有什么逃生之策，便看到不远处有一悬崖，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想着许多事还没有做，便在这香消玉殒了，想来多有些不甘心。

上官睿已经快撑不住了，我拉着他，飞身来到悬崖处，身后的黑衣人紧跟不舍。他的衣服上全是血渍虚弱地点点头，“想不到生不能和你在一起，死时候还能和你做一对亡命鸳鸯，真是不枉此生。”他邪魅地笑着，说着拉着我的手我们两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醒来，发现自己被水冲到了岸边，头发已经四散开来，衣服上好几处也破了。我摇摇晕乎乎的脑袋，发现上官睿拉着我的手，正安详的躺着。

“上官睿，上官睿。”我拍拍他的脸，没有回声，我试了试他的鼻息，真是气若游丝。他身上大大小小一共十几处伤，因为在水中泡过，有些已经溃烂，令人惨不忍睹。当时他要不是为了救我就不会中毒，也就不会这样轻易的受这么多的伤，幸好及时给他吃了解毒的丹药。都怪我，反倒是我，身上一处伤也没有，我想起刚才他还嬉笑对我说差点就伤到我了，现在却使命悬一线，我的眼睛酸涩了。

得赶紧找地方给他疗伤，不然他的命定会不保，我思虑着。可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去哪里给他治伤啊！我环顾着四周，哪有人烟啊！这里有条瀑布，不远处都是荒山野冷，要不是这瀑布，我们肯定小命不保。现在只有先给他包扎包扎了，我将衣服撕成一片一片地给他包扎着，他的伤真是惨不忍睹，我手颤抖着，包扎着便掉下了眼泪：“上官睿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找谁去报仇啊？你不能死啊！”我哭着说道。

“是谁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扰我清梦！”一位长相丑陋的老婆婆厉声说道。

这老婆婆武功应该非凡，她刚才在这我丝毫没有半点感觉。而且在这荒山野岭，一位老人家，若不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怕是早就饿死了。

“对不起，老前辈。我们这就走。”说着我准备背着上官睿走。那位老婆婆对我们是恶是善我还不知道，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慢着，来到我的地盘了岂容你想走就走。”她面目狰狞道。

“前辈想如何？”我眉毛一挑，也不甘示弱的问道，现在还是得冷静对待。

“好个临危不惧的丫头，我喜欢，不过你非死不可，不然就是这男子了，你选吧！”说着她一掌便向我劈来。我纵身一躲，出手回击着。刚才躲过的一掌劈在了一块大岩石上，岩石立即四碎炸开。

她招招要命，刚才掉下来前我已经没有了力气，又在水中泡过，现在哪还经得起她这番折腾。

“慢着，”我呵斥道，“刚才前辈说我死的话这男子就能活，此话当真。”我想着再打下去我非死不可，上官睿是为了我才会受伤的，我死的话能救活他，总比我们都死的好。

“我毒王说话算话，只要你死我便救他。”她看了奄奄一息的上官睿，“不过这小子伤的的真重。”

毒王？我思忖着，莫不是天下第一的毒王沈春秋，梦娘的师父。但看她这样，为何落魄至此。

“你可是天下第一的毒王沈春秋？”我问道。

“老娘销声匿迹江湖近二十年了，想不到你这小丫头还知道老娘的名讳。”说着她仰天长笑起来。

“那你一定就是独梦的师父咯？”我问道。

“梦儿，”她呢喃道，然后热泪从她的枯目中流出，我不解的看着她异样的表情。然后她恢复好情绪说道：“独梦都已经死了近二十年了，你怎么会知道她？”然后目光凌厉地看着我。

她以为梦娘死了？我疑惑着，我不知道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她对梦娘异样的感情，便对她坦言道：“独梦没有死，她还活着。”

她眨眼的功夫便掐着我的脖子，说道：“休想骗我，二十年前我中过一次计，现在不会受骗了。”

我脸立刻涨红了，仿佛快没有了呼吸，感觉她只要再用一点点力，我就死在这荒山野岭了。

我费力地将梦娘给我的丹药拿出来，想不到如今真会用到，“这个……”我费力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

她放开了我，又吸道久违的空气了，我不住地轻咳，她将里面剩下的丹药倒出来，闻了闻，自言自语道：“是我给梦儿的。”

“说，你是如何得到这的。”她说道，“不然的话，我是不会救他的。”说着瞅了一下上官睿。

“是梦娘交给我的，哦，就是你所说的梦儿。”我缓了缓，刚才被她掐住脖子的感觉真是难受，“梦娘真的没有死，她把我当成女儿看待所以给了我这个。”我说道。

她狐疑着：“梦儿如果没有死一定不会将我给她的这么贵重的丹药随便给人的，我先不杀你，不过你现在带我去见梦儿。”

