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默不语，只有经过东边武学门前才听到有练剑的声音传出，脚上的步子不由的逐渐慢了下来，曾经我也是在这里学习剑术，如今过去许久，再回首往事，曾经练剑的初心早已不覆而得。

很快到了前堂，远远的看到大殿中央摆放着一只青铜大鼎，一缕缕青烟从鼎中升起，乌尘香的香味缭绕整个大殿。堂上坐着的人一身华服，两鬓几缕白发束于金冠之中，面色如冰目光炯炯的凝视着我和落尘走近，眼底带着似是能洞悉一切的威慑力。

进入大殿前，微微抬头，看似空荡荡的金色大梁柱上，几十双目光正屏着气息直逼向我和落尘。若是稍有多余的动作，我们二人恐是无法完整的走出这殿门之外。

伏下身子行完礼，我与落尘静静的站在堂前，都未曾敢多说一句。

终于高坐在大殿之上的人起身走了下来，我低头看见那黑色长布靴慢慢靠近，肩上一沉，头顶的声音犹如千斤般重重的落入耳中：“无心，我交与你的任务都完成的很好。”

直起背脊承受着来自肩上的压力，丝毫不敢放肆，低眉顺从道：“谢门主赏识。”

“你是我门中第一剑道高手，此次令你返回，有一件只有你能完成的事情交与你”肩上的手收回，背在身后。沉重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明日一早赶往都城长安，皇上举办了一场试剑比武，为太子选拔教剑术的老师。无心，我要你赢得魁首拿回那赤霄剑，保护太子。”

有风自外袭进殿内，寒意瞬即沁入五脏六腑之中，逼人的冷意传遍周身。

“你此次前往长安需改头换面，你记住你叫林蘇。曾经的僧人无心已经不在了。前途多劫难，你自行保重吧。”

眼前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老人目光始终未变，说完摆了摆手，微微闭目站在堂前，不再做更多的言语。

身旁的落尘仿佛与这周身围绕的乌尘香融为一体，无声无息的站在一旁，直到看到那人示意我们可以离开。才又伏身一跪，慢慢退出这空旷的堂前。

“是，林蘇记住了。”目光一颤，瞳孔再次收缩。感觉到身上扣着一把无形的枷锁，正在不留痕迹的慢慢捆紧让人动弹不得。冥冥之中，似有什么东西离我越行越远。

走出殿堂，行至门外的曲廊前，寒风卷起身上的衣襟，风从耳边吹过。落尘师兄的声音比这寒风更为冷冽：“无心你可会怨恨于我？”

“怎么会，师兄多虑了。”我信步朝前走着，答道。

“进入宫中，便会如履薄冰步步艰难，稍不注意可能就会落得尸首难两全的下场。”顿了一顿，落尘拧起眉头自顾说着，“我听说如今朝堂动荡，兵权分割，太子年幼很多人都有行刺之意。你……”

“这些我怎会不知道。”打断他，我随手扯下苑内栽植的花蕊，轻轻一撵满手的殷红。笑了一笑，云淡风轻道，“我早已做好赴死之心。”

走了一段路，身后的人并未跟上来，只听的有声音从远处幽幽传来，字里行间满是忿恨和无奈。

“只可惜，我技不如你。”

重回长安城却已然是物是人非，长安城内依旧热闹繁华，走街串巷的商人络绎不绝叫卖吆喝声不断。与往日不同的是，各市集街道多了不少习武之人，手握着各式各样武器神采奕奕的似乎想大显身手，更有人干脆当街耍着武艺招式，引来不少路人停足围观喝彩。显然他们都是被张贴在城门口醒目的皇榜所吸引而来，希望以此为契机，一朝进入轩辕大殿以获得荣华富贵。

我戴着幂蓠不露声色的坐在闹市里的一间茶馆，听着周围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明白这次比武大典会有不少达官显贵前来观看助兴。虽说是为了太子，实则也有不少官宦想借此觅得人才，为自己所用。

一壶茶见底，看了看时辰差不多了，叫来小二结了帐出茶馆朝城东擂台走去。

还未及擂台处，周围已经站着熙熙攘攘的人潮，除了参加擂台比赛的，更多的是布衣百姓，都兴致颇为高昂的想亲眼目睹一下皇家举办的比武场面。我随着人群艰难的朝前缓缓移动，过了许久却连个擂台边角都未曾看到，眼前乌泱泱的早已分不清方向。

正在我心里着急却无计可施之时，感觉到肩上被人触碰，回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颇为斯文的白面书生，离我不过一尺距离，被人群推搡着边走边说道：“这位大侠看你的打扮和腰间的宝剑，想必也是来参加此次比武大会的吧？”

“正是如此。”我点点头道，不知他意欲为何。

“小生果然未猜错。”说完他如负释重的笑了笑，又慢慢悠悠的说，“大侠若是比武须往那边的文书官处登记，方可参加比试。大侠还是尽快前去，切莫误了时辰。”

