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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过半百》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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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腹有点隐隐作疼,姗姗躺在了床上,拿出手机。

打开微信,通讯录显示有新消息,打开后,看到有个叫“放不下你”的人加自己为好友,打招呼留言“你好,我是林昆。”姗姗就点击了“通过验证”。不一会对话窗就有信息来了。

“你好,我是林昆。”

“你好。”

“怎么现在才上微信啊?”

“不好意思,下午有事情在忙。”

“没事!现在不忙了吧?”

“嗯。”

“我把你拖进小学同学微信群了。”

姗姗看了看群名,两小无猜。很贴切的名字!

林昆:“欢迎贺姗姗同学进群!”

不一会群里蹦出近十条消息,都是“欢迎贺姗姗同学进群!”之类的欢迎词。

“同学们好!”姗姗也发了一条,跟同学们打了招呼。

显示为孙志强的人说道:“请红尘依旧改为实名!”

红尘依旧是贺姗姗的网名,姗姗找了半天才找到群实名的地方,改为贺姗姗。孙志强?贺姗姗记得他是副班长,看看群成员,加上自己人数有35人,好厉害,居然都有35个人了,孙志强的名字在第一个,显然他是群主,这个群是他建的了。

贺姗姗“不好意思,微信玩的不是很熟练,同学们谅解!”

林昆“已经很不错了!”

罗玉萍“姗姗你好,还记得我吗?我是萍萍。”

沈丽霞“姗姗你好,在武汉吗?”

王家汉“美女你好,终于找到你了。棍子立了一大功,下次我敬你一杯。”

涂斌“姗姗美女,什么时候聚聚啊?”

余晓瑛“@贺姗姗,四十年没见了,过得好吗?”

。。。。。。

看着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一连串的问候和问题,姗姗有点应接不暇,不知道该先回答谁的问题。

孙志强“@贺姗姗,发张近照上来啊”

武汉人就这个习惯,上来就要先对“麦子”。姗姗翻着手机相册,照片倒是挺多的,这要发上去怎样的照片才合适呢?说的是发近照,那就是不能发年轻时候的照片的,自己年纪大的照片又太不耐看,照片也不能太高调,思来想去,选了一张前年在武当山旅游时候的照片发了上去,穿着冲锋衣,带着棒球帽,姗姗想:运动的照片应该显得年轻而不张扬。

贺姗姗“同学们见笑了。”

罗玉萍“还是原来的样子。”

沈丽霞“好漂亮!”

王家汉“不愧为班花啊!”

涂斌“一点没变”

余晓瑛发了个点赞的图案。

林昆“我说的不错吧,一眼就能认出来,你们还不相信。”

面对这么多的赞扬和夸奖,姗姗不免有点害羞起来,看来谁都喜欢听好话,已经是五十多的人了,这么可能没变化呢?

贺姗姗“谢谢同学们的夸奖!”

这时,微信显示有几个要加好友,不用说都是刚刚聊过的那些同学,姗姗一一通过验证,并备注了实名。

看到群里七言八语的聊得火热,在讨论小学毕业四十周年聚会的事,姗姗觉得也插不上嘴,只能默默的看看,加上感到腹部有点隐隐着疼,人也有点不爽,想早点休息了,“抱歉,想休息了,各位同学晚安!”

然后把微信信息提醒调整为静音,就放下手机,去冲了个淋浴,可等到上床躺着,一时又没有了倦意,姗姗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起身去了书房,在一大摞影集里找到了一本,看了起来。

姗姗要感谢父母,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还给姗姗留下了很多童年时的照片。打开第一页,一个胖嘟嘟的孩子全裸地趴着,满脸天真的笑容,那是一张姗姗出生八个月时候的照片,也是姗姗第一张照片。姗姗看着不禁笑了起来,居然是光着身子的,太不雅了。

