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爷一边抚着胡须，一边温和地笑道：“可我却万万没想到，你竟学了我的笔迹。”

青瑶抿了抿嘴微笑起来。

这行书笔迹，其实是前世江老太爷手把手教出来的，她又是一个极肯下功夫的人，其中真传便没有得了十分，亦是有了八九分的样子。

“平常闺阁女子多学的簪花小楷，没想到你竟还费心思去习这些。”江老太爷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行书的特点在于挥洒自如，我的笔力相对刚健，而你便是连这点也是学得有模有样……”

江老太爷难得夸人，“谁说你担不起‘临安才女’之名呢？到底是我江子安的外孙女。”

“外祖父谬赞了。”青瑶稍稍低头，笑着回道。

江子安夸了王青瑶的字，却没有再提那诗。他有些迟疑，终是开口问道：“你父亲的事，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心跳似乎跳漏了一拍，王青瑶抬头定定地看着江子安的眼睛，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江老太爷又继续问道。

“是婵姐和姗妹告诉我的。”王青瑶沉声回道。

江老太爷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二房把王茂彦被诬告的事情告诉王青瑶，其中的打算不能更明显了，江老太爷不用多想，心里也是宛如明镜一般清清楚楚的。

可江代姗也牵扯进来做什么？大房的人……照理说和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干系啊？

“你六表妹？”

王青瑶点了点头，眼中一片清明，似是不经意地回道：“是的，姗妹还告诉我，大舅如今正在临安，说是替我父亲走动着……”

“元烁他去临安做什么？”江老太爷直觉地感到此事不妙，“这段时间他不应该在福建一带做海贸么？怎么……”

“你六表妹还与你说了什么？”江老太爷问道。

王青瑶迟疑了些，眼神有些躲闪，却是摇了摇头。这让江老太爷有些无奈，王青瑶虽然没有长在他膝下，可性子他也是了解一些的。这般情形，看来王青瑶是不愿意说了。

江老太爷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但政心思灵敏深沉如他，心头的一角已渐渐地笼起阴影来。

“听你大舅母说，你前几日病得很重？”江老太爷关心地问道。

“是的……多谢外祖父关心，青瑶现在已经好多了。”这样的回答很规矩……可江老太爷却能明显地感觉到，王青瑶连答这样的话也存了犹豫。

“看来这孩子在吉昌的日子并不好过，她的病有些蹊跷……而这孩子明明知道些情形，却不愿意告诉我。”江老太爷心中沉思着，“沛儿还想着让这孩子来吉昌养病，大概却没想到，吉昌江府之中的情形也是一团乱麻……”

“青瑶，你既已经知道了你父亲的事……”

江老太爷有些为难地顿了顿语气，才继续说道：“有的事情，你不要怪你二舅母，她是临安陈家嫡女出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立场，也是陈氏家族的立场。他们不过是担心你二舅也因此被牵扯进去罢了。”

王青瑶没想到外祖父竟直接与她说开，甚至连陈氏家族的态度也毫不避讳地让她知道……

“这些，青瑶都是知道的。”王青瑶缓缓开口道。

“你知道？”江老太爷有些诧异地抬了抬眼。

王青瑶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二房的人担心我央了您插手父亲的案子，把江家也拖下水。若只是二舅母一人反对这件事，外祖父又何必为难？想来后头的陈家也是不愿意的吧。”

江老太爷并不反驳，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临安陈氏不愿江家牵扯其中吗？”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王青瑶笑了笑，她目光定定地看着江老太爷，缓缓启口道：“可知道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作决定的是江家，而非陈家。”

“当初外祖父从朝堂上退下，一来是心有所倦，二来也是为了给二舅铺平仕途。可翰林学士是什么样的职位，您又不是不知道……”

“大梁建国三百余年，有多少位宰相是从翰林学士这个官职上走出去的，外祖父恐怕比青瑶还要清楚。便是您，也是翰林学士出身。吉昌江家声名过盛，而有的人，是不允许江家再出一位宰相的。”

王青瑶一字一句地说着：“所以，我父亲的案子不过一个借口罢了，那些人本是冲着江家来的。”

