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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群侠录》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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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西风裹挟着沙尘一层一层往娘娘庙内撒,走丝绸之路的商人准备开始新一天的行程,悠远的驼铃当儿当儿吵醒了刀锋镇内值守的天煞弟子,这弟子咒骂一声,却听得驼铃声后呼啸着马蹄声,这马蹄声越来越近,他立时睡意全无,挺枪横于身前,喝道:“什么人!”却不想话刚出口脸上便挨了凌厉的一下马鞭。

“是你花奶奶我!”

那弟子顾不得捂住脸上还往外渗出的血,点起火把,大声喊道:“花堂主回来啦!花堂主回来啦!”不一会儿镇上龟缩的天煞帮众鱼贯而出,一束束火把簇拥着来客,让出一条道直到娘娘庙前。

娘娘庙内天煞神君缓缓走出,懒懒散散道了句“回来啦?”四下皆窃窃私语道:“没想到花奶奶一回来,连君座都显身了。”

这来客原是天煞盟明堂堂主花想衣,虽被称作“花奶奶”却只三十岁上下,眉如冷月,唇红齿白,面容颇为姣好。天煞盟由于帮众成分复杂且人数不断增多,老君座便分设明、镜二堂,每堂设左、右二位堂主。明堂掌管侦巡、刺探;镜堂则负责帮内刑罚及日常事务处置。

花想衣和如今的神君秦天本是还未过门的一对儿。秦天成为君座后,将老君座的党羽尽皆捕杀。四位堂主看到手下人心惶惶,越来越难加管束,又恐秦天加害自身,便渐生去意。尤其是花想衣,作为老君座的弟子,这一身功夫可是老君座毕生绝学所传,自然心寒无比,便串联了其他三位堂主离开了天煞,但四人都未走远,仍然在丝绸之路上游荡,干一些零敲碎打劫掠商贩的勾当。

这秦天和花想衣一边在破庙内的炕上翻覆着,花想衣还一边嗯嗯啊啊的问着秦天:“你……你托人找我回来说有件宝贝?是……是……是什么啊……啊?”她又说:“莫……莫不就只是你身下这活物么?”说罢腾出一根指头伸下去弹了下秦天的家伙,秦天更加了劲,满脸的络腮胡摩挲着花想衣的身子,说道:“这是其一,这其二嘛,我尚且不能和盘托出,还得走一步看一步。其他那三个蠢货怎么还没回来?”

花想衣心下嘀咕“这淫棍想必也没什么高招,只是想女人了就要我回来,还神神秘秘的装个鸟样子”嘴里仍说道“他们明日便到,我……我先回来……还……还不是挤得些时间伺候您,瞧……瞧你这力气使得,可不得……不得泄泄火……”

秦天俯在花想衣耳边,说:“还有件事情需得麻烦娘子。”

花想衣啐了一口,道:“老娘还没和你过门,哪里来的娘子?”

待秦天说完,花想衣恼了,事儿还没完抽出身子就要下床。秦天又把她摁回去,从旁拉出一大包裹,里头哗啦啦啦散出一堆金元宝,他拿出几个扔在花想衣头边,说:“跟着我,总比你零敲碎打来的快吧,你走这一两年也受苦啊,这些零碎你先拿着玩玩儿。”

花想衣怒气全消,仍假意嗔怪道:“死鬼,你当我是窑姐儿啦!”说罢随手抓了几个金元宝出去了。

“贱胚子。”秦天光溜溜的,也往地上啐了一口,只是这声骂被风吹走了,花想衣没有听到。

陆沉云到十里哨处巡哨,途中经过已被吐谷邪一把火烧成白地的普渡寺,又过路客商带着孩童,孩童瞧着里头黑黢黢的兴奋,扔进去一块石头,一群乌鸦立时扑啦啦飞出来,孩童吓得号哭不止,沉云叹口气,催马走了。

正要催马,身后传来“小侄、小侄”的叫声,陆沉云回头一看竟是多布林寺的多吉上师。

“嗯?多吉上师?出来化缘?”

“化什么缘!多吉林寺什么时候缺吃少穿了?寺里香快完了,小喇嘛们每次买来的品质极差,我说这次我亲自出来买,让他们瞧瞧大寺就要配高香!”

沉云笑道:“好好好,大寺配高香,大寺配高香!”

陆沉云巡完哨后,当晚在十里哨处的镇子与采买东西的多吉会合,二人夜宿在镇上的馆驿内。

陆沉云梳洗毕,嘱伙计给隔壁的上师也打了一盆热水,伙计说隔壁无人,沉云有些诧异,转过回廊瞧见多吉上师在另一头,弯着腰,脸冲着一扇窗户似是窥探什么。沉云悄悄走过去拍了多吉的肩膀,多吉吓得要喊,却兀自捂住了嘴巴。沉云凑到被戳破的窗前一望,一对儿男女正行云雨之事,陆沉云当下脸红身热,回身挽上多吉就走。

“上师,你好歹也是出家人,怎么看这个?”没想到多吉两眼放光,脸上毫无愧色,陆沉云以为他还沉浸在方才的偷窥无法自拔,便有些恼,碍于多吉毕竟年长,他只说:“上师,你还是快去休息吧!”

