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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天亮还在一起》第51章 第六章 3. 木棉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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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六章3.木棉(2)

“谢谢。”没想到她会这么体贴。住进卫家的这几天,顾淑艾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一句怨言都没有,设想得比她自己还周到。对于顾淑艾,布衣衣除了感激,还是感激。“小艾,你有事就出去吧,不用老在家陪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出去了也是跟朋友喝咖啡聊天,我们在家不也一样喝咖啡聊天?倒是你,是不是觉得总待在家里太闷了?要不,往后吃过晚饭,我陪你一起到附近的小公园散散步。”

“不用。我只是觉得为了照顾我,耽误了你不少时间。”

顾淑艾双手叉腰,瞪圆眼睛佯装生气。“你再总是这么客气,我可要生气了。”

“小艾……”

顾淑艾无奈地叹了口气。细细瞅着布衣衣。好半晌才出声。

“是不是孕妇都像你这么多愁善感哪?”

“不知道。”布衣衣耸肩。

“我听说他来过了?”

“嗯。”

“你怎么想?”

布衣衣思索半天,正要开口,卫子鸣敲门进来。顾淑艾站起身。“你们聊,我先去做饭。”

布衣衣看着顾淑艾走远。示意卫子鸣落座。“是你告诉他的?”

“嗯。”布衣衣沉默。卫子鸣面露担忧。“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布衣衣扬起头,有些好笑地睨着卫子鸣。“他能把我怎么样?”不管怎么说,唐振凯总是她的丈夫,不是毒蛇猛兽。卫子鸣的问话再搭配他的表情让布衣衣有些哭笑不得。

“那就好。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想接我回家。”

“那你呢?你心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我好乱。说实话,叫我离开他,那是需要勇气的。我还没有那个决心,我不确定离开他是不是就能活得更好。可是一想到那个家,那个女人住过的房子,我就直犯恶心。我是铁了心不会再回那里了。”

“这些你跟他说了吗?”

“一半一半吧。”

“那他怎么说?”

“他说要搬家,约我明天一起去看房子。”世事果真无常。谁能想到她跟卫子鸣也有这么一天,心平气和地聊着她的婚姻,而她的丈夫却不是他。他们曾经是恋人,而后是陌生人,甚至还彼此敌对过。如今,时过境迁,他们还能像两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坦然地聊天。真好。她想老天还是垂怜她的。至少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还能拥有顾淑艾、卫子鸣、温宇泽的友谊。“子鸣,有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

“说吧。”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小艾是个好女人,好好珍惜她吧。她很爱你,比任何人都爱,再没有比她对你更好的人了,甚至于我们热恋的时候,我都做不到她今天这种程度。她真的为你付出了很多,你别再固执了。跟她好好过日子吧,生个孩子,安定下来,我希望你们能幸福。”

卫子鸣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小艾对他好,只是有些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的。至少,该给他一点时间。等他一点一点将对布衣衣的感情清理干净,或许他真的能够接纳顾淑艾,重新学着如何去爱一个人。可是这些都需要时间。就像气球一样,终归是要放走里面的旧空气,新的空气才能装进来,否则,气球总有一天会爆炸的。“那你自己呢?”卫子鸣问。

布衣衣茫然地看向窗外。“我也不知道。”或许她跟他都需要冷静冷静,想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时间仿佛又将她引向命运的岔口,该如何抉择,才能触碰到幸福的枝丫?

“你啊。也别折磨唐振凯了。再这么耗下去,我看他就要疯了。”

雪海剧场。

话剧:《七夕》。最后一幕。最后一场。

时间:一九九○年七月初七。

出场人物:阿福(男,八十岁)。

小月(女,十七岁)。

空旷的舞台。黑漆漆一片。一束橘黄色熹微的柔光缓缓地罩着台中央的木制小圆桌上。桌上摆放着两碗红糖糯米饭,两双筷子,两个斟满茶水的茶杯。因为时间太久,糯米饭都长霉了。桌的两旁摆放着两张圆凳。圆凳上没有人。一个身着西装,白发苍苍的老人手里捧着镯子的黑白照片。他缓缓走到台前,泪流满面。

阿福(对着照片):阿镯,我回来了。回来吃你做的红糖糯米饭。

阿福(对着照片):又是一年七夕。我从海的那头来到海的这头,我们依然没能相见。

阿福(对着照片):我们永远都不会再相见。

小月(对着阿福):镯子奶奶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等待。她喃喃着您的名字,眼睛始终看着门外。她走的时候,是睁着眼睛的。

小月(对着台下):镯子奶奶说,她要葬在这片海里。她会化成海浪,抵达对岸的沙滩。海浪的声音,是她对你的呼唤。

阿福(对着台下,痛哭流涕):阿镯。我来晚了。你怨我吗?

