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尾灯转入街角，像一朵撕裂在风里的玫瑰，想起庄妍临走前说的话，我心惶惶沉了下去，迷迷糊糊像在梦里，久久缓不过神来。

走过渲染夜色的路灯，我踩着满地枯叶回到破楼，刚拧开门的锁扣，楼梯口就传来脚步声，竟然是房东老陈。

我这才想起自己有段时间没交房租，估计是来催租的，便不尴不尬的跟他招呼：“陈叔！”

老陈会心一笑：“嘉豪，我来给你说一声，租金从这月开始比以前多300，你也知道成都今年的房价比去年翻了一倍，我这套房子虽然旧了点，但地段好，交通方便，你要不租，我过两天就带人来看房子，行不？”

我知道老陈这是变着法儿逼我交钱，可前些日子给米薇薇置办出国用品，刷爆的信用卡都没还清，今晚又被庄妍大肆洗劫，哪还有钱交租子？

老陈是个明白人，从不把话说破：“得嘞，我也不催你，你月底给我捎个信儿就成。”说完就背过手走了。

……

关上门，我面对冷清的屋子没有开灯，借着掠过窗户玻璃的幽浮荧光摸到床边，心事重重的躺上去，然后凝望着黑暗中模糊的物件发呆。

晦涩中我想到了王志远，他是我身边为数不多能够交心的朋友兼同事，不会放任我落难而不搭救的。

找到电话拨过去，在“嘟嘟”响了几声后被接通：“嘉豪，这么晚还没睡啊？”

“睡不着。”我调整语气：“你攀枝花那旅游项目做完没？”

“完了，明天就回成都总部报道。”他顿了下又问我：“你跟薇薇分手啦？她知道你的难处吗？”

“不知道，你也别告诉她。”我挑明主题：“找你借点儿钱，发工资就还你！”

“我上星期不是才借了三千块钱给你吗？你小子是不是把钱给庄妍了？”

我没开口，觉得这事儿挺复杂，但至少明白庄妍确实找过王志远，走投无路才来敲诈我，不禁有点窝火：“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那头立刻斥责：“嘉豪，女人那逼能把你毁了！当初要没遇到庄妍，你活得比神仙还快活！”接着就一声叹息：“不是当兄弟的不仗义，你在糟践自己懂吗？你跟你爸，跟薇薇的关系就不能缓和？你知道留学对你多重要吗？”

“你tm到底想说什么？”我有点不耐烦。

王志远没生气，许久才开口：“我们认识快五年了，你内心啥想法我会不了解？我知道学校那事对你影响很大，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会拿不到毕业证，会跟薇薇分手，会跟家人闹矛盾，都不是现实强加给你的，而是你自己作的！你妹妹昨晚都还给我打电话，询问你最近的情况，你知道吗？”

随着句“恨铁不成钢”，王志远挂断了电话，却忘了我跟他借钱的事儿，而我也不好意思再开口。

我扔掉手机，瞟了眼窗外夜色中挣扎的霓虹，不禁有种抛却肉身，做个放浪形骸的灵魂使者的冲动。

虽然王志远话很难听，却也是事实，我目前的无奈和心酸，几乎全是从庄妍开始的，可是我能怨她吗？我对不起的只有米薇薇和自己！

……

夜色更深，浸泡在放任自流的梦里，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竟意外的出现在我神经崩乱的酣睡中，伴着暧昧妖娆的朦胧，美得不可方物，她不是米薇薇，也不是庄妍，而是夏琳！

没羞没躁折腾一夜，醒来时天已大亮，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发现有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夏琳打来的，还有条短信：领导，上班的号角吹响了，你在哪里？

我拍拍脑袋，简单洗漱后跑下楼去，夏琳靠着科鲁兹的车门，明媚的光线照耀在她的脸上，显得更加精丽细致。

她把车钥匙递给我：“领导，还是你开吧！我开它跑不动！”

然而指尖触碰的瞬间，我眼前却满是夏琳迷蒙中曼妙的曲线，惹得她问我：“领导，你咋啦？眼神儿像丢了魂似的，被女人迷住啦？”

我被问得手足无措，随口敷衍两句，就启动车子往市中心走，路上岔开话题跟夏琳讨论了下工作。

……

早会上，我向杨经理做了个简单的工作汇报，同时把公益活动的报告交上去，杨经理很满意，又调整口气宣布了一个喜讯：公司最近在国宾区域拿了块地，要为此专门组建一个项目开发小组，希望大家积极争取。