“别,小侄,你听我说。起初我是图个乐,嘿嘿。但越往后看……”沉云打断道:“怎么着?越往后看越乐嘛?”

多吉收起笑容,神秘地说:“越往后我听得他们说起凌云阁如何如何。”

沉云起初并不以为意,想来只是这花和尚为自己开脱罢了,便挽起多吉送回房间,多吉打趣道:“凌云阁面子还真是大,连野鸳鸯打桩野合都惦记着凌云阁!”

沉云苦笑道:“上师,出家人怎么老打诳语呢……”说罢一扯被子,给上师捂了个严严实实。

掩上门后,一阵西风吹来,褪去陆沉云脸上的烧热,他定下想想,多吉上师虽然平日不拘小节、大大咧咧,是不像个扎扎实实的出家人,但交往这么多年,哄人骗人却是没有,心下想着,脚步已不由自主向刚才那间屋子走去。

再透过窗户一看,那二人还是精赤身子,却不见动静。陆沉云不再探看,而是以耳贴窗。

“秋老爷,小女的身子您也要了,君座的信也给您许诺了,您还有什么顾虑呢?”

“唉,可我与凌云阁素昧平生,今番却要无端杀戮,你们真这样如此为难老夫?”

“那您就忍心为难妹妹我么”

沉云已是暗暗吃惊,这二人果然与凌云阁有瓜葛,再听则是女子的哭声,又听得那男子说:“嗨呀,你怎么又来?你怎么来不够?”

适才嘤嘤的哭声立时化为一阵儿银铃儿般笑声。

“那可不,你妹妹我从小生活在大漠,缺水。”

沉云回屋留了张字条给多吉上师,又来到一楼,小二正趴在桌上打瞌睡,沉云叫醒他,说:“伙计,来一坛女儿红,要西海水酿的。”

伙计脸上顿时睡意全散,警惕的问道“客官要十年的?”

“三十年的吧,今晚太冷了。”

切口对上之后,伙计上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秋无意一身狐皮袍,夜色中人和马都哈着白气。秋无意左手举着火把,看马嘴泛出白沫,知道跑的累了,就在一颗胡杨树下停下,用火把点燃一堆干枝,靠在古琴上休息。

“嗖”一声,火堆被打灭,秋无意警觉起来,低声喝道:“谁!”

夜凉如水,四下寂静无声,只有时不时传出不见踪影的动物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大丈夫光明正大出来便是,躲在暗处算什么?”

黑暗中陆沉云低声喝问:“难道阁下与人合谋,与凌云阁素昧平生,今番却要无端杀戮,这就光明了?”

秋无意解开古琴上包的布,不紧不慢道:“哦?我道是谁呢。既然凌云阁来人,那老夫也就可以开始替人消灾了。”

话毕陆沉云已冲至琴前,秋无意大惊,自己怎么没有听到他的脚步?但秋无意毕竟也是寒冰门长老,陆沉云一脚当胸踢来,几根琴弦已然抵住,秋无意一招“琴心三叠”数跟琴弦交错成网,罩住陆沉云的腿,顺势一拉,陆沉云扑在地上。陆沉云借着地之势弹起,几个空翻,却见那琴弦一根接着一根赶上。沉云落在树枝上,拔出空蝉想要斩断琴弦,后续一弦却划断树枝。半空中他一剑断掉了缠在脚上的琴弦,落下后登时滚向一边,本在身后追着的琴弦深深扎入土石之中。

陆沉云瞧瞧自己,滚了一身土,被追着打,心下大怒,虽知对方功夫极高,却已毫无克制冷静之意。他再次跳上树枝,以几枚透骨钉开路,弹开攻来的琴弦。“云花六出”的步法虽未臻入化境,却也快得惊人,秋无意双目失明固然耳听八方,但陆沉云这几步却是没听到。秋无意忽觉头顶生风,才知陆沉云已攻至身前,拆过几招后还是未能抵住陆沉云,待陆沉云落地后一掌击飞了古琴,这才算出了口恶气。

陆沉云打飞古琴,也激怒了秋无意,但秋无意毕竟老奸巨猾,颇能沉得住气。陆沉云掌随步动,步法似一泓清泉汩汩而流,看似无向却有势,陆沉云全是进手招式,一步一步转着打,秋无意也是闲庭信步,见招拆招,方寸不乱。

