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云回到家里，小秋儿早就醒了，坐在床上咿咿呀呀东爬西爬，一见顾青云回来，忍不住先扁了扁小嘴，一副委屈的小模样。胡川呼呼大睡，被上两团湿漉漉的水渍也毫无察觉。

一看小秋儿怕是醒了一两个小时了，顾青云连忙兑来温水喂她，给她用纱布擦拭牙床，随后冲好奶粉让她抱着喝。小秋儿显然是饿了，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奶粉，还抱着空奶瓶喝个不停。

顾青云失笑，拿下奶瓶顺手拆开一包磨牙饼干，挑出一根蔬菜味儿的让她先啃着，然后去厨房煮两个白水鸡蛋。等鸡蛋煮熟，掰开蛋黄放进小碗里磨碎，再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给小秋儿。

被上湿乎乎的感觉让胡川终于醒了，一看被上的两团水渍，对着一大一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房子漏雨！”顾青云忍笑回答。

胡川揉了揉眼，看外面阳光刺眼，哪像是漏雨的样子？于是向小秋儿说道：“是你这个坏蛋干的吧？”

手上轻重不论，“砰砰”地拍了两下子。

小秋儿正在吃饭，骤然被拍，一下子呛住了，咳得满脸通红。

顾青云连忙替她轻轻拍背，过了一会儿，小秋儿才“哇”地一声哭出来。看她后背，赫然红红的手掌印。

“你下手太重了，她才多大？”顾青云不满。

胡川冷笑一声：“我看也就是你给惯的，打习惯了不就好了？再说尿在被上不该打？”

胡家上下对于孩子，一直奉行一个奇怪的教育论。

他们说：孩子就得打，你不打，他们就不听话。于是孩子饿了，先不准喂，要打几巴掌；要尿了哼哼唧唧地哭几声，也要先打。至于夜惊、生病、肠绞痛，在他们来说，都是不需要去照顾的，要先打，打完再说。

胡妈本人也曾亲来，亲身为顾青云示范了一个月。看着因照顾不周上吐下泻还要挨打的未满月的小秋儿，顾青云心痛极了。她想尽办法也阻止不了胡妈的意志和巴掌，为此几乎得了抑郁症。

这一番论调再现，顾青云满心担忧。

幸好胡川不再多追究，洗漱完顺嘴吃掉了厨房的白煮蛋白，塞上耳机上班去了。

老鬼委委屈屈地又出现在了顾青云的小客厅，一脸的颓废惆怅。那位田七大师说让他去找顾青云，随后就不再开口搭理他。油条吃完油嘴一抹，就叮叮当当地骑着车消失无踪了。

临近中午，老鬼的身影越发淡了，呈现出40%的透明度。也许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完全透明，甚至消失不见。

顾青云看在眼里，心中不忍，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帮过一次，她已经几乎把命送进去了。再试几回也是白搭。敌方太勇猛，我军毫无胜算，老鬼又没能争取到援军。

她洗出几个水果放在盘子里，端在客厅的小桌子上，算是把老鬼当作客人招待。老鬼也明白她的意思，垂着头更加沮丧。

晚上，顾青云把小秋儿放在婴儿床里，用小被子围住栏杆让她自己玩着，端着一盆小衣服出去洗。一边洗衣服，一边心事重重。

胡家对小秋儿的态度和卷进灵异事件带来的麻烦都让她的心情轻松不起来。顾青云把小秋儿的衣服拧干水，打开水龙头，一边接水一边发呆。

如果老鬼真的就这样消散了，顾青云的心里只怕很久都不会放下这个疙瘩。良久，她叹了口气，关掉水龙头，忽然间发现有些不对。

盆里的水面映出一圈一圈的波纹，一个黑乎乎的小洞正在盆底逐渐扩大。顾青云搅动了一下水面，忽然回过神来抬眼一看，原来是墙上的镜子出现了变化。

镜子中心仿佛融化了一样，露出一个正在扩大的黑色小洞。两个尖细得不像人手的爪子扒着镜子边，一个黑乎乎的半人半鼠似的东西正努力探头要拱出来。湿漉漉的鼻子，凶恶的眼神，锅底大的脸上一脸的黑毛看起来格外恶心。

顾青云被惊吓住了一瞬间，随后就怒了：被卷进灵异事件已经够烦了，还敢跑到家里来吓唬人？

手边没什么趁手的东西，顾青云顺手捞过晾衣杆，对着镜子中心怪物的鼻子狠狠地扎了过去。“吱”地一声惨叫过后，怪物留下一行长长的鼻血消失无踪，镜面也恢复如常。

顾青云缓过来一口气，愕然发现晾衣杆还留在镜子里面。她试着拔了拔，晾衣杆结结实实地和镜子成为了一体。这下顾青云发愁了，她得怎么跟胡川解释，为什么晾衣杆会卡在镜子里？

跟他说，今天有个怪物从镜子里爬出来，被她一杆子捅回去了？只怕这话刚出口，胡川就要扭送她进精神病院了。

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正在合眼休息的“老鬼”突然睁眼，一个喷嚏打了出来，鼻孔顿时流血不止。

旁边正在打瞌睡的老鬼的儿子猛地惊醒过来，慌忙来到病床前看。只见“老鬼”的鼻子像是被狠狠蹂躏过一样，一只鼻孔都被暴力撕裂了，整个鼻子又红又肿，模样惨不忍睹。

他连忙按响床头的铃，护士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看到这样的伤势，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又取来纱布、碘伏，一边给伤口消炎处理，一边安排医生来给鼻子缝合。

忙忙碌碌间，谁也没注意楼道拐角处躺着一只同样被爆了鼻孔的老鼠。一个穿着病号服满头纱布的“粽子”蹲在老鼠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来来去去的护士和医生们径直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将近晚上十点，胡川打来电话：“要晚回，同事聚会。”

放下电话，顾青云松了口气。既然他一时半会不回来，那么大约到了明天才会发现镜子上的异常吧。

顾青云吐出一口气，洗了两个番茄去皮切块煮面，顺便给老鬼端了一份。

老鬼刚刚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来，他在找那个骑着永久牌自行车的道士。可是这一条街到了晚上就变成了夜市，人来人往，格外嘈杂，想在整整一条街上找个人并不容易。再说，很可能那道士其人早就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