说着就把目光瞄向我：“嘉豪，项目还没敲定，所以前期配合开发部的考察工作，就交给你跟阮梦和夏琳负责。”

“好的。”我点点头，又微笑着跟阮梦交换了个眼神。

阮梦算我师姐，据说在校期间就拿过很多奖项，她从营销部升职到开发部，最近才又调到企划部来，属于典型的长相普通，全凭知识换事业的女孩。

会议结束后，我和夏琳并肩走出会议室，阮梦抱着文件，微笑着跟我们打招呼，戏称自己好不容易从开发部调到企划部，结果还是没能逃脱开发部的魔爪。

开发部办公室内，王志远正在跟个女同事商讨一份文件，他外派攀枝花三个月，回成都就接到项如此重要的任务，既是对他的肯定，也是对他的考验。

在阮梦的介绍下，夏琳见到王志远很热情，可轮到旁边的女同事时，她微笑的脸蛋却瞬间冰冷。

王志远打破沉默：“这位是陈佩佩，刚调到成都总公司，是我的新助理。”

“你好。”面对陈佩佩主动伸出手，夏琳并没理会，冷笑声就走到别处去了，弄得气氛很是尴尬。

我强装笑脸对陈佩佩点点头，转身去追夏琳，回到企划部办公室里，我把她拉到隔墙背后：“你又怎么了？就这么欢迎新同事啊？”

夏琳恨我一眼：“我跟她新个屁！”说完就走了，留给我满脑子的问号。

……

午休过后，我们开了场短会，商讨关于国宾地块的考察方向，由于夏琳和陈佩佩全程没咋说话，所以快速达成意见后，我们就直接驱车赶往现场。

虽然地块位于发展迅速的国宾区域，被万达、保利和融创三家龙头企业的项目包围，但依然掩饰不住杂草丛生的荒凉，规划中的地铁9号线跟商业广场，也仅存于图纸上。

王志远跟我的意见相符，都主张顺应成都的发展趋势修建刚需房，利用周边三家龙头企业抬升产品形象；只是说话时，我莫名觉得讽刺，一个为房租发愁的屌丝，此刻竟然站在价值数亿的土地前指点江山。

夏琳一直在旁边吃棒棒糖，见我口若悬河，凑到我跟前说：“领导，你给公司申请进开发小组吧！或者看在你是我刘博士的份儿上，我帮你申请？”

我知道夏琳的背景，对她背景中隐含的力量也毫不怀疑，可与走特殊通道相比，我更崇尚个人奋斗，当即低声喝止道：“说什么呢？你领导我就这么没能耐吗？”

说话时阮梦和陈佩佩也在旁边，见我俩黏在一起腻歪半天，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瞄准过来，甚至连一向正经的王志远也偏着脑袋朝这边看。

我被盯得有点紧张，刚想创造个话题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口袋里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请问是李嘉豪李先生吗？”那头传来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你谁呀？”我怀疑是诈骗电话。

对方却不着急：“我是妇幼医院的护士，你女朋友叫庄妍吧？她的医药费跟手术费还空着好大一截，叫我打电话给你，让你来医院把钱附了。”

这特么！！我气得差点摔烂手机，对着话筒大吼：“你叫那婆娘过来接电话！”

护士有点生气：“你女朋友都走啦，她躺在病床上十几个小时也没见人来照顾，眼睛都哭肿了，叫你付点钱还凶，真是人渣！”骂完就挂断了电话。

“jb事儿多！”我看着屏幕露出厌恶的表情，暗暗寻思庄妍最近什么情况，又是怀孕，又是堕胎的。

我抬起头，才发现大家用一种不明觉厉的眼神看着我，尤其是王志远，他肯定知道电话是谁让打来的。

我当然不好意思再找他，看着一脸懵逼的夏琳，我在众人目光下厚着脸皮把她拉到旁边，语气轻柔的说：“夏琳……那个，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夏琳皱皱眉头：“行，借多少？”见我半天说不出额度，干脆从包里掏出张银行卡：“密码六个3，你自己找地方取。”

我感激流涕地接过来：“没问题！”转身过，却发现王志远站在跟前。

“庄妍让人给你打的电话？”他心事重重的看着我：“嘉豪，你这么做对得起薇薇吗？她要知道你还在跟庄妍联系，得多伤心？”

我没言语，觉得跟他说不清楚。

王志远再次开口：“昨晚跟你沟通失败，有话没给你说，前两天薇薇给我发消息，说她可能要回国一趟，应该会来见你……”

“见我？”我喉咙动了下，眼睛却一阵阵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