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相比之下果然人少了许多人空出一大片地方，几个守卫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看着来往登记的人。

我恍然大悟，连忙谢过他：“多谢兄台告知。”

他腼腆的笑了笑，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后面的人挤出很远，一转眼被人群淹没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我摇了摇头，费力的挤出人海朝刚才那书生说的地方走去。

到了地点，便见到摆有紫檀木的长桌前坐着一个身穿官服的人，他眼也不抬的手握狼毫笔问着来参加这次比武人的姓氏身份，大笔一挥写上几个字，站在其身旁的人赶紧弯身将那写有身份信息的纸张收起，等待下一个人继续报上来历。

“姓甚名谁？家乡何处？”

“无……呃，小人林蘇。从齐州临淄郡而来。”我慌忙改口道。

“嗯？”原本低头不拿正眼瞧人的文官突然停笔，满脸怀疑之色。但很快又洋洋洒洒写了几笔，低着头道：“且过去罢。”

“多谢大人。”说完松了一口气，疾步走向擂台方向。

到了擂台，因来的太晚，发现台上已经站着许多手拿大刀阔斧参加比武的人。他们皆面露凶相扬了扬手里的兵器，对除自己以外的人均瞪着眼狠狠的剜去，仿佛用眼神便能吓退对手。擂台上摆放着一个约十尺高三足鼎立金色釉面的巨大香炉，上面焚着一根有手腕粗细的香炷。因香炉里的香烛没有燃尽，比武尚未开始。有些人显然早已等得不耐烦，干脆放下武器席地而坐，闭目养精蓄锐等待这场大典的临近。

周围的高楼观看席处早已是高朋满座，站着许多带刀侍卫，面无表情的一字站开，几十尺内任何人未能靠近。我眺目望去，看台四周分别坐着官员侯爵，身边也都皆有带刀侍卫紧紧跟随，身穿艳丽裙罗的婢女在一旁倒酒候着。因离得太远，未能看清那些人的面目。

我抬脚走上擂台，立马有站在台上的人目光凶狠的朝我看来，过后又嫌恶的转过头再不拿正眼相对。更是有人对我嗤之以鼻，目光里全是讥讽道：“哼，孱弱败将，不足为祸。”

见状，我料想他们大抵是看我不如其他人那般强壮高大似虎狼，才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果然世人都以貌取人。心底不禁觉得分外无趣，未加理会独自走到擂台一角看着这场闹剧。

香炉里的香料终于燃尽，震耳欲聋的鼓声响起，台下早已经挤得水泄不通的围观人群也纷纷跟着呐喊助威。听着这些助威声，那些壮汉不再似刚才那般萎靡，站起身一脸的跃跃欲试充满了斗志。

鼓声停止，台上的人全被一旁的侍卫赶往擂台下等待。判官走上擂台，大声的宣布：“此次比武乃是当今皇上为太子选得良师，各位参赛者皆须明白比赛规则，不得有伤人性命之举，点到即止。因参赛者过多为了提高效率，比武以挑战擂主的方式选拔晋级者，后以一对一的方式选出魁首。”

说到这顿了一下，又提高了声音慢吞吞道：“挑战擂主以三对一的方式，擂主获胜其他三人淘汰，反之其余三人可继续挑战下一擂主直至晋级。你们可自行三人一组挑战擂主，也可自荐作为擂主接受他人挑战。时辰已到，比武开始！”

未等判官走下擂台，就有一人纵身一跃飞身上去，手握紫金龙牙刀“哐当”插在地上，凶神恶煞大吼道：“谁要挑战，速速上来。”话音一落，台下一片叫好声，纷纷称赞那壮汉勇气可嘉。

有三人互相行了个眼色，走上擂台，拱手抱拳：“承让了。”

拿龙牙刀的汉子右手一扬，提刀上前，刀光剑影下四人出剑拆招战成一团。虽一开始三人步步紧逼，擂主落了下风，但很快就摸清了三人出招的套路，逐渐占了上风。几声惨叫，那三人身上受了刀伤趟在地上捂着伤口无力再战。

青光闪动，又有三人上了台子剑锋如影直奔那人，龙牙刀再次被握紧，未来得及停下喘口气，又是一阵打斗。不出十招，那三人纷纷败下阵。底下的喝彩声越来越大，那汉子越战越勇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神采飞舞十分得意。

我看向酒楼的观看台，那群王侯官员也纷纷拍手称好，又互相交耳说着什么哈哈大笑一番，对这次的比武似乎显得十分兴致盎然。

接下来分别有两组人上台挑战，无奈也输给擂主。击鼓声再度响起，判官突然上台宣布擂主获胜，取得进入下一场比赛的资格。我看了一会，心下明了，原来只需战胜四组应战的对手就算擂主获胜。竟如此简单，嘴角微微扬起，我看四下无人上台，欲跃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