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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世间摇摇欲坠的你》一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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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带领着推林成光门进来时,黄莺眉看到中间那位带墨镜鸭舌帽,原来邓长乐也来了。黄莺眉原先以为只有经纪人会来。在这全城吃瓜的时刻,悍然出门也是需要勇气,多少个明星有勇气出轨,事后却没有勇气出门。

林莺眉注意到邓长乐带着鸭舌帽和她刚才看到的,他出轨被拍的照片里戴着是同一款。

平常人多半也会有点避讳吧,打开衣柜下意识就会放下触碰的手,眼睛转往其他帽子。林莺眉心想我的天,这果然是个脑残吧,不过脑残的粉丝刚好叫脑残粉,可谓天生一对。黄莺眉对自己的这个解释很满意。

邓长乐脱下帽子和墨镜,露出两汪清澈却不见底的桃花水,长长的睫毛宛如湖边的垂柳,眼神下垂时,怀疑要倒影在深湖中。

林成光连忙把大家请进会议室,并且关上了门。照理应该林成光这方先彼此介绍,却没想邓长乐开门就见山:“我婚姻并不快乐。”

如此坦白,大出黄莺眉意料之外。可是这太像酒吧里已婚男士的把戏。

黄莺眉心想没有人关心你快不快乐。直接笑笑:“不快乐没关系,公众允许你在婚姻里受苦,但不能在婚姻里出轨。”

邓长乐征了一怔,显然没想到对方也如此直接。林成光笑道:“见谅,她说话一向过于直接。”

“我知道。”邓长乐点点头:“她曾经也是我的噩梦。”

这些轮到林成光发征了:“你们认识?”

邓长乐说:“不然我为何找你们,她是我高中班长。”

林成光以为邓长乐是看中黄莺眉的业务能力,毕竟黄莺眉逻辑缜密行事雷厉风行的姿态在行业内也颇为闻名,没想到黄莺眉也有靠关系这么一天。黄莺眉看到老同学找来,才知道林成光说自己被点名了确有其事。倒也想看看到底有何目的,一直以来她也从不愿意别人觉得自己因为和明星沾亲带故洋洋自得,故从来不说。

当然最关键在于,她跟这位邓长乐根本不熟,如果不是后来他成了明星,大家偶尔聚会总难免提到,她的人生这么忙碌拥挤,早把这位智商发育得太晚总是留级的男生忘到爪哇国之外了。当然她不是针对邓长乐,她针对的是所有差生,她跟所有差生都不熟,而所有差生都和她有仇,她怀疑他是来寻仇的。

黄莺眉问:“时间紧迫,我要冒昧问些问题,希望你能据实以告。”首先,北上广那么多能力卓越的公司,你为什么非要回来找这里的公司?”

“因为……”邓长乐想了一下,“回来避避风头,就想到了你。我信得过你。目前这样也工作不了,顺便休息一下。”

“你真的出轨了吗?”

邓长乐点点头又摇摇头,黄莺眉不用转头都可以看到林成光的脸色,这仁兄是在做课间操吗?邓长乐补充道:“不是出轨,我们只是一夜……炮友,和报道的不一样。没想到就被拍了。”

黄莺眉心想这位仁兄至今头脑还是不佳,也不知道粉丝喜欢他什么,想想粉丝会说哥哥什么我们都喜欢,笨笨的哥哥也好可爱,黄莺眉对这个世界的绝望又加深了一层。

“那你老婆是什么态度?你有机会让她替你说话吗?”

邓长乐陷入沉默,仿佛又回到那个时候,刚发的考卷他一题都看不懂,而平均成绩被拖后腿的班长没有办法如封建王朝直接赏给他一条三尺白绫,只能自己在座位上翻白眼翻到眼科医院派人来抓她去研究。他一会才说:“我还没回家,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我们已经不干涉对方生活很久了。”

真是悲哀,比自己的爱情还悲哀,看到有人比自己不幸,令自己心情也愉快了起来。人世间,只有更不幸能安慰不幸。

黄莺眉想了想,又问:“既然如此,你老婆会不会在外面也有?”

邓长乐睁着无辜的眼睛等黄莺眉说完,全然不知黄莺眉这句话问句已经标上了终结的标点符号。

“有外遇。”经纪人忍不住替黄莺眉补充完言外之意。

“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邓长乐说。

黄莺眉忍不住说:“您和您太太还真是先敬如冰呢。”

“是可以这么说。”没想到邓长乐点点头,欣然接受了黄莺眉的讽刺,黄莺眉这才想起这就是她基本忘记这个花美男的重要原因啊-无趣无聊。‘虽然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但好过你这个丑八怪。’黄莺眉替粉丝们自问自答。

黄莺眉还没说话,邓长乐盯着黄莺眉道:“你是不是内心在编排我?”

