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之后的某天，唐古问顾二娘：“为什么你当初会同意我留下啊？”

顾二娘眼皮子都懒得动一下：“把你留下，要杀要剐都会很方便。”

唐古后悔得瑟瑟发抖，气呼呼地跑到柴房去画圈圈诅咒顾二娘了。

但实际上那日会那么做，只是因为顾二娘心情不错罢了。

一个风情万千历经世事的茶楼老板娘，在等了十二年后，终于等来了心中那抹白月光，她如何不欢喜？

……

翌日，顾二娘没再出门。

而唐古也正式以她儿子的身份呆在了万家茶楼，忙前忙后，给客人倒茶递水，一点都不带生份的。

因着前一日的消息在平安街上传扬开了，所以今天来茶楼看唐古的客人，倒真是比昨天还要多上许多。

天热了，顾二娘就换上了一身轻薄的衣衫，长发随意地挽成一个髻，斜插一枚翠绿的玉簪子，上头点缀着些许红缨，很是可人。

花生和唐古忙得不可开交，她则斜靠在柜前翻看着什么，左手边放着一个珠算，右手抓着毛笔，时不时地低头在账簿上添一两笔，倒是认真得很。

有一阵风从门外袭来，送来了春日独有的清新气息，她那一身淡紫色的衣裙随风送香。

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平添了几分慵懒之意，带着几分媚态的眼角更是写满了多情，肌若凝脂，气若幽兰，身姿窈窕，曲线玲珑。看上去纯净得不可亵玩，但却又勾得人心痒痒，可真是个浑然天成的媚骨头。

即便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单单站在那儿，便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了。

有客人按捺不住了，便朝顾二娘叫唤了起来：“今儿这茶不对味，是花生泡的吧，我还是喜欢喝二娘的手艺，二娘快来给我泡一杯吧！”

这声音一出，旁人便也都纷纷起了哄，嚷嚷着要喝顾二娘泡的茶才行。

顾二娘不紧不慢地搁下笔，嘴角缓缓勾起，凤眸中满是笑意，拎起一旁的长嘴壶，步伐袅袅地朝客人们走了去。

每走一步，小蛮腰便要摇一摇，曼妙的曲线恰到好处，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顾二娘就这么迎着春风，带着春天般的笑容，走到了这些男人们的心间里。至于这茶究竟是个什么味道，又有谁去在乎呢？

小唐古看得傻眼，他年纪还小，对于女人独有的风情他还不是很了解。若顾二娘顶着的是昨晚所见的那张美艳的脸，引得这么男人痴迷神往他倒也不奇怪，可今日顾二娘这张脸平平无奇，哪来的这么大的魅力呀！

于是他便好奇地跑去问花生，怎料却把花生吓了一跳，一把就捂住了他的眼睛，念叨着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唐古虽然还是不明白原因，但莫名觉得掌柜的还真是厉害，居然能逼得从没读过书的花生说出两句成语来，实在是高！

说起来，顾二娘的年纪，其实是有点尴尬的。

她对外称自己二十二，可她至今未婚，又是这样一幅艳俗的模样，若非做了不干净的事情坏了名声，没人敢娶她，不然她怎么可能还没成婚？

而今有了唐古，顾二娘干脆破罐子破摔，顶上了寡妇这个晦气的名头。

寡妇乃克夫命，许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故而顾二娘放出这话之后，不少原先还对她有些小心思的人都不再吭声了。

倒是还有些心疼他们孤儿寡母的，想要全盘接收，这样的顾二娘应付起来倒也轻松。

一来二去的，来骚扰她的人少了许多，反倒是不少觉得唐古机灵而可爱的客人，更乐意常来茶楼坐坐。

顾二娘乐见其成，小茶楼生意不好做，现在还得白养一便宜儿子，不精打细算点是不行的。别说让唐古倒茶递水了，就算有客人想看唐古跳舞唱歌，她大概也会强押着唐古向金钱势力低头。

这天，有两个客人在逗唐古。

“娃娃，你识字么？要不要猜个字谜呀，猜对了的话，我再问你娘买五盒点心。”

唐古忙碌了一天，正累得不行，眼下有个偷懒的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但这客人买五盒点心，得利者可不是他，而是茶楼呀。

唐古馋街角的糖葫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便道：“伯伯，我赢了，你给我买五根糖葫芦就好。”

另一个客人哈哈大笑：“你要是猜出来了，糖葫芦和糕点我们都买！”

说罢，其中一人手指探向了面前的茶杯，沾湿了之后，在桌上写下了一个“婵”字。

“娃娃，猜得出来么！”

他们的动静闹得不小，惹来别桌的客人也好奇地探了探脑袋。

却见唐古皱起了眉头，瘪着小嘴，似乎很为难。

那两个客人早料定唐古猜不出来，正要再逗一逗他，却见唐古正色道：“伯伯，字谜我是猜出来了，但是我觉得直接说出来就不好玩了。这样吧，我也写一个你们来猜。”

说罢，不等那两人有反应，他便从那杯中沾了点水，在“婵”字旁边写下了一个“妩”字。

一笔一划，一撇一捺，端端正正，意外的是个好字。

那两人一怔，旋即脸色大变。

而围观的几人想了一会儿之后，倒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纷纷夸赞着唐古聪敏过人。

可不是么，这两人以“婵”字来笑话顾二娘是寡妇，唐古却以“妩”字暗指这两人光棍，不费口舌不动声色地骂了回去，这六岁的小娃娃可真是不好惹。

那两个客人灰溜溜地想走，唐古可不依不饶，非要他们给自己买糖葫芦，最后两人干脆一人甩了点碎银子在桌上，赶紧逃之夭夭了。

等顾二娘从后厨出来的时候，厅堂里已是笑做了一团，一问，才知刚刚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唐古得了银子之后，自然是屁颠屁颠地跑去买糖葫芦了。

倒是有客人抓着顾二娘劝道：“你这儿子聪明极了，不念书就太可惜了，不如送他去学堂，将来考个状元郎！”

另一客人也连连点头：“说起来，今儿早上刚发的榜，江南顾家大少爷顾长清乃榜首，很是风光，现在应该正在玄武门游街，二娘你不如带唐古过去看看热闹？”

这两人自顾自地说着，没注意到他们提起顾长清这个名字的时候，顾二娘眼中闪过了一抹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