小月(对着阿福):镯子奶奶从来没有怨过您。她怨天、怨命,但从没怨过您。她为了养活一大家子人,为了能活着等你回来,什么苦都能吃。家里穷的时候,她每天都到别人的菜地里捡烂菜叶果腹,但她从没有一句怨言。

阿福(对着照片,哭喊):阿镯,对不起。我来迟了。来迟了。

小月(对着照片):镯子奶奶真年轻。奶奶还担心您回来了,认不出她了呢。现在好了。天堂里的奶奶,永远只有三十几岁的样子,还跟分别时一样,没有发白的头发,没有苍老的皱纹。

小月(望向远方):奶奶一定还会在天堂里等着爷爷。在那个离我们很遥远很遥远的世界,继续做着她的团圆梦……

悲凉的音乐响起。灯光渐渐暗淡。幕落。舞台上的帷幕再次被拉开。这次,舞台上灯火通明。演员们携手站在台上,向观众鞠躬谢幕。观众席上掌声雷动。布衣衣安静地离开观众席。那些掌声,已不再属于她。

“衣衣。”唐振凯声音沙哑地唤她。

布衣衣顿住。怔怔地看着唐振凯朝她走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七夕》首演,我想你应该会来看。”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分开多久了?一个星期?两个星期?

好像没有这么久吧。昨天,还是前天?似乎才刚刚见过。为什么她会觉得他们仿佛分离了一辈子那么久?他瘦了。病态的瘦削。布衣衣的眼心疼地掠过唐振凯。他憔悴的脸显得有些沧桑。

“衣衣,回家吧。”唐振凯开口央求,“今天中秋,回家过节好吗?新房子装修好我们就搬家,你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布衣衣看着他,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认识这么久,她何时见唐振凯如此低声下气过?也许卫子鸣说得对。她是在折磨他。他已经被折磨得不像唐振凯了。

“不好。”

“衣衣……”

“我说过我不会再回那个家的。”

“那我们去住酒店?”只要能跟她在一起,住猪棚他都无所谓。唐振凯深深望着她,落寞的眼眸写满哀求。“我们去住酒店,一直住到搬家为止。”

“住酒店是不是有点奢侈?”布衣衣态度明显软化。

唐振凯伸手拥住她。“不会。只要你跟孩子平平安安待在我身边,一切都值得。”

“可我们在一起总吵架。”

“不会。我们已经好久没吵架了,不是吗?”

“那我生完宝宝还想继续工作。”

“好。只要工作不会占据你陪我跟孩子的时间。”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讨厌你?”

“我知道。我改。”

“真的改?”

“真的改。”

“要是改不好呢?”

“不会改不好。”

“要是改不好,我就带着宝宝逃到北极去。”

“一定改得好。”

“好吧。那我们回家吧。不用住酒店了,过度浪费会遭天谴的。”

“真不住?”

“嗯。”

“回家后不会反悔又离家出走?”

“不会。不过你得给我买张新的床。”

“好。我们现在就回家把那张旧床拆了。”

“嗯。我们回家。”

回家?是该回家了。她已经流浪得太久,太久了。她有家的。就是这个男人。他给了她一个家。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爱她,可是他却愿意给她一个家。

布衣衣凝眸望着唐振凯,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她轻轻执起他的手,握紧。他是他的丈夫,她要牵着这只手走一辈子的。

人生苦短,就算相携到白老也不过是几十年的时间。镯子用尽一生等待漂洋服役的丈夫归来。在苦难中备受煎熬的镯子,是渴盼与丈夫团聚的信念支撑着她走过无数荆棘满布的道路。无奈。镯子耗尽一生的时间,却换不来命运的等值交换。终究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没能如愿见到她的丈夫。她同她的丈夫,始终隔着一弯长长的海峡。布衣衣觉得自己要比镯子幸运得多。前方的道路,唐振凯会为她披荆斩棘。他并没有让她孤单太久。他总在她绝望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他们之间,永远不会隔着长长的海峡。因为布衣衣知道,唐振凯会努力缩短他们的距离。

戏中的镯子,用尽一生守护她残缺的家。而她,会用生命余下的时光努力营造一个温暖的家。天边的明月照着回家的路。月圆,人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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