“现在？”我问道，“你能不能先救救他。”我指着上官睿说道。

“这男人可是你的情郎？”她问道。

我摇摇头。“伤的这么重，而你却毫发未伤，他一定喜欢你？”

我点点头，她不屑地说：“哼，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不过答应你救他我就一定会做到。”说着扶起上官睿，“我们走吧。”然后飞身从瀑布后面进入，我也跟着她飞入。

想不到这瀑布后面别有洞天，里面很大光线很好，一张石床，有水有米，还有一炼丹炉正在冒着气。剩下的就是些花花草草，这里有些我在梦娘那里也见过。

她将上官睿放在石床上，快速用剪刀将他身上的衣服剪下来，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黑乎乎的膏药涂在他伤口处。有些在背部她扶着上官睿，我将药涂好。

“你去那箱子里取点白布。”她示意我说，我取出些，她扶住上官睿我用白布将伤口替他包扎好。

“他什么时候能醒？”我问道。

“不知道，他伤的太重了，幸好你给他服下解毒丹药，醉清风这种毒也是很少见了，想不到还有人用。唉！醒不醒就看他的意念了。”她说着她便侍弄她得花花草草去了。

我倒了点水润润上官睿的嘴唇，现在他根本喝不进去水。然后我找了根绳子随便的将四散的头发扎了起来。

“从箱子里找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吧。”沈春秋说道。

虽然她有时凶了点，但是心肠还是好的，不知道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让她这么难去相信别人。

我换上了一件粗布衣服，然后就去看上官睿，他还是一动不动的。第二天，他还是没有什么起色，我心急如焚。

“前辈，你看还有什么办法救他？”我祈求道。

“我说过醒不醒就看他的意念了。”说着沈春秋便出去了。

上官睿那妖孽般的面容看起来毫无生机，曾几何时，他的笑是那么耀眼，他的眼睛是多么夺目，现在就像一潭死水般沉寂。

“上官睿，你不要死，”我握着他的手呢喃着：“你不是说过要对我好吗，比对自己还好吗？现在怎么了，想一死了之吗？你说过的话不算了么？”

泪水浸湿了我的双眼，一滴滴落在上官睿手上。他的手真好看，修长的手指，白净的指甲，握在手中很是舒服。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握他的手。

一只大手摸着我的头说：“哭什么哭，我这不是没有死吗？”说着咳了几下，笑了笑。

我擦擦眼泪，“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我看着他惨白的脸说。

我想倒杯水给他，“别走……嫣儿……”他握着我的手。

“我就在这。”我说，“给你倒杯水。”

他点点头，然后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我喂水给他，“就想这样一直病下去”，他动情的看着我，“那该有多好。”我看见他眸子亮亮的，脸上也挂着绯红。

“你有病，”说着将杯子放下，然后躲开了他的眼神。

“我就是生病着，”他妩媚的笑着，“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我刚就醒了，为什么骗我？”我气的脸涨得通红。

“我不骗你怎么知道你对我的心意。”说着他深情地看着我：“说过对你好，我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呢。”

我心中很是慌乱，我不知道自己对上官睿的感情有多深，只是在他奄奄一息时有不舍过，在他为我挨刀子时感动过，在他向我表露心迹时也曾动心过，这是爱吗？那我对枫璃箫的感情是什么？是依赖？是恋念？是爱？还是现在的恨？

不过现在我无法说服自己接受上官睿，“什么人想要取你性命？”我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移到这上面。

“还不是我那当太子的大哥，担心我在南国会寂寞，所以找了些人陪我玩。”他无奈地说着，“不过，这次连累你了。”

“我没事，你好好休息吧。”我说着想逃离这尴尬的场面。

“不要走，答应我不要离开我。”他苦涩地说。

“你伤没好之前我是不会离开你的。”说完我便慌乱的逃了出去，其实不想伤害他的，说这些话我也有些心痛。

在这里待了十几日，上官睿的伤好多了，现在可以下床活动了，这天我扶着他在石屋里转。

“丫头，再过十日他完全好了你就带我去见梦儿。”沈春秋说道，然后看了看上官睿：“我救他时就说过，你俩只能活一个，所以，现在选吧，你们谁想活。”

“你不是还没有见梦娘吗？”我问道。

“见了之后你们两个也只能活一个，现在先选！”她严厉地看着我们。

上官睿疑惑的问我：“怎么回事？”

“当时遇到沈前辈的时候我答应她只要她救你我情愿去死。”我说道。

“你真傻，你死了我还会活在世上吗？为什么要为我如此？”他抚摸着我的脸呢喃道。

我避开他的眼神，将他的手拿开，“不要这样。”我面无表情的说着：“我只是不想欠你的，你是为了我才中毒受伤的。”现在我也分不清是不想欠他还是对他有些别的感情了。要是没有遇到枫璃箫，要是没有仇恨，我怕是不会这样对他。