翻到了几张小学时候的合影照片,都是方型的120的照片,大都是春游时候拍的。对着微微泛黄的黑白照片,有点模糊的图像,只能依稀看到照片中每个同学当年的模样,有的看着面熟,却一时间想不出来叫什么名字了,姗姗念着刚才微信里说话的名字一个个找着,不知道小同学们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一直平静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小学同学联系上发生什么改变,姗姗依旧按部就班的生活着,但通过几天微信群和小窗的聊天,看着老照片,姗姗对小学时期的人和事慢慢恢复了一些记忆,就好像中药铺子里满墙的小盒子,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种中药,姗姗的盒子里装的是各种各样的回忆,如果没有打开盒子就只能让回忆静静地躺着,躺着。

一日下午,姗姗刚从健身房锻炼结束,准备开车回家,手机响了起来,“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姗姗没有仔细看手机来电显示的号码,直接接通了电话“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林昆。”

“哦,你好。”

“你都没有保存我的电话号码啊?”林昆有点责备的意思。

“不是,不是,我手里拿着东西在,没有看手机,不好意思啊。”姗姗找了个理由搪塞道。

“呵呵,没事,随便说说了。我在你们加油站加油,你不在吗?”

“不好意思,我不在,我去健身房健身了。”

“哦,健身结束没有?晚上想请你吃饭,不知道肯不肯给个面子?”

“这。。。。。。。”姗姗感到有点突然,犹豫起来。

“我在武昌,正好忙完事了,上次也就匆匆一见,没别的意思,就一起聊聊天,叙叙旧了。”林昆很诚恳。

“那好吧!不过你来武昌,还是我请你吧!”姗姗觉得既然找上门了,自己还是应该尽地主之谊了。

林昆赶忙说道:“怎么能让女同学花钱啊,是我邀请你的,还是我来埋单。武昌这边餐厅我不太熟,你点一个餐厅,环境好点的,安静一点的,菜品好点的哟。”

要求还挺高,姗姗想了一会说道:“那就江南俏?你知道吗?”

“好的,我知道那家餐厅,需要我来接你吗?”林昆关切的问道。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去。”

“那就这么说,晚上六点,不见不散!”电话那头果断的挂了电话。

小时候的林昆,中等个子,皮肤白白的,调皮好动,属于那种大事不犯,小事不断的同学,经常在班上搞些恶作剧。虽然很聪明,但学习成绩一般,上课下课话很多,老是挨老师的批评,说他的聪明没用到学习上,不过那个年代本来就是读书无用论,还以黄帅的零分试卷为榜样。当时为了让小学生能够顺利完成寒暑假作业,按照家庭住址的远近,分成了若干个学习小组,一个小组通常有5~6个同学,指定一个组长,每周二、四下午就集中在组里家里比较宽敞的同学家学习,做假期作业。姗姗、林昆还有其他几个同学是一个小组的,姗姗是组长,就在林昆家做作业。

汉兴里和江兴里位于武汉市的租界区,里弄的房子和上海的石库门房子完全一样,青砖墙,推开黑漆的两扇大门,就是一个小天井,左右厢房,窄窄的木头楼梯通到二楼,二楼结构相似,上面是阁楼,阁楼里有个老虎窗,全铺的木头地板,年代已久,走起路来嘎吱有声,另外还有亭子间、灶披间。旧时的一家一户在解放后都变成了后来的一户多家,加上每家人口也多,这种石库门的房子由富人住宅变成了大杂院。堂屋,厢房,甚至阁楼都是各住一户人家,姗姗和奶奶住的就是亭子间,以前是佣人住的,或者是堆放杂物的屋子,由于朝北,一年四季难得见到太阳,冬冷夏热。石库门里厨房、厕所都是公用的,邻居间免不了家长里短的,矛盾冲突经常不断,加上各自个人出生不同成分不同,免不了也是互相防范。有时候为了厨房里的位置,为了少一块蜂窝煤,为了上厕所的先后顺序而发生口角,但大人终归是大人,成人的世界很复杂,孩子们却是那么天真纯洁,虽然也有小打小闹,可过不了几天又在一起疯疯闹闹了。

