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荣庆堂，里面站了一片人，萧承瑾正跪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泣。

“祖母”萧兰廷如今心情有些复杂，看着长子伤心痛苦，十分愧疚。

“王氏自进萧府以来恭谨娴淑，无怠遵循，轨度端和，又育有瑾哥儿，丧事原该大办，只王家贪赃枉法有负圣命，便将公中份例减上一成，瑾哥儿，兰廷留下，其余都退下吧。”

众人依言退下。

“瑾哥儿，你可知你母亲为何而死？”话音刚落，不待他答，又厉声道:“她是为了你，王家犯下重罪，虽罪不及出嫁女，但她不想让你蒙羞，遂有今日。你莫要负了你母亲的期望，回去后替你母亲写一篇悼文，尽一份孝心。”

萧承瑾哽咽道:“是祖母。”由着两个仆人架起离开。

“你把瑄哥儿叫回来吧，嫡母离世，他要回来，守孝。王氏那儿你不要去了，她这会儿未必想见你。以后你便留在京城，等孝期满了，你也该入朝了。”萧老夫人交代完这番话，也没看他，只疲惫的招了两个丫鬟过来，要她回房歇息。只听后面传一声清冷男声:“王氏真的是自尽？椒湘院守备森严，起火，会来不及救火？”

萧老夫人回过头来，气势陡然，目光如炬，冷声道:“无论如何，这对瑾哥儿，对王氏，都是最好的结果。人活着不是只为自己，老大老二都懂，你何时能醒悟？”

萧兰廷立在当场，有如雷击，忽又想起两位兄长这些年为家族奔波劳苦，又放弃了多少理想和坚持，而自己这些年一直都在逃避，甚至躲在萧家的羽翼下而不自知……

他为两位兄长的牺牲而愧疚，为自己的无知而可笑，他又有什么资格质问她呢。

翌日，萧府门前挂满了白番，大厅堂前正放着一个棺椁，萧承瑾跪在灵下，抱牌抽噎，前来吊信的宾客，络绎不绝。

萧兰廷在一侧站了良久，听身侧有人招呼，才转眼，看了一看，见是熟人，哑着嗓音道:“表兄。”

睿王叹了口气，劝道:“你要注意身子，以后有什么打算？”

萧兰廷脸色一暗，苦涩道:“我打算明年下场。”

睿王闻言蹙眉道:“你可有把握？如今礼部正缺人手，我可举荐你，你若是秋围不第，到时，怕是不好举荐了。”

萧兰廷正色道:“这些年虽有怠倦，但还是有些信心，兄长放心便是。”

睿王闻言哑然失笑，又觉得场合不对，才敛了神色，又道:“那为兄恭候佳音，若有什么为难的，只管来找我。”

“表兄放心，这些年是小弟不知事，让你为难了。“

睿王闻言颇感欣慰:“你如今知道，也不晚。”……

冬去春来……

荣庆堂

萧兰廷正与萧老夫人喝着茶，“祖母孙儿想回云阳城住些时候，约入秋前回来，我想带瑄哥儿去云阳书院念书。”

萧老夫人沉思片刻道:“去吧。瑾哥儿留下，他书念的晚还是在族学里读比较稳当。”

萧兰廷想到与自己并不亲近的长子，也没犹豫便应下了。

出了荣庆堂，便让清竹把长子叫去书房。

两人相视而坐，气氛有些尴尬，他见萧承瑾有些局促，便温声道:“我打算去云阳城，大概入秋前回来，本想带你一道去，祖母说你如今正是紧要时刻，不能换先生，你意下如何？”

萧承瑾听道自己不用跟去，偷偷输口气道:“一切听父亲安排。”萧兰廷点头应下

又过了良久，见没人开口，萧兰廷也不在勉强他，便让他退下，“王家你不用担心，我让人去送了些盘缠，听说如今已在肃州安家，等你大了可去那儿看看。”

萧承瑾闻言，眼眶有些微红，哑声道:“谢父亲。”说完擦了泪便跑出去了。

对于两个孩子，他自知没有尽到父亲的义务，尤其是长子，如今也不指望关系能有所和缓，只想背负起父亲的责任替他们都做一些事。

“姐，你看我这躺椅坐的咋么样？”这段时间莫瑶闲来无事，便做些凳子椅子。

云娘放下手中东西，走过去仔细打量一番:“嗯，这次做的不错，就是有些刺，你小心些。”

莫瑶看椅子边边上有些许倒刺，忙又修补一番，又招呼盈喜，两人将椅子抬到廊下，往上一躺，悠闲道:“我在做个两个小桌子，一边儿一个，放点茶水瓜果，那才舒服。

“行了，快进来，如今天还冻着呢。”虽开了春，这二月的天气也很冷。

莫瑶进来忙端了杯热茶，含上一口，眯着眼，回味道:“好茶～”

云娘白了她一眼，没理她。边儿上的盈喜，笑道:“这不是白水么？”

莫瑶挑眉道:“不信你看看？这是本大师变出来。”

云娘瞥了一眼道:“你别理她，又开始做怪了。”

见没人上当，脸一耷拉，“哎～本仙的幽默你们不懂。我很寂寞呀。”

云娘无奈道:“你若是无聊，便过来帮忙，我这儿正缺人手。”

莫瑶看她又在捣鼓那伞，撇撇嘴道:“姐，我就问你一声，腻不腻？这玩意儿你从冬天弄春天，我都看腻了，我还是去练练毛笔字，改明儿我去抄些书，去书院卖。”

云娘笑笑不语，左右她想一出是一出，早就习惯了。

云阳书院

“公子书院到了。”萧兰廷听得清竹的声音，便带着萧承瑄下了马车，就见不远处围了几个书生，里头隐约露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怎么样？答不答的上来？不行就换一个。”莫瑶这几日时不时来书院赌题，赚点银子，见他们一个个抓头搔耳，心里乐开花了。

“又是你？大家别听她，就是个女骗子。”莫瑶见有人砸场子，也不反驳，拍了拍衣袖打算走。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儒雅的男声“这题我会做。”

莫瑶回头，一愣，见萧兰廷对她颔首浅笑，又蹲下，拿起一个石子儿，便将数字一一填了进去。众人，见他将题答了出来，都啧啧称赞，笑道:“姑娘，请了。”

莫瑶一脸懵逼，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递给他道:“愿赌服输。公子收下吧。”又转头对另一个男子，得意道:“呐，我可不是骗子。”

等众人四散了，才行了一礼道:“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萧兰廷，定定的看着她，缓缓的吐出两个字“不好。”

莫瑶呆了一呆，张了张嘴，一时无话可说，表情有些讪讪的。

萧兰廷也没为难她，朝她笑笑，便带萧承瑄进去了。

莫瑶歪着脑袋在门口立良久才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