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的袁一航应该是听见了度哥声如洪钟的不满，冷不丁的，他朝里头瞟了一眼。

这一眼乔睛当然没有错过。

因此，乔睛极为不满地打断钟度的话：“总而言之度哥您能不能别老这么劲儿劲的？！你没听懂我的话我可以再给你解释一遍，干嘛要这么着急上火地误会别人？！我不是说了吗！早结晚结总要结的！正好时机到了，那就结喽！我跟袁一航是真爱！真爱您老知道吗？我爱他他也爱我，领证不过是水到渠成！你别说得跟做了买卖似的恶心人成不成？！”

钟度悻悻地：“真爱是吧？真爱什么时候穿婚纱啊？什么时候弄个梦幻庄园仪式啊？什么时候站在布满长青藤的拱门下，手捧白色玫瑰闻着薰衣草香气，等着你的白马王子来接你啊？！”

乔睛脸红起来，袁一航外头听着呢，度哥这是唱哪一出啊故意要给自己难堪么？！

“你这个人！怎么把我的秘密全抖落出来了？那是年少无知给自己定下的框框！现在我知道了，有了爱情才是真的，别的什么仪式都是虚的，虚的！”

钟度难得没反驳到底，轻轻哼了一声表示放过她，并拒绝了袁一航口不对心的邀请，没留下吃饭。

临出门时，趁袁一航留下，乔睛送自己到电梯口的当儿，钟度低低地问了一句：“还行么？那方面？”

一开始乔睛没反应过来，那方面是哪方面？

可对方从电梯镜面反射出的诡异笑脸给了她提示，乔睛脸红得柿子一样，重重拍了钟度一把，便送上一对卫生球。

“我发现你可越来越混了！”乔睛板起严肃脸，极为认真地教训起钟度来：“钟度同志，咱们好歹是一个寝室出来的，我可不能眼看着你走上如此堕落的道路！讲文明有礼貌是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的，不该问的别问更是做人基本准则，你是不是准备原炉改造一下？”

钟度嘿嘿地笑，说她本人没意见，就怕老钟和夫人不同意。

笑够了闹够了，电梯也来了。

钟度走进轿厢，回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乔睛：神光焕发意气飞扬，眼睛里藏也藏不住的幸福，满满就快溢出来了。

没错，正是个新娘子该有的样儿。

“其实我刚才都是哄你玩的。我知道你跟袁一航真心相爱，我替你们高兴，真的。”钟度的语气沉低而醇厚，乔睛听得出来，她确实说的是实话。

“人都说校园爱情经不起社会考验，一个是纯风花雪月，一个则是俗世烂务，搅合不到一块。不过我希望你俩是例外，祝你幸福，乔睛。”

最后一句太过用心太过诚恳，简直刷新了乔睛对她为人的认知，于是她愣了会儿神不知如何回应，等她再回过神来，电梯早已关了门，下去了。

不知怎么的，钟度的祝福，比她惯有的挑刺，更让乔睛不安。

一切都太顺利了吗？

从找到工作，到成功买房与爱人结为伉俪。

自小到大乔睛都没这么顺过。

所以心里才会这么奇怪地不安么？！

一向来说，太顺利的事背后，常伴随着漂浮不定的阴影。

乔睛对这一点深信无疑，因此宁可百倍努力，将汗水化成收获后的稳定。

当然并不是说她现在的一切就是坐享其成，父母给的首付她记在心里，她一向是个孝顺的孩子，至于工作，更是她努力所得，问心无亏。

那么就是爱情？

爱情是人生中唯一不能用汗水换成收获的东西。

“人走了吗乔乔？走了快来吃饭！” 袁一航的声音将她从恍惚状态中拉回，乔睛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来啦！”

边往回走，她边笑自己变得矫情了。

怎么了这是？

袁一航明明对自己很好，至于钟度，怎么说也是大学四年的闺蜜，自己结婚她送句好听的话，并不为过吧？

难道你希望她咒自己离婚？！

那两字一从脑袋里崩出来，乔睛立马就吓了一跳，来不及地连呸三声，怕叫袁一航听见，躲门外低低地驱了邪。

钟度带了几十个菜来，都是乔睛爱吃的淮扬系，袁一航用报纸垫着，放了一地。

“饿了吧？先凑和一顿，明儿等进了家具，咱再美酒蜡烛的好好浪漫一回！” 袁一航温柔地揽住乔睛。

乔睛靠在他怀里，闭眼点头。

两人盘腿而坐，忙了一上午本也没想到饿，这会儿闻见饭香，才觉出胃里空空的，于是话也顾不上多说，拿起筷子各自闷头吃了起来。

“这钟度也是，”吃到一半，袁一航忽然不满起来：“怎么就不知道爱屋及屋的道理？每回请吃饭一点都不考虑我的口味！怎么一个辣椒子儿也没有？！”

乔睛包着一嘴饭笑了：“你没看那餐巾纸上写着西江月？难不成你还让她特意再跑俏江南一回？”

西江月，江城最有名的杭菜馆，人均排队时间二小时以上，不是vip连包间门也摸不着的。

袁一航悻悻然从地上爬起来：“得，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我得下去买瓶老干妈，不然胃里真憋得慌！”

“就这么不能将就？”乔睛欲说累不累，想到相处以来袁一航对辣椒的执着，也就算了。

其实他和她在生活习惯上有很多不同，从前不觉得，现在住一块了，还真慢慢有所体现了。

乔睛笑着目送他出门，嘴里的饭咽进肚里，忽然就饱了。

空落落的客厅里，阳光投过大落地窗撒到她头顶，乔睛热了起来，正想开窗，想起袁一航还没吃完，于是先将菜收进墙角吹不着风的地方，才走到窗边。

咦！

她打开窗户的时候无意向下张了一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原来一米八的大个，从十六楼看下去也不过如此渺小！还边走边跳，跟个三岁毛孩子似的！

乔睛望着袁一航有些雀跃的身影，抿嘴菀尔。

正准备回身再把房间收拾一下，乔睛的身体突然顿了一下。

楼下那个兴奋的身影停住了，袁一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好像有电话找他。

不会公司又有事吧？

乔睛叹了口气，靠在墙边，凝固了似的，看着底下那个一动不动的小点儿。

袁一航太忙了，都说男人忙才是正经，可忙到一周七天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是不是就有些过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