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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啄经》第八章 来朝圣的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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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大雪,清凉山灵气钟秀之地,本是冬暖夏凉,仍飘起了片片雪花。一夜之下,山道上积雪没膝,往日络绎不绝朝圣者已无人踪。

但山道上仍有一个僧人,手中举着一柄七尺长的巨剑,其上锈迹斑斑,纹路不清,却是少有人知的一柄上古四大剑之一。

这个和尚只穿着单衣,露着胸膛,身上肌肉精壮,筋骨横练,在这大冬天里似乎完全不绝寒冷。全身而落,五体投地,从地上爬起,抹了抹脸上的雪。拔起巨剑,往前走一步,插落到地上,又伏下身去行礼。

一起,一插,一伏,一礼。

再起……

一路叩地而上,走至大孚灵鹫寺前已至正午,空中的雪花也停了。

高大悍僧喘了口粗气,将剑背起,大踏步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小沙弥,看到悍僧满脸横肉,不由得皱了皱眉,道:“这位师父前来有何贵干?”

那悍僧道:“小师父,俺是来朝圣的,想进文殊殿聆愿。”

小沙弥皱眉道:“这个天你来朝圣?想必未安好心吧!”砰地一声便关起了门。

那悍僧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早闻清凉山乃是天下佛道至尊,朝圣者一应接见,还供应斋膳,怎地以来便吃了个闭门羹?登时又敲起门来。

过不半晌寺门重又打开,那沙弥开门,冷笑道:“你到底是何方而来的妖孽?想来佛门圣地闹山么?”

悍僧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俺不是,不是妖怪。俺是从京都龙泉寺来朝圣的!”

沙弥满脸不信,冷声道:“我可不信你是一步步走上来的。除非……”

“怎么?”

“此去往上有一座佑国寺,寺中有一座通身玄铁所铸成的仙阶上宝、高三丈的禅釉香炉。你若是能将这香炉举至此处,便信得你。”砰地一声又将门关起。

悍僧摸了摸脑袋,不明其意。哪知这小沙弥从第一眼便未曾想要放正憨进寺,那禅釉香炉乃是一门天外奇宝,质量极重,乃是数十年前从天上陨落至清凉山,天生便是釉色香炉模样。便是早已得道飞升的如我方丈,也是请了两位师弟相助,三大法师合力才将香炉运到山顶的佑国寺。这区区悍僧再大能耐,岂会真的能将香炉抬下来?

小沙弥正为自己阻住来意不善的朝圣者而颇为自得,回到禅房准备开始下午的功课。极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整座清凉山都在隐隐震动,小沙弥不由得吃了一惊。

只停顿了两秒钟,巨响又起,似是从山顶传来。

禅房中的僧人纷纷都从室内出来,面色惊慌者有之,还有的暗自奇怪:“清凉山乃灵气宝地,怎会地震?”

那巨响一声接着一声,愈来愈响,愈来愈近,知客僧空明不得不跑出来查看情况。小沙弥心下不安慌乱已极,连忙跑到知客僧前讲明方才情由。还低声急道:“知客师父,快去请方丈回来罢!这人厉害的紧!”

空明一阵沉吟,道:“若是能举起禅釉香炉的人来闹山,只怕师父也……嗯?”好像忽然想起什么,道:“那位师兄力大无穷远近闻名,莫非是他?”

空明转头对沙弥道:“你说他是个僧人,手里还拿了把人高的巨剑?”

小沙弥连声道:“是啊是啊!看着凶得很,知客师父,我们是不是要先逃啊!”空明一跺脚,指着沙弥的脑袋道:“你啊!”说着连忙朝门外奔去,但随着巨响震得整个寺庙摇动,跑动时险些摔了一跤。

到得门口,紧接又是一声巨响,震得知客僧不得不把住大门才没有震飞起来,而面前门外正是将香炉刚刚斜搁在雪地里的悍僧。

知客僧空明见到这悍僧,连忙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正憨师兄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这小沙弥不识得师兄,多有得罪,快请进来。”回头又冲着小沙弥瞪了一眼。

雪枝抖落,寒风将衣襟吹起,悍僧正憨安然合十回礼,缓步走入寺中,旁边的小沙弥瞧着雪地外的高大香炉,兀自目瞪口呆。

空明边走边道:“上月里便收到继升法师的来信,师兄这一路从龙泉而来,莫非是走过来的?”

正憨呵呵而笑,道:“俺前来朝圣,自是得用双脚。”

空明道:“师兄好毅力,能将香炉搬下来,诚心日月可鉴。想必还未用过斋,请移步五观堂,吃了饭后再去文殊殿也不迟。”

正憨道:“好!”

