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不是老荣也不是盘道。”大胡子笑呵呵地递过来两支烟道，“开大客儿二十余年，门清儿，也支过一些锅！”

我听的一头雾水，更无法作答。老倪却大大方方接过一支烟烧着了，道：“好说。”说完欢快地用右手中指在桌板上连敲数下，接着摩挲摩挲眉毛。

那人见状，沉吟片刻然后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我虽然生性驽钝，也觉察出异常，正要询问。老倪在我耳边轻轻说到:“大胡子也是个江湖人，做过大客车司机，以前也‘支过锅’，就是盗墓的意思，刚才听说咱们‘赶猪’，以为是暗语拐带妇女呢，所以过来询问。我说你误会了，另外人多眼杂，咱们不要说话了，以防引起更大的误会。”

“他也要加入咱们？”我问道。

老倪摇摇头道:“浅水养不活大龙，请神容易送神难，再说咱摸不清人家底，一会到站后赶紧撤吧。”

“嗯，这样最好。”我点点头，警觉地打量起前座的旅客来，他俩同在京都站上车的:一个油头粉面，长发飘飘，一个虬髯大背头，脖子上套一根大金链子，穿着十分阔绰，一看均是上流人物。哥俩因为是同座的缘故，不久就互相攀谈起来，渐渐地熟络了。粉面美男从口袋里掏出口香糖，先自己来一块，然后觉得不过意又取出一块来敬客。大胡子不拘小节，双手接过便大嚼起来。哥俩谈的投机，一直说的口干舌燥才语声渐息，那大胡子更甚，说话间便已呼噜声响起，不久竟然酣然大睡。

坐了十来个小时，感觉浑身衣服都被汗水黏住了，腿也似乎肿胀了，也许是太累了，也许瞌睡能感染，不知不觉中我也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从梦中醒来：这时车里一片安宁，喇叭里柔和地播报着田玉站已到的声音。我睁眼打量着列车里的布置:车灯已经熄灭了一半，窗帘也已经全部拉上。

车里一举一动都那么显眼，前座上的粉面郎君，高举着双手，两脚踩在条椅上，正打算从行李架上取皮箱。而旁边一直睡得很香的大胡子，突然睁开了眼睛，冷冷地说道：“朋友，你的钱包掉了！”语声既毕，大胡子忽地站起身来，抱住同桌的两肋，一个过肩摔，把他甩在地上，接着取出一根塑料扎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于他的双腕之上。原来粉面郎君是个骗子，而被粉面郎君骗的大胡子却是铁路上反扒的便衣乘警。

周围乘客中，有亲眼目睹者，无不拍手称快。看着那位被摔得满面淤青的骗子，我暗想他真是昏了头了，有眼不识泰山！

正看的有味，又听的之前那个大嗓门妇女喊道：“哎呀，这骗子是不是不行了？耳朵里怎么还冒血了，你们看身子还哆嗦了！”

“真的是啊，快叫列车长吧！”几个围观的也惊叫起来。

过了一会列车长来了，又过一会乘警支队长也来了，对那个吓得不轻的大胡子道:“还不快剪断扎带，干啥事情都没轻没重！实习到此结束，明天给我搬上行李滚蛋！”

大胡子敢怒不敢言，只是傻傻地站着。跟来的人把骗子抬走后，大胡子伸手从口袋里哆哆嗦嗦摸出一只烟，点燃抽了起来。直到看客们散去多时，大胡子还是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抽着烟。

老倪一直没睡，抽着烟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早看出这胡子不地道。竟敢钓鱼执法，真不是啥好鸟！”老倪忿忿不平地说，“哼，咱们差点让他给坑了！”

我也开始义愤填膺，道：“嗯嗯，自作自受，偷鸡不成蚀把米！”

正说着，那卧底大胡子朝我径直走过来。我知道他听到我们说话了，有些挤兑他的意思，所以他便跑过来报复，可我气还不顺呢，于是我也拉开了打架的架势。

“两位大哥，对不起！”他居然跑过来，向我们鞠躬道，“刚才我瞎扯淡，主要是为了麻痹骗子，并不是存心欺骗你们！”

“加上这一次，已经第三次犯过了。”他激动地说道，“转正是没希望了，让我加入你们侦探社吧，我爱这一行，既有开车技术，又有侦探手段！”

“对不起，警官，你误会了，我们没做过任何违法的事，您别冤枉我们。”我没好气地回应道。大胡子的死缠烂打让我很反感，明摆着想算计我们一把，然后立功。

老倪也附和道：“警官，火车上说几句玩笑话，您还竟然当真了，哈哈哈。”

大胡子几次欲言又止，沮丧地低下了头，俄而抬了起来却又转身就走，刚走出几步又转过头来怨毒地看了我们一眼，这才走远。

从此以后，我们一路上不敢再多话，生怕被这“人渣”抓着把柄，然后添油加醋地编造“黑材料”拿去立功。

在火车昏昏沉沉的度过了一夜后，随着天色渐渐的明亮，人的心情也开朗起来了。十点多的时候海山关楼到了，我们如获重生一样下了火车，说实话经过18个小时的颠簸，下车走路时还能感觉身体摇摇晃晃。老倪最近上火吃不下，为了照顾我的胃口，还是请客点了两大碗西红柿鸡蛋抻面，七八个个驴肉火烧，还要了两碗面汤。虽然在火车上顿顿有价格不菲的盖饭吃，但下车后还是感觉饿，所以在老倪的惊愕的注目礼下，只用了半个小时，这些东西就被我风卷残云般消灭殆尽。

吃饱喝足的同时，老倪所带零钱也被消灭殆尽。于是再次进发时，当我弱弱地询问下个旅程目的地，老倪恶狠狠地回应：“见一位刀客！”我不由暗暗打了一个寒颤，心想晚餐要不我回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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