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京师向西域，一路三大关卡，自东向西，临冶关、蛇口关、玉门关。

临冶关地处闵州以东，自六百多年前的同心时代就已逐渐没落废弃，大宁立朝之时，只剩一片断壁残垣的旧址。是池疏影拿下邡州闵州之后，才重新估量了临冶关的地位，划地建关，历时三年，堪堪成型。

接到临冶关急报的时候，池疏影与池清姐妹两个，正在邡州大营里同莫逊几位大将商议兵力部署的事情。

斥候来报，楚琛亲征，兵临临冶关下。

池疏影听罢，很平静地起身说，“这边交给阿姐，我去会他。”

池疏影一个人，出了临冶关。

沉重的关门缓缓推开，池疏影走出来，看见临冶关外，楚琛率一千御林军，严阵以待。

御林军阵前，楚琛一身明黄软甲，神色肃穆。这样的楚琛，落进池疏影眼里，那样陌生，一时间，池疏影不禁怀疑，她是怎么把眼前的这个人，同她记忆里的“哥哥”，混在一处的？

池疏影并没有走出太远。

这样的淡漠的池疏影，也是楚琛不熟悉的。他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最坏的猜测，怕是成真了。

楚琛抬手，命身后御林军驻步，自下了马，朝池疏影走过去。

“为什么没有给我来信？”楚琛心里仍存着几分侥幸，问她，“你音信全无，我又接到临冶关驻军邡州闵州调兵的消息，以为你出事了。怎么了，小影？”

池疏影不为所动。

“楚琛，文遥都招了。”她开门见山，说道，“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当头一棒，楚琛喉结滚了下，声音微沉，“她说什么了？”

“什么都说了。”池疏影盯着他，藏不住一腔恨意，哽咽恨声道，“你怎能心狠手辣如斯！那是我的父母亲长！那是陪我伴我支持我十几年的人！楚琛，我为你甘愿负尽天下，而你——害我负尽天下！”

楚琛心头被池疏影狠狠一蛰，慌忙辩解道，“不是这样，小影你听我解释……”

“好啊，你说，”池疏影点头，克制情绪，“你解释，我听着。”

楚琛一滞，无可辩驳。

池疏影的眸光一寸寸冷了下去。

“小影。”楚琛深吸一口气，最终道，“我做的一切，初衷，都是为了你。你于我，重要过一切。”

池疏影冷笑，“不，楚琛你眼里没有感情，我于你，的确重要，是你，仅剩自欺欺人的一块良心未泯像个人样的遮羞布，而已。”

临潼关下一马平川，芳草萋萋，清风沙沙。吹起池疏影额前碎发，迷蒙了眼前人的面庞，却冷硬了她的眼神——

“楚琛！”池疏影扬声，抬手立誓——

“我给你三年时间杀我，三年，我池疏影不死，必向你——报我池氏灭门血恨！”

楚琛心下大骇，唤了声“小影”想去拉她，然而他刚一抬步，刷刷刷一轮箭雨自临冶关上从天而降，钉在楚琛脚前一尺，一排箭矢入地二寸，生生在二人间划出道楚河汉界。

都摩巴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上，西北弓弩营的神箭手们整弓撘箭，楚琛的步子，硬生生停住。

马蹄踏踏，池清和尉迟屹带着在青云卫的簇拥下出关。

尉迟屹带兵挡在池疏影姐妹身前隔开楚琛人马，池清很是克制地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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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楚琛颔首，客气一句“皇上留步”，而后扶着池疏影，轻声说，“回去了。”

一刀两断，再无留念牵绊。

碧空万里，归雁成行。青云卫兵林立，池疏影转身，走的毫不留念。

……

宁希1100年，十月，池清生产。

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了两夜一天，产房里，池清也痛呼了两夜一天。

池清难产。

西北王府的下人忙进忙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往外端。池清已经虚的没有了喊疼的力气，被褥湿透，一阵阵的出虚汗，从头到尾都陪着她的池疏影，也急的满头大汗。

“阿姐！阿姐你醒醒！”池疏影一遍遍地大声喊她，“产婆让你使力呢！快了，见头了！阿姐你再坚持一下！”

池清弱弱地把眼睛睁开些许，虚虚地扣着池疏影的手问，“孩子快出来了？”

“是啊！”池疏影忙不迭道，“快了，看见头了！”

“好，好啊……”池清缓了口气，又问，“男孩儿女孩儿？”

“阿姐你再加把劲，就要出来了，就知道男孩儿女孩儿了！”

“疏影，”池清声音虚弱，艰难道，“答应阿姐一件事，好不好？若是男孩儿啊，你就，就帮姐姐，把他，教导的，像臻弟一样，敦厚，正直；若是女孩儿，就让她，像你一样，果敢、聪颖……”

“阿姐自己教！”池疏影不答应，“我教不好，我自己还一团糟，不会教孩子！阿姐你要自己来！……”

池清笑笑，“叫你想的名字，起好了吗？”

“没有。”池疏影一口否道，“哪有阿姐这样的，孩子的名字，叫它小姨取？你自己定主意，我不管！”

“你呀……惯是个爱躲懒的。”

深夜里，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池疏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池清说话不让她昏睡，突然听得产婆一声惊呼“出来了”，接着就看产婆抱出了个巴掌多长的婴儿——

“恭喜大小姐，是个女孩儿！”

新生婴儿哭声响亮，一听就知道是个活力十足的。池疏影笑了，催着产婆快点把孩子抱过来看，说，“阿姐，是个女儿呢，以后一定像你一样。”

产婆们还在忙碌，很快处理好婴孩，文璎把孩子抱过来，伏在池疏影耳边，小声说——

“情况不好……血崩了，止不住。”

池疏影惊了下。

文璎压低了声音不想被池清听到，池清却出声，虚弱地说，“血崩了吧？我感觉的到。”

池疏影慌慌张张地要出门再找大夫，池清叫住她，“疏影，姐姐时间不多，你，不能，让阿姐……走的放心点吗？”

大夫自早有下人去请，池疏影泪流满面，坐回池清床前，握着她冰凉的手，半晌哽咽点头，“好，阿姐放心。我会的，会的……”

“嗯。”轻轻碰了碰婴儿脸颊，池清软声又问，“她叫什么名字？”

“池橖，”池疏影答道，“橖棣的橖字。”

“好，好……”池清脸上浮现出笑意，声音微弱几不可闻，“那她，以后，就，交给，你了……”

池清说着垂下眼睛，池疏影大惊失色——

“阿姐！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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