……

……

半个时辰之后,正憨一切准备就绪,将巨剑交予知客僧看管,便进入文殊殿,在中间的大智文殊像下工工整整地跪好叩头。

当下合十闭目,四下寂静,听得清殿外远处的木鱼诵经之声。正憨理了理思绪,开始诉愿:“大智大慧的文殊大士,弟子从冀州而来,奉俺师父的命令向大士求一件事。是这样,祁国的情况大士应有过耳闻,问轩帝残暴昏庸,劣迹不胜数。自他一甲子前渡劫失败之后,便只顾贪图享乐,久不修炼,自知熬不过下次天劫,寿数将尽,近十年来已开始派人修建陵墓。陵墓将成,他命助纣为虐的国师天青散人前去东海捕来大批鲛人,杀取其膏只为做陵墓的长明之灯……现今上百鲛人被困与皇城地牢,还请大士相助,救出这些鲛人。”

正憨伏下身去,虔诚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来道:“大士若是无暇相助,还请保佑俺们行动成功。”

“阿弥陀佛。”

正憨正要起身出殿,听得这一声佛号,大为惊奇。抬起头来四处环顾,并无他人,倒似是眼前的大智文殊像所发出的。

正憨挠了挠头,轻声试探道:“大士?”

就在他以为再无声响之时,殿内六尊文殊菩萨一齐发话了,吓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汝前世功德圆满,以身就义,已合佛意。今生得成正果,三百年后修得菩萨金身。万般机缘便在此时,前往护送有缘贵人,一路自有汝机缘,成就初始功德,觉醒前尘记忆。切记佛心坚定,方能安度情、智、痴三劫。”

正憨爬起,跪正,磕头。道:“谨遵大士教诲!”

从大文殊殿出来,正憨便听得一阵争吵,抬头瞧见一个穿着僧衣但留着长发的少年人在与知客僧空明嚷嚷:“这把重剑我就要了!”

空明摇头道:“不可不可,这是一位远道而来的师兄的宝物,并非寺中之物,怎可随意拿去?”

“空、明、小、和、尚!”方见风抓着巨剑一端,撇嘴道,“我是不是你师叔?师叔是不是要下山了?下山是不是得有件护身法宝?”

他说一句,空明低头跟着“是”一声,但依旧不愿放手。

正憨走上前来,合十温语道:“施主为何非执着于这柄剑呢?”

二人一齐转过头来,空明道:“正憨师兄,这位是我的小师叔。是明台师叔祖的二弟子。”方见风却在上下打量着正憨。

虽然本来少有人知晓明台和尚身份,但数年前龙狐闹山一事太过剧烈,早有传言明台和尚就是文殊菩萨。是以正憨闻言怔了一怔,低声道:“明台大师佛法精深,不知是否有缘听法。”

空明生怕方见风又提出什么让师父讲法交换巨剑的要求,连忙道:“师叔祖住在山下,不轻易与他人说法。”

正憨叹了口气,道:“那着实可惜。”

空明又道:“小师叔,你也瞧见了。正憨师兄力大无穷,最适合用这种巨剑。你怎能夺人所爱?你来时可瞧见门口的香炉了,那便是他搬下来的!”

正憨笑道:“这巨剑虽是师父送给俺的,但俺平时惩戒坏人也不用这剑。是可以送给这位小师叔的。”

方见风放开手,摇了摇头,道:“我不要这柄剑了。”

知客僧空明怔了一怔,松了口气,道:“如此甚好。”

“我要他当我的保镖。”

方见风指着正憨认真说道。

……

……

原来距小狐狸温如雨下山已过去四载,方见风用自己十八年的岁月将清凉山上的佛典读了个遍,尤其留意药师阁中的医典,却根本不曾找到能让自己这种经脉修行的方法,不由得大骂老和尚骗人。

明台和尚曾告诉方见风,若他能学习、融会贯通天下修道知识,或许能找到让自己修行的方法。

所以在读遍佛典,以及明台和尚所能想出让他被动学习的绝技都练完了以后,他打算下山。

下山先去北祁蓬莱派中去读道藏,接着到河洛门读遍儒宗典籍,最后还要去底蕴极深的陈国天道宗与蜀山峨眉派。除此之外,仍要寻访遗落人间的墨宗。墨家有别于释道儒三家自成一体,另有一套修行道路,尤其以法术封印而成偃术见长,也曾冠绝天下,与儒家一同尊为两大显学。直到前朝天下一统,实行独尊儒术之政,墨家不知避退,锋芒迎头,便被打压了个彻底。虽已式微百年,但仍有墨者隐居世间,时不时有墨宗高人在武林中一鸣惊人。

儒宗与墨者虽与道家坐忘心法不同,但本身本质也是汲取天地灵气修行,对于中下武学境界实力的划分本质相同,术语也相同。佛家、道家上品四境,儒、墨只有两境的划分。

佛宗除却中品之下武学境界划分并无两样,一名出家人想要从法师破境为三藏法师,那必要读完三藏经典,并且尽皆领悟其中佛理。所以佛宗的修行更重要的是修心,只有参悟佛法才能不断提升实力。是以也曾有一步顿悟,立地成佛升天的典故。

方见风已经读遍了佛宗典籍,并不觉得自己能如佛门高僧一般顿悟成佛,于自己的修行并无大益。

他没有修行,只有潜在的被动绝技,会施展一些纯粹引动天地灵气的小法术,这样行走江湖不被分分钟打死才怪。

所以他要正憨当保镖。只是他并不知道,正憨却是因为提前听得文殊菩萨对他的诫语,才答应一路护送。

不过还有个要求是,方见风要先随正憨去祁国解救被困的上百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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