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一辆黑色奔驰越野车停在校外楼前，下来一位高大健硕的年轻男子，随后，从驾驶室里跳出位普通的中年男子。

年轻男子龙行虎步、目不斜视；中年男子步伐稳健，神色沉稳。两人找了个紧靠围墙的位置。

围墙里是有名的华南综合学院，学院路的取名就来自这所百年老校。

校园内一颗几百年的大樟树枝繁叶茂，斜伸出几只粗大的树枝，笼罩着树底下好几张桌子，给人一种很幽静的感觉。

赵雨朦认出年轻男子就是几天前的“没地理”。见服务员都忙，她走过去打招呼：“欢迎光临，先生，你们需要点什么？”

“两瓶啤酒，一碟凉拌海带丝。”

静静等了会，见他俩没有再点其他东西的意思，她自言自语道：“嗯，挺好。”

“没地理”闻言微微一怔，偏头问：“什么挺好？”

“不浪费，挺好。”

校外楼夜市上经常能见到点菜狂人——不管吃不吃得完，总要点上一桌子。

点菜狂人，直接会被店老板爱死，间接会被大肥猪爱死，赵雨朦却不爱死他们，每天见大泔水桶装得满满的，她觉得好浪费、好可惜。可作为夜班主管，她也只能秉承：营业额第一，节约第二。

见多了就麻木了。破天荒遇到这样的按需点菜，她是真心认为这样挺好。

“你不嫌我们小气、寒碜？”

“怎么会嫌弃？先生，这是节约，不是小气更不是寒碜。”

“没地理”闻言，生出些好感，方唇一翘，淡淡道：“除了你，别人都不这样认为。”

赵雨朦有些尴尬。因为奖金和营业额挂钩，夜班所有的人都很在乎营业额。只要在乎这个，对于小气寒碜的顾客，服务员多多少少会有嫌弃的神色。

“谈正事。”中年男子没兴趣听这个，说道：“龙翰诚，你还是……干点正经事吧。”

“没地理”——龙翰诚把注意力从赵雨朦这移开，看了下中年男子，没说话。

“你现在首要的目标就是要想着，怎么考上一个好的……”

龙翰诚打断道：“老相，那个，我不感兴趣。”

“你怎么这个态度？！”老相不高兴了：“你难道真的要当个戏子？你如果这样，我怎么向你龙爷爷交代？你又怎么向你龙爷爷交代？”

“什么叫戏子？是演员！”

“一个意思！真搞不懂你，几个月前说到戏子，你还火冒三丈……”老相抚摸了下胸口，瞟了眼站在边上的赵雨朦。

赵雨朦知趣，说了句“祝你们用餐愉快”就走开了。

“不是我挡住你那一掌，天大的娄子就被你捅下了！你说，你怎么收场？”

“又来了！老相，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别的？还有什么别的事比你龙爷爷……”

“老相，别忘了我们的君子之约。你别老拿龙爷爷来压我。”

……

在返回吧台的路上，周小兰哼唱着“我与你吻别，在黑暗的夜……”迎面走来。碰到赵雨朦，她赶紧打住，神神秘秘地问：“头，看见没有？”

“看见什么？”

“那个‘帅得没地理’啊。好男人啊，又帅又低调。”

赵雨朦本不想八卦这事，可不嫌寒碜的他让她也来了点兴趣，便问道：“周小兰，你那天说他‘可惜了’是什么意思？”

周小兰没直接回答，指了指路边：“头，你没注意吗？奔驰车！还有专门的司机。啧啧！”

“这和‘可惜了’有什么关系啊？”

“当然有关系了。这么帅的……颜哥哥……”

赵雨朦一愣神：颜哥哥？刚才好像……应该是龙哥哥啊。再看周小兰那生动的神色，略略一想，明白过来：周小兰造新词了——颜哥哥就是颜值哥哥的简称。

赵雨朦服了她，揶揄道：“帅得没地方讲理的颜哥哥……呃，你怎么不抗议了？没理的事，你不总要抗议几句吗？”

“傻妞才会抗议，满世界都是这样的颜哥哥才好！好养眼啊！思密达！”周小兰花痴完，有点不解，又问：“头，你说，这么帅的颜哥哥怎么……就没美女陪着？”

“哦，没美女陪着就……可惜了？”赵雨朦似乎明白了，想起周小兰是“思密达狂人”，她嘴角一翘，笑道：“对那位颜哥哥，你不会有什么……思密达的想法吧？”

“谁想思密达……你乱讲什嘛？！”周小兰脸一红，马上正色道：“那天他骑着自行车来，只点了瓶啤酒，凉菜都没点一碟，我还以为碰到了一个落魄的小气鬼。一个男人如果帅成这样，却小气落魄成那样，头，难道你不觉得‘可惜了’吗？”

原来是这么个‘可惜了’啊。赵雨朦终于明白，无奈笑笑，替他解释：“骑自行车是环保出行不是落魄；按需点菜是理性消费不是小气。”

“现在我也是这样想的。”周小兰一副遐想的样子：“能找到这样的颜……男朋友，帅，还不富二代，那真的是中大奖啦，人生的大奖！好思密达啊！”

……

冲动的“萤火虫”、傲气的“帅得没地理”、可惜了的“颜哥哥”……回忆完这两次偶遇经过，赵雨朦心里颇复杂。

头脑里莫名冒出那句“人渣脸俊”，她苦笑了下。

他人不渣，可太冲动了。

她不知道，如果周小兰了解了这点，还会不会发“人生大奖！”的感慨？

她自己是不会的。想起小李警官那句“赵雨朦，我们随时都要找你了解情况”，一种“惹上麻烦”的感觉，漫上心头。

“龙翰诚啊龙翰诚，你当时冷静点，不打死警犬就好了，你好，我也好。”她轻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