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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清华》第六章 忍伤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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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生在沛县养伤已有些时日,但是沛县城空,粮草不济,难免阻碍行军,这是目前他遇到的最头疼的问题。良生道,“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陈县,和其他义军会合,若晚了,恐秦军趁势反扑。”

我道,“百姓们是听信了谣言,以为你们会和秦军在此交战,所以才急着暂避邻县,此时叫他们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良生笑了笑,道,“你有办法?”

我道,“我在沛县住了两年,知道当地的百姓最看重城北的祝宁祠,于他们而言,祝宁祠里供奉的女娲娘娘比天子还要尊贵,逢一五便要烧香拜祭,一旦祝宁祠出了什么变故,不用我们去请,他们自然飞也飞回来了。”

良生不解地望着我。

“良生哥哥,姐姐的意思是,我们去祝宁祠放把火!”清愁咯咯笑道。

良生惊道,“那不是更得罪他们了吗?”

我摇头道,“不,火是秦军放的,你们是去救火的。”

大家都知道当今陛下是最厌恶神鬼之说的,曾下令拆毁各地的宗祠庙宇,像沛县这种天高皇帝远的,是好不容易偷偷瞒下来了。

良生恍然大悟一般,不住点头,道,“若能成功筹措到粮草,清华就是义军的大恩人!”

我笑而不语,心里却道,我可不是为了义军。

自此,这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就完美落幕了。

百姓纷纷感念义军帮祝宁祠免遭秦军的荼毒,而在良生诚恳地说明了来意之后,秦军之前散布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有了百姓们的支持,良生不仅很快筹措到了军粮,还招募到了更多有识之士,壮大了反秦的队伍。

而当一切都准备就绪,也就意味着,良生要离开沛县,往陈县进发了。哪怕多待一天,怕都将贻误军情。

如果我没有遇见他,我可能就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无悲无喜。

可是,我偏偏又遇到了这个命里,我只要见一次,就忘不掉的人。

我见到他,对他的迷恋,丝毫不亚于从前,我还是认为,如果能和他相守一生,便是我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事。

那天晚上,我们对面坐着,屋外淅淅沥沥,正好掩饰我有些嘈杂而纷乱的心,我一边为他擦剑,一边呆呆地出了神。

他喜欢我,这次我是完全看出来了。

他不再像从前那般躲避,反而,很坦白而真诚地表明他的心迹。

只是三年,我们都承受了一场无法抹去的伤痛,所以,更懂得珍惜,也更谨慎。

忽然,良生的手轻轻地覆在我的手背上,我微微抬头,发现他正十分专注深情地望着我,他的眼睛就像一湾澄净而又深邃的湖水,波澜不惊。

“清华,我明天就走了。”他轻声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我只是看着他,思绪不禁回到了年少时,颇为感慨,你的这句话,如何当年不说呢?

良生似乎看穿我的心事,便道,“或许迟了,可我明白,如果我再次装傻,再次放弃,那我就是天大的傻瓜,我也就不配上天给我的这次与你重逢的机会。”

他真是变了。

我也变了,畏缩的人,变成了我。

我可以吗?我不断地问自己,这样做是对的吗?

父亲已告诉我答案,“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那么聪明,能非常明白自己的心,愧疚和犹豫能蒙蔽许多人,也能让你错过很多东西。心动便是心动,谁也不会怪你,包括大公子。”

三年了,我是不是,可以往前走了?

我悄悄地问大公子,道,“如果公子觉得清华这样做是对的,就请为我占个阴卦,若是公子觉得不好,就请赐个阳阳卦。”

结果是阴卦。

不管是不是公子的暗示,我必须承认,我为良生再一次动心了。

还是那么轻而易举。我的生命中已经有太多遗憾,我不想令他,也成为遗憾。

临行前夜,我再次见了良生,我为他准备了许多东西,还亲自为他缝制了衣裳。

这是我给他的回答,也给了我的承诺。

我心中不舍,却不愿连累他做个罪人,不敢不舍,便只道,“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见我。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他喃喃感叹,“我真后悔,没有早点说爱你。我们错过的三年,我愿用一生去弥补。”

他送了我一块合欢玉,我们一人一半,他亲自给我戴上。

看了这玉许久,我忍不住哭了。

他遂把我拥在怀里,“别怕。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我悄悄抱紧了他,他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离别啊。

自从伯辰屈死,我从不相信这世间还有公义,仁慈。

然而,此刻,我把自己变成了卑微的乞丐,乞求上天的一丝丝怜悯,让我们在一起,只是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第二天,我一路送他到城外,良生舍不得催我又不忍心我走得太远,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我只想再多看他一眼,便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便是多拖一刻,我也觉得是赚了。

而令我感到十分意外的是,樊礼也来了,还有他那帮兄弟们。

樊礼笑得很爽朗,好像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所谓一笑泯恩仇,就是这个意思吧。

其实良生从凛风寨回来之后,便总是惦记着山上的那帮好汉们,他们之所以落草为寇,也是为官府所迫。

他们个个武艺超群,胆识过人,如果能纳入义军,对他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

在他伤好一些之后,又多次上山,我没去,自然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良生每次回来总是带着一股惊叹又满意的微笑。

如今看来,樊礼终于是被他三顾茅庐的精神打动了。

果然樊礼对他道,“沈都尉,你看我加入义军,做个什么官儿好?”

良生惊喜,道,“你若喜欢,我可以将都尉都让于你来做,如何?”

樊礼笑道,“那倒不必,我瞧着你帐前缺个先锋,你看我堪当此任?”

“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良生哈哈大笑道。

我却忽然间有些纳闷儿,问樊礼道,“你大哥怎么不见人影,他不随你一道去么?”

樊礼道,“他原本是要来的,奈何赵大娘死活不放他去,他是个极孝顺的人,只好先留在家中,先宽慰大娘几日,往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我便点头道,“原来如此。”

不知为什么,得知樊礼随行前往,我的心里稍稍放心了一些,好像良生有了护身符一般。

然而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酒。

我们三个,一饮而尽,那瞬间,忽然生出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我的眼泪不禁掉了下来,忙遮掩道,“这酒好烈性!”

良生和樊礼都皱起了眉头望着我。

最后,我对良生道,“记得写信给我。”良生重重地点头。

我又望向樊礼,道,“保重!”樊礼也点头。

天依然阴着,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灰色,在我看来,没有比这更凄惨的颜色了。

然后我上了马车,回望了他们最后一眼,便回城去了。

我紧紧握着那块合欢玉,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心想,早知道,我也该学学赵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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