林昆家住的是正厢房里,说是他家,但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和他的弟弟。据说这个石库门的整个单元原来是他爷爷的,他爷爷以前是个小资本家,解放后公私合营,把整个单元里的房子都“捐”了,说是“捐”,实则是不捐不行,钱财乃身外之物,活命才是最要紧的事。算是优待,自己家也就只能留下石库门里最好的厢房居住了。

一个暑假炎热夏天的下午,学习小组的同学们正在林昆家的竹床上做暑假作业,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女人。

“妈!”林昆冲那个女人叫了一声。

姗姗抬头望去,只见夕阳斜照,穿过大门和围墙,阳光中一个身材不高,但很匀称的女人的剪影,阳光透过这个女人长长的白底碎花连衣裙,让姗姗觉得有点目眩。随着女人的走近,光环褪去,姗姗看到了一个皮肤白皙、五官漂亮的女人站在面前,目光是那么的温柔举止都是那么优雅,这时姗姗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昆儿!”女人走过来用手轻轻摸了一下林昆的头,“还好吧?”

姗姗听到了非常温柔的声音。

林昆头也没抬,默默地写着字,姗姗瞪着大眼睛看着这个漂亮的女人,心中疑惑着林昆的没礼貌。

“你爸爸最近回来过没有?”

“没有!”

“这是我给你们带的零食,记得给你弟弟留点。你弟弟呢?”说着拿了一包东西放在了五斗柜上。

“出去玩了吧?”

“记得多照顾你弟弟。”

“嗯”林昆还是没有抬头。

“我去和你爷爷奶奶说话了。”面对林昆的冷淡,林昆妈有点无奈,只好走向用柜子隔开的厢房后边。一会就传来大人们低声的交谈声。

几个同学立马奔向五斗柜,想打开那包零食。

“都别动!”林昆急了,大声吼道并扒开同学们,抱起那包零食,“这是我的!”

“棍子太小气了,看都不让看一眼,走了,不和他玩了。”一个男生说道,几个孩子立马收拾书本笔,悻悻的离开了。

姗姗也跟着一起走了,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见林昆怀里抱着那包零食,呆呆站在那里,眼神里流露出迷茫和失望。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姗姗发现书包里多了一根泡泡糖。

泡泡糖可是稀罕奢侈之物,武汉市就没有卖的,都是从上海带回来。长长的、薄薄的一块,用糖纸包着,吃在嘴里甜甜的,神奇之处就是可以吹得出一个比头还大的泡泡。吹泡泡糖可要技术了,在嘴里用舌头和上颚顶平后,移到上下牙之间,然后用舌头向外缓缓的顶,同时吸一口气,顺着舌头方向向外吹泡泡糖,这时泡泡糖就从嘴巴里向外,慢慢变大,可以一直吹到泡泡糖破为止,继续收回来嚼,准备吹下一个。

姗姗从来没有吃过泡泡糖,别的同学在炫耀的吹着泡泡糖的时候,只能羡慕地看着,咽下口水。

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泡泡糖,姗姗自然兴奋不已,暗自猜测是哪位同学放在自己书包里的,她自然而然地先想到了林昆。

后来听大人说,林昆的父母离婚了,好像是因为他父亲在外面搞“皮畔”,这个地道的武汉土语直到姗姗成年后才理解,就是“第三者”的意思。父亲是大学老师,在学校宿舍住,很少“回家”,妈妈以前是歌舞团的舞蹈演员,离婚后另外嫁人了,住在武昌,所以在林昆的“家”里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和弟弟。