江老太爷闻言，嘴角不由抽动起来，一种巨大的痛惜和愤恨充斥着他的内心……如果不是王青瑶把这些都说开来，有的东西，或许他到现在都还在麻痹着自己。

即便已经选择远离朝堂，可江家身上的声名是江老太爷如何也脱不开的，而这样的声名，也终使江家成为了靶子。

正如王青瑶所言，吉昌江家已经出过一位宰相，如果江元灏再继续江老太爷的路，踏上那只有一步之遥的相位……那样的情形，谁会乐见其成？

“陈家与江家是姻亲，可王家与江家就不是姻亲吗？”话虽这样说，但王青瑶的目光却没有掺杂丝毫谴责的神色，她继续说道：“临安王家选择冷漠，不是因为我父亲没有承继爵位，而是因为没有承继爵位的他，在临安王家并不具备多大的分量。”

这般诛心的话从王青瑶的口中说出来，江老太爷却似乎并不生气，他开始惊讶于王青瑶的通透，却也疼惜这样的通透来。

临安王家中的情形，江老太爷又怎会不知道呢？

王茂彦虽为王家嫡子，可其亲母早逝，如今掌管王家一应事宜的贾氏虽为继室，却是正经的永昌侯府夫人。

更为尴尬的是，还未等及王茂彦请封世子，永昌侯王成晏便先薨逝，而王家没有等来朝廷让王茂彦承袭爵位的旨意，却等来了贾氏的封诰……

贾氏有了诰命加身，连带其子王茂英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同为嫡子，即便将来帝心有意让王家承爵，王茂英的成算也比王青瑶的父亲王茂彦要高上许多……

如今王茂彦遭了祸，临安王家的冷漠态度也就不难理解了。

“如果江家都不打算相帮，父亲这次的劫难是如何也过不去的。何况，我父亲的案子只不过是一个起端而已。”王青瑶沉了一口气，补充道：“何况……我父亲的案子本就是别人捏造出来的。”

“外祖父，我父亲的性子难道您还不了解吗？”王青瑶的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容，“敛取军资？这般虚无的罪名他们竟也想扣在我父亲头上，可我父亲他怎么可能会是那样的人？”

江老太爷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他突然发现，其实让他一直犹豫的原因并不在于江家是否被拖下水，而在于王茂彦的案子是否是有人有意为之。

“临安城中的风雨就从未停歇过……外祖父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样被捏造出来的罪名，他们既然能扣在我父亲头上，或许也能扣在二舅头上……到那时候，江家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王青瑶一双黑亮的眸子是那般地深邃透明，“黑白颠倒，蕙茝之心横遭污泥所溅，这又是什么道理？”

江老太爷闻言不由意动，目光深沉地看着王青瑶：“好一个蕙茝之心……好一个蕙茝之心啊！”

老人的脸上难掩激动神色，竟抚掌沉笑起来。他没想到王青瑶能够洞察世事到如此地步，且承了和他父亲一样的脾气秉性！

“叫二爷进来吧。”江老太爷一边高兴地拍了拍王青瑶的手，一边朝着门外的小厮吩咐道。

感受着手皮表面传来的粗糙，王青瑶敏感的心脏表皮竟似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动得疼了起来。

她知道，外祖父终是打算出手了！

不管陈王两家的态度，也不管“路险而幽”，退隐白麓洲头的江老太爷终究还是决定卷进这滩浑水里来！

江元灏进门之后，朝着老太爷躬身一礼，“父亲找我？”

老太爷的目光转了转，直接问道：“我与青瑶的话，你刚才听了多少？”

江元灏轻笑道：“儿子差不多全都听到了。”

“你如今官拜翰林学士，若是……”

老太爷还未说完，江元灏便出声说道：“父亲您是宰相出身，世人都认为我会和您走同样的路，便是您，也从未问过我到底愿不愿意走这条路。”

江老太爷显然没有想到江元灏会突然说这些，他虽然诧异，但还是选择静静听完。

江元灏转头朝青瑶点了点头，笑着继续道：“但我其实志不在此。朝堂昏暗，许多事情单凭一己之力是没有办法挽回的。当初父亲选择辞官，不就是因为这一点吗？”

“如今我官拜翰林学士，可临安城中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我，想要把江家彻底从朝堂上踩下去……”

“蕙茝之心终遭污泥所溅罢了，而当初连父亲您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我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骚扰电话。陌生号码：你好，我这边是xxx（没听清，大概是让我做个调查问卷）你家这边的交通怎么样？果子：有点颠簸……陌生号码：您交通出行都选择乘坐什么交通工具呢？果子：牛车。对面愣了几秒。又问：那您乘坐牛车出行停牛车方便吗？果子不想笑，可还是忍不住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