黄莺眉愣了下,没想到这小哥哥还有这个觉悟,她举手发誓:“我没有。”我要编排的都当场说出来了,可惜我们好像心无灵犀电钻也钻也不通。

那个经纪人阻止邓长乐继续犯蠢:“这个事情很麻烦,今天又会有很多新媒体开始添油加醋了。”

黄莺眉笑了:“这个难以避免,别说楼下随便一个路人,就是我家保姆白天工作,晚上上夜校认字,回家打开手机可能也是一个权威认证的新媒体大号。”黄莺眉清楚记得自己公司的资源库里,好几个大号原本是发色情资源的,吸引了众多粉丝后,摇身一变也就是个某领域权威人士。不过发色情资源也算不了什么,毕竟美国总统也就差自己出碟了。

几个人商议了一下,黄莺眉作为邓长乐老朋友这个身份倒是合用,先和邓长乐去会会他妻子。合计完毕,邓长乐一行人先下去,林总监似乎有话要说,想了想没说,黄莺眉恰好相反,对他一向无话可说,便回办公室拿了包,也下了楼。

却听到电梯里有人聊到半截今天电梯里的奇葩事:“那个闹事的女的没钱赔,听说是我们楼清洁人员的老婆儿子,要被行政拘留几天。”

黄莺眉心想是今天早上的事,她想起他回看过来那个漠然的眼神,如同有同样一颗破碎的心。

“啊?这女的挺可怜,也不容易呀,怎么不算了?”另一个人问。

“那个男人不肯。说凭什么清洁工老婆就要放过,有钱人老婆就该穷追到底,有钱有罪?”

“真狠。”那人说。

黄莺眉眼前浮现那位向总的尊容。心想,倒真的是个狠人,大多人一听这女人的身世难免有恻隐之心。善良往往也带着偏见,所以就变成了软肋。在我们国家很多事往往能算了就算了,这个男人这么计较,大概是算盘托生。

刚到楼下,就看到门口矗立着一个最不想见的男人——差点成为自己老公的男人,一般来说,老公成为自己最不想见的男人再正常不过,只是对于他们来说,有点太快了。

她加快脚步往前走,希望男朋友罗文洛一时眼瞎,然而她男友此时开了天眼,又岂会错过她。往前两步拉住她,她挣脱了两下,没挣脱开来。那个人拉住了自己,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也许是对不起,也许是其他,但没有说出来。

能言善辩的金融销售天才终究也有说不出口的话。她不想看他,与其说不想看他,或者说不敢看她,从来充满勇气的她心中涌起人生所有害怕的情绪。她也不了解为何他做错事,却轮到她来害怕。可能只要看他一眼,她会失控,她的眼泪就会不识抬举,夺路而逃。而他以为她憎他到不想看自己一眼,拉着的手显得特别无助。

她好不容易低声说:“滚。”

他回了句:“不滚。”

没见到他之前,黄莺眉有一剧本的话想骂翻他,见了面,却觉得这剧本千疮百孔,好似他们曾经拥有过的日子一样经不起推敲回味,那台词糟糕到她一句话也讲不出口。

但他不放过他,非要拉着她共同陷入这淤泥之中,一起献丑。他说道:“你别这么认真,都只是应酬,是逢场作戏。”

黄莺眉怒从心中起,冷笑道:“那你可真是个名角。”

男朋友顿了下,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那眼神那神态,仿佛饱经受害不敢长出象牙的象,低语道:“我说错了,你别生气,能不能原谅我一次。”

倒像委曲求全的是他,上帝听了都要暗自垂泪,暗悔不该用肋骨做成女人,导致这个女人太过刚硬,不懂得包容。黄莺眉心中有一万个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如此心安理得地做到。你明明曾经是个得体阳光可爱之人。心中那条关于自我克制的线如此清晰,保险丝一般,容不得他人冒犯。是什么让你变到这样,我竟毫无察觉。这亦是我的失职。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仿佛听到自己人生哗啦啦破碎的声音。她很怀疑,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否有幸福可言呢。她很想知道幸福啊,圆满啊,快乐啊这些词汇都是怎么创造出来的。

她冷静地问道:“你的自尊呢?你没有自尊了吗?”虽然这年头自尊不值钱,但没有自尊却让她感到如此贫穷,如此糟糕。

罗文洛又是张了张口,说不出来,如同默认。

她厌恶他此刻欲盖弥彰的眉眼耳鼻口。有时候她宁愿希望自己的爱人已经死了,因为一个死人不会伤害自己。他没死,所以她的前半生死了一大半。

她厌恶他来公司找自己,毕竟公司是自己唯一和家庭隔离开来的领域,这里是另外一个自己,一个更理性的,更让自己喜欢,更不像自己的自己,她不希望在这里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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