陆沉云再拔出空蝉,攻势更为凌厉,剑剑直逼秋无意命门穴位,秋无意知他好胜且此时情志也难以控制,待陆沉云一掌过来,秋无意迎上去,委身一侧,左手顺沉云掌势扣住其手腕,右手一招“梅花扣”在陆沉云脊背上轻叩一下,陆沉云始料未及,飞出数丈远。“梅花扣”看似只是轻叩一下,但秋无意内功深厚,这轻轻一扣已然让陆沉云飞出数丈。

秋无意打算走过去结果掉陆沉云,却感到肋下阵痛,用手一试更觉疼痛,手指又痛,凑近一摸一片皮肉已被削下。

“他啥时候干的这些?”秋无意大惑不解。原来就在秋无意以“梅花扣”击中沉云时,陆沉云右手未被控制,运足内力趁还未被“梅花扣”弹开时拂到了秋无意的肋下,而弹出去后在半空中又扔出一枚蝴蝶散,擦中秋无意的手指。这枚蝴蝶散也正是三师兄虚云离开时留给沉云的。

秋无意感到手指的痛难忍异常,闻了闻伤口,断定那暗器上果然有毒。他骂了声“兔崽子!”随即封闭各处穴道,以免剧毒窜至全身。秋无意果然内功了得,穴道一封,他运足内劲,一股黑血顺手上的伤口流出,蝴蝶散上的毒液即被排出。树下坐了片刻后上马过去一看数丈之外早无人影,又想此地已是凌云阁地界,恐在此滞留对己不利,便不再找寻陆沉云,催马离开了。

却说花想衣穿好衣服走下客栈,看到大厅内坐着一些人喝酒吃菜,心下纳闷深更半夜怎么还有喝酒的,却只当轻浮的人深夜买醉,没加再意,径直出门。店门却“啪”地关上。酒客和店伙计都抽出刀剑。花想衣急着回刀锋镇复命,不想耽搁,就从怀里掏出几枚银子,说道:“不知道各位哥哥什么来路,但请好汉们借个方便,这些银子权且拿去买酒喝,妹妹办完了事情再回这里和哥哥们欢乐。”说罢朝众人狐媚一笑,又要离开。

店伙计大骂:“贱种,你暗算凌云阁,今天怕是难走脱!”花想衣冷笑道:“那花奶奶就陪各位娱乐娱乐!”说罢拾起手边一摞酒碗“嗖嗖嗖嗖”朝各人方向打去,众人避开酒碗,举兵刃过来要砍杀,花想衣一跃数丈到房梁上,拿出金蛇长鞭用力一甩,下面酒桌竟应声裂开,接着用鞭子四下翻飞挥舞,客栈内空间极小,金蛇鞭又长,花想衣这记“金蛇狂舞”可谓收到奇效,那人连招都未和花想衣拆一合便已倒在金蛇鞭下。

花想衣料定这人已死于金蛇鞭下,看都不看推门就出,忽觉背后生出一阵兵刃袭来之风,回身下腰,闪过砍过来的一刀,接着挥起金蛇鞭缠住那刀,金蛇鞭有机括,可长可短,此刻突然变短缠住对方那刀甩了出去,直腰后顺势一掌却被又一把刀格挡开来。不一阵儿把刀接连突、刺、劈、砍,其中一人趁势一招“借势拽牛”把花想衣拉回客栈内。花想衣纵然长鞭使得出神入化,但黑夜中与人拼斗,突然伸一只手也来不及发觉。花想衣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招拽回去,脚下不稳头磕在桌角,一股鲜血立时顺着白皙的妖艳的面庞上留下来。

原来那人方才只是被金蛇鞭打中,但这人身法够快,躲过致命的攻击也骗过了花想衣的眼睛。花想衣暗暗思忖道:凌云阁帮众确实难对付,再耗下去只怕凌云阁还会有援兵,而自己孤身一人更加凶多吉少。

正思忖间那人又举刀枪来杀,却有人破窗而入,挺双刀隔在凌云阁帮众和花想衣之间,众人还未回神儿,窗内又跳进二人,其中一人喊道:“妹妹,不要多管闲事!”

风铃儿回话道:“姐姐难道没看见这个男人打一个女子嘛?这像什么话?”说罢举起双刀冲着凌云阁人杏眼怒瞪。

风如歌仍说:“妹妹你不要什么都不知道就掺和别人的事儿!”

风铃儿道:“那么多男的打一个女子,就是不对,就是不对嘛!”

客栈内,凌云阁人横下心不会让花想衣轻易离开,花想衣却想赶快脱身,可风铃儿一行人的出现更让本就剑拔弩张的小客栈在西风大作的夜晚变得破朔迷离。客栈外的风一程烈过一程。三方人剑拔弩张,百花宫十余人的侍卫此刻也破门而入,紧紧靠在风铃儿身边,也都抽出兵刃对着店伙计他们人。而之前受命除掉百花宫掌门一行人的萧冉,也一路跟随风铃儿,来到了客栈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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