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云给小秋儿穿上衣服，帮她洗漱，给她饱饱的喝了一奶瓶的奶粉，把她放在小婴儿床上，让她玩着小布偶，然后才出来怒对老鬼这个不邀而来的访客：

“你跟着我干什么？为什么跑到我家里吓唬人？”

跳楼老鬼张嘴哇啦哇啦半天，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也急了，又伸手不停地比划，不过，他挥动着一条断掉的胳膊，实在是不容易表达意思。何况，顾青云完全不懂手语，她只看个热闹。

沟通不了，老鬼急得团团转。

顾青云冷哼一声，她大约知道老鬼不敢进卧室，怕被小孩子看见，于是自顾自转头回去了。老鬼在客厅里蹒跚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无可奈何。

刚过正午，外面传来了拍门声。

这个老旧的小区里，门铃都是摆设，甚至楼道尽头都没有封死，仅用一道铁栏杆挡住。透过铁栏杆看下去的眩晕感，常常让恐高症患者顾青云腿肚子打颤。

顾青云打开门，先看到了一个明晃晃的光头，再一看，原来是一个披着僧袍的年轻和尚。有和尚来了，那么老鬼呢？顾青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客厅，老鬼果然没有踪影了。

鬼果然是怕和尚的，顾青云暗想。正在这时，防盗门外的年轻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向她施了一礼。

顾青云平生并未遇到如此礼遇，受宠若惊，连忙照葫芦画瓢地还了一礼。只听那和尚开口说道：

“这位施主有礼，我观施主家红光满室，施主一定是有大福缘的人。我们法华寺即将在离此不远的小松山建寺，施主是有功德的人，如果能施舍一些香火，为我寺塑造佛祖金身，待寺院建成时，施主的名字也会被我们刻在功德碑上。”

原来是来募捐的，顾青云点了点头，开始思考是出五块钱好还是十块钱好。那年轻和尚见她像是有些犹豫，连忙又从身上掏出一个红皮小本本来，隔着防盗门打开给顾青云看：

“施主，你看，我不是骗子，这是我的证件。”

顾青云看了一眼，红皮的小本子上贴着二寸照片，盖着印章，写着法名：法胜。

她问：“需要捐多少？”内心里，顾青云已经打算要多掏一些，捐十块，就冲他吓走了跳楼老鬼。

法胜和尚顿时满脸发光，又从包里翻出了一个写了几个名字的大本子，说道：“可以捐三万八，或者是一万八，施主的名字会被我们刻在功德碑上的显眼地方，来瞻仰的人都看得到。”

顾青云呆了一呆，说道：“没那么多钱。”

法胜和尚看了一眼她的脸色，见她表情僵硬，赶紧说道：“哦，还有三千八百八的，八百八十八的，最少，您捐个三十八的吧？这都是大善事，是为您和您的家人祈福的。”

说着，把大本子收了起来。显然，捐三十八的就要被纳入不记名的范围了。

顾青云内心崩溃，含泪数出三十八块钱，将要递出去的时候，她想起最近的一连串事件，于是问法胜和尚：“这世上真的有鬼吗？人的眼睛如果看到了鬼怎么办？”

法胜和尚的目光正惋惜地盯着被顾青云捏在手里的二十还有十块和五块的纸币，另外再加三个钢镚儿，听到这话就抬起眼来，仔细地看了看顾青云的眼睛，说道：“看施主的眼睛，像是沾了淡淡的凶煞之气，不过应该没什么妨碍。我也说不好，施主如果看到了什么不对的东西，可以去找我师兄，他有法力在身。”

说着，法胜和尚又把大本子掏出来，拿出一只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下一行地址，撕下来交给了顾青云。

顾青云依依不舍地递出钱去，顺手将纸条放在了桌子上。三十八块钱也算是一笔巨款了，寄人篱下就是这么苦哈哈的。

法胜和尚双掌合十施了个礼就离开了。顾青云关上门，没有老鬼在客厅里坐着，狭窄的房子也觉得宽敞可爱了许多。

她陪着小秋儿玩了一会儿玩具，打开网页查找食谱，开始准备做小秋儿的辅食和中午要吃的饭菜。

一整个下午如平常一般安静，直到暮色降临老鬼也没有出现。顾青云的心里轻松了很多，晚饭过后，陪着小秋儿消食玩耍之后，安安心心地睡了个好觉。

到了夜晚，顾青云迷迷糊糊地起来进厨房倒水喝。眼前一阵阴寒扑面，她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借着手机的微光看去，一堆血兮兮惨糊糊的黑雾正飘在面前的不远处。

顾青云顿时吓得又一声尖叫，叫到一半，才想起这堆雾气十分眼熟。顺手打开厨房的灯一看，这不还是白天的跳楼老鬼吗？

卧室胡川被惊醒，迷迷糊糊地吼过来一句：“顾青云你半夜又发什么神经？”

顾青云回道：“我踩到了蟑螂！”

小秋儿在半睡半醒中发出了两声似哭非哭的声音，顾青云连忙回到卧室，轻轻安抚小秋儿。过了半晌，她悄悄走出来，只见老鬼在客厅里坐着，两眼呆愣愣的，一见到她出来，眼里顿时有了焦距。

“您怎么又来了？您我无亲无仇，素昧相识，就算是有难处，也该放过我这个路人，去找您的亲人托梦去吧？”顾青云悄声问。

老鬼嘴一张，发现自己又找回了声音，连忙说道：“我去托梦了，但是他们都不相信我，也看不见我。”

“你不是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吗？为什么还老是在外面飘？”顾青云问。

“医院那个不是我。”老鬼急了，把这两三天的经历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我跳楼之后，不知怎么魂魄就离开了身体。他们要送我去医院的时候，我也跟着上车，想去看看医院到底是怎么抢救的，结果车子开到路口的时候，我就从车里掉出来了。然后我发现，不管我用什么办法，都不能离开这条路。”

顾青云托着腮想着：如果之前租房租在对面那条街，想必老鬼就不能跟着她了，可惜买不来后悔药。她问：“那你找我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