“到现在了你还是不肯敞开心扉接受我？”他痛苦的说着，“前辈，杀了我吧，我死，她活。”说着他眼睛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杀了我吧，我答应过你只要你救他我愿意去死。”我也无所畏惧，我知道在没有见到梦娘之前她暂时是不会杀了我的。

“哈哈哈，好一个郎情妾意，”我大笑道：“你们真的愿意为对方而死？”我盯着我们问到。

“愿意！”我们齐声说道。

“好，我这有两颗毒药，你们既然都愿意死就吃了吧。”说着拿出两颗药丸。

我不想上官睿为了我去死，上官睿也不想我死，我们都去抢药丸，结果还是上官睿快了一步，他将抢来的药丸想也没想的吞入口中，含笑着：“希望前辈遵守诺言，留嫣儿一命，在下死不足惜。”说着他看向我：“嫣儿，别怪我说话不算数，答应对你好的，我要先走一步了，希望来世还会遇见你，再去履行对你的诺言。”

我哭了，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不知什么时候我心里已经有上官睿了，听到他说的那些话我心中也会慌乱，每次对他说那些无情的话我也会心痛，“上官睿，我不要来世，我不要你离开我。”就让我放纵一次吧，就一次就好，我不想对不起我的心。

我过去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前辈，你救救他，你让我做什么都好，求你了。”我声嘶力竭地说道。

“哈哈哈，世上果真有如此男子，为心爱的女子甘心去死。”说着她脚步凌乱，眼中含泪仓皇地跑了出去。

上官睿也抱着我，为我擦干眼泪，“死前能听你这么一番话，就是死我也值了。”说着含笑地看着我，脸上是从来没有的光彩。

沈春秋恢复好情绪回来了，面带愧色。我恨恨的看着她，上官睿死后我一定会杀了她的。

“放心，你的情郎不会死的，我只是试验一下他看他对你是不是真心的。”说着她不好意思的看着我；“我刚给的两颗是强身健体的药丸，他吃了不碍事的。刚才我失态了，不好意思。”

看着她一脸愧色，再说也是她救了上官睿，让我知道世上有人是如此对我好的。

“你们听我说”，她眼神飘渺，回到了多年前，“四十年前，也是像你们这样。我和独孤求剑遇险掉下这悬崖，这里面有位老婆婆说只救我们之中一人性命，那独孤求剑为了自保便给我喂了毒药，当时我腹中还有他的骨肉，也是多亏了孩子，那毒在我体内转化成了另外一种，致使我引以为荣的相貌变成了如此。那老婆婆对我说，世上男人都不可信，她沦落至此就是拜那个说喜欢她的男子所赐。后来，她教我用毒解毒，梦儿一天天长大，我不想让她知道他的父亲是那种人，她的母亲是个面貌丑陋的怪物，就骗她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教她用毒。”

她缓了缓，泪从眼角涌了出来。看她的眼睛，秋水般澄明，一定如她所说的年轻时一定是个令众男子倾倒的美人。

“她十岁时老婆婆死了，将毕生的绝学都教给我后离开了我。虽然我恨她，当时独孤求剑给我喂毒时她不管不顾，也让我们做那个只活一人的艰难抉择。但我还是感谢她让我认清了独孤求剑的为人，当时不痛苦，以后和独孤求剑在一起也是会痛苦的。世上有些人虽然口口声声说爱你，但在危难时还是会舍弃你。”他看了我一眼羡慕的说：“不过，这男子是真心对你的，你可真幸运。”

“前辈，那你怎么说梦娘死了呢？”我问道，上官睿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们十指相扣。

“那老婆婆死后我们重出江湖，我心想去找独孤求剑报仇。我找到独孤求剑时，他已经认不出我来，我自报名讳他吓得面如死灰。那次我没有杀了他，想不到十年了他武功进步是如此快。以后的十年里，他知道我没死便找人日日追杀我，梦儿也是在追杀中遇害的，我亲眼看见一刺客用剑刺穿了她的心脏。二十年前，我终于杀了独孤求剑，梦儿死了，我身无可恋，便息隐于此。”

说着她她已经泣不成声，“老天开眼，让我的梦儿躲过了一劫，让我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我的梦儿。”

知道了她惨痛的经历后，我就理解了她为什么这样试验我们。要是当时独孤求剑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为了她，或许两人都会相安无事吧。也不会让沈前辈怨恨这么多年，让自己的女儿叫自己师父，这是怎样的痛彻心扉啊！

“前辈，他好了之后我就带你去见梦娘吧，她看见你一定会很高兴的。”我说道。

“姑娘，答应我一件事，别告诉梦娘我是她的生母。”沈前辈为难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