姗姗尘封的记忆慢慢打开,许多人,许多事慢慢浮现在脑海,原来以为是不会想起的,但却发现从未忘记。儿时不堪的那些经历让自己不禁哀叹命运对自己的不公,但从自己的角度去看别人,才发现那个年代也有很多和自己一样不幸,甚至更加不幸的人,虽然各人的不幸有所不同。

姗姗回到家精心打扮了一下,看看也差不多快到了约定的时间,缓缓向大门走去,可想了一下,又转身回到沙发边坐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回忆让自己有些许激动,想早点出门去见林昆?这是干嘛?淡定,淡定,姗姗想到这里不禁心里笑了一下。

随手拿起茶几边的一本书翻看了起来,三毛写的《梦里花落知多少》,三毛是姗姗的最爱,收藏了所有能买到三毛的小说、散文、剧集、译作。三毛生活的洒脱自在,文笔的优美,和荷西的爱情等等不仅影响了姗姗,也影响了珊珊们。三毛英年早逝,姗姗心疼不已,曾感叹爱情的短暂,人生之不容易,四十八年的精彩就化为云烟。十几岁的时候,姗姗就想直接能活到三十岁就知足了,到了三十岁,又想能活到四十岁就知足了,可默然想到自己已是五十多了,年轻时的向往和追求犹如过眼云烟,心底不免涌起几分感伤。

“爱情就像在银行里存一笔钱,能欣赏对方的优点,这是补充收入;容忍缺点,这是节制支出。”三毛写到。

“当,当,当,当,当,当”家里的35牌台钟发出六声清脆的响声,姗姗知道已是六点了。这只台钟还是当年的结婚时的嫁妆,当时还是母亲托人从上海买回来的,十五天左右要上一次发条,几点钟就敲几下,半点的时候就敲一下,姗姗很喜欢,很喜欢它敲出的清脆的声音,静静地听,真可以感受到余音绕梁。搬到别墅后,汉明说了几次,这个半老的古董和别墅现代的装修风格太不协调,想把这个座钟扔掉,可姗姗一直没有舍得,结婚时的20寸彩电,双缸洗衣机,冰箱什么的,好多都被淘汰,扔了,但这只钟一直保留着,每天依旧敲出清脆的声音。

江南俏餐厅离姗姗家住的小区也就不到500米,而且这个将近600平面餐厅的房屋产权就是张汉明贺姗姗夫妻。那还是在10多年前房价不是很高的时候花400万买下来的,他们一时不知道能够做什么生意,而且也不想操心太多,就整体出租了。承租的人是一个上海人,来武汉开了这家海派风味的餐厅。

江南俏整体装修采用了海派风格,精致而典雅,店中的餐桌、餐椅、摆件、饰品都是从上海采购的。刚开张的时候生意并不是很好,不仅仅是因为价格偏高,是武汉人不太习惯上海风格的精细和小资,甚至觉得上海女人的纤瘦苗条柔软无力的嗲声嗲气男人话多啰嗦只会打嘴巴官司酒量不行怕老婆等等都是因为吃得太少吃得太淡吃得太甜,酒楼也经常被顾客投诉,说是分量不足,一盘菜不够夹一筷子的。可坚持了一段时间后慢慢为大家接受,来的大都是官员、白领、情侣等比较讲情调的客人,生意火爆的时候经常要排队。可近年来,随着八项规定的颁布实施,高档消费慢慢降温,餐厅生意也没那么好,但也还能维持下去。由于离家近,又喜欢上海菜的清淡和雅致,姗姗自然也是这家餐厅的常客。

看到姗姗走进餐厅大门,餐厅客户经理打扮的年轻少妇赶忙迎上前来,“姗姗姐,您来了!”

“吴经理,你好。”姗姗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姗姗姐好久没来了啊。”吴经理热情的说道,“今天您几位?需要安排包房吗?”

“不用了,约了个朋友,他应该到了。”吴经理陪着姗姗边说边走进大厅,姗姗四处张望着。

靠窗的两人台边,林昆看到了姗姗,站起身来,向她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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