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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呀!少女偶像林沁》第5章 初到向阳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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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没谁顾得上理会这对母女的争执,也就只有老年旅行团和机场勤务人员会回头注意一下。但当他们看到马雯那难为情的面容,和两个人亲切的母女相后,都会会心一笑,置若罔闻。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注视着小沁超过了十多秒,但他并不关心母女为什么争执,他只是发现小沁嘴角还留有没有擦干净的呕吐物。

马雯终究是个旧时代的少女,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和新时代青少年交流。

或者说,小沁终究是个孩子,她还没有强大到挣脱母亲的束缚。她坐在飞机上,对自己刚才的大胆举动回味无穷。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明目张胆的反抗,虽然失败了,但她不会放弃,飞机穿越云层的时候,她开始诅咒飞机半路坠毁。她甚至臆想在飞机解体后,自己会抢到一顶降落伞,平安降落在长江中,然后被驳船救起,被媒体采访,甚至因为这次空难,清华大学会破格录取她。这是多么恶毒、卑鄙、自私的诅咒啊!如果说出来,一定会被全飞机的乘客用口水淹死。

马雯坐在小沁旁边,对自己这一天的遭遇一头雾水,她不知道是哪里得罪自己的女儿,让自己的女儿如此讨厌自己。给她吃,给她穿,给她钱,到头来换来一句“她不是我妈妈”,简直荒诞可笑。同样荒诞的,还有自己的前夫林德靖。他莫名其妙地把孩子托付给自己,借口工作一走了之,还套上了什么“中年人圆梦”的大帽子,真是恬不知耻。除了这两位,还有一个更荒诞的,那就是她自己的妈妈,也就是小沁的外婆。

她老人家七搞八搞地给马雯找来一个倒贴人情的项目,说是家乡旅游景点要做路演,想找几个演员搞个大动静,演一场还不行,非要一周一次,持续一个暑假!

马雯是做路演的老手,像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是地方上有个土大款,以为自己兜里的钱能制霸全国。她这次急急忙忙回去,就是要本着“对钱负责”的态度,搞清楚这项目到底是怎么回事,顺便给自己妈一个台阶下——毕竟小城市,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闹僵了,谁都不好过。

小沁是个稍稍有点自怜的女孩,一给自己讲悲伤故事,就会瞌睡,飞机坠毁对于她来说是个很“悲壮”的题材,越是“悲壮”,越能体现“命运弄人”,她也就睡得越快越沉。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飞机已经降落到了千里之外的西北小城向阳坡市。这里在民国和清朝的时候叫绥平,明朝叫朔卫,再早的时候还叫过汗赐、平戎、界州……它还有个蒙语名字叫“哈拉额伊”,意思是黑色的森林。

小沁六岁的时候曾经和妈妈一起到过向阳坡。

那也是一个暑假,妈妈带着她去看外婆,然后“往事不堪回首只堪哀”。小沁被外婆家楼下的小狗咬到了手,妈妈领她打了针,外婆把她关在家里怕疾病受风发作——向阳坡人一直都这么认为,破皮的人要防风,因为风吹进身体会得病。任由六岁的小沁如何哭闹,外婆都没有把她放出去。妈妈一怒之下,带着小沁回了南京,自此十年,小沁再也没去过向阳坡。

该如何描述小沁第二次到向阳坡市的心情呢?

晕——晕机。

小沁来不及回想十年前被狗咬的经历,也来不及仔细感受向阳坡干爽的天气和晴朗湛蓝的天空,她只觉得晕,掏心窝的晕,就像盛夏在学校操场跑完八百米后,滴水未进的感觉。她环视四周,想找个清新点的颜色,提提精神,没想到除了灰黄的山野和浮着沙尘飞机跑道外,只有一座泛着土黄的候机厅,兀楞楞地戳在面前。进到里边除了卖土特产的还是卖土特产的,候机厅和乘客出口只隔了一道铁栅栏,几个地勤悠闲的坐在安检门里翘着二郎腿。玻璃幕墙外的环形路,既是卸客点,又是载客点,虽然停了七八辆车,但似乎都是来接送亲友的家庭车辆。小沁抬头看了眼航班表,全天的航班一目了然——一条飞上海,一条飞北京,一条飞南京、一条飞广州。小沁迷茫了,她拖着行李箱,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走在前边的马雯见女儿又杵在原地发呆,便厉声呵斥说:“愣什么愣啊!赶紧走啊。”

小沁被妈妈的喊声叫回了魂,小跑着跟到妈妈身后,出了候机厅。

“马大姐!”

循声望去,一个黑脸大肚的年轻男子,正站在一辆红色轿车外朝马雯挥手,那宝石般闪烁的车身在空旷的载客点格外显眼。

马雯看了眼手机,对了一下车牌号后,朝司机师傅挥了挥手,“师傅!”她的意思是让这个司机跑过来帮忙拖行李。没想到黑胖司机却像刚才的小沁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叫“大姐”本来就很触马雯的雷区,再加上司机这榆木脑袋的洞察力,马雯的心里已经开始预警了——准确地说,是帮这个司机师傅预警了。

马雯忍着一股火气,自己拖着行李,自己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板着脸看小沁把行李依样摆好,然后才做到副驾驶的位置上。马雯跟司机瞪了一个对眼,心里的火如同天气一般燥烈。她本来是想攻讦一下这司机的死板的,没想到却被司机师傅先开了口,“大姐,你劲儿真大!肯定是个顾家的好媳妇!”

马雯哭笑不得地抽了张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并不理会司机,默不作声地看向后座的小沁,奈何小沁因为晕车,眼里也泛着些许呆滞。

“你们是来旅游的吗?听口音不像本地人。”通常情况下来机场拉客的本地司机都会这么问,因为机场太远,当地有乘飞机习惯的家庭,一般备有车。

马雯不怀好意地答:“你不看我写的目的地吗?你们这里游客都住居民区啊!”

“看了,看了,你要是顺便串门走亲戚,不就住到居民区了。”司机踩了一脚油门,挂上二挡,汽车嘟嘟了两下,使出了环形道。

晕机的小沁是抗拒坐车的,她被那“嘟嘟”的两下搞得又晕了起来。司机师傅见她眼神迷离,就把窗户一开到底,车厢里顿时充满了向阳坡的风。那风一点都不绵柔,一点都不清爽,在太阳的炙烤下如同吹风机开到了三挡——小沁舒服多了——马雯却觉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看了眼司机,那黝黑油腻的面庞,被均匀的细纹分割成天然皮革常见的样子——光韧弹亮。

“我给你们推荐个景点,我们向阳坡最有名的地方,奴儿河听说过没,当年后赵皇帝石勒……算了,这个可能你们比较陌生,我还是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这里的特产吧……莜面,吃过没,我们这里特产,别处也有,但是没我们这里好吃……糕,黄糕,这个也是特产,这个特别好吃……”

马雯最烦别人啰嗦,况且这司机介绍的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特色。莜面?黄糕?上海、南京的西北特色餐厅什么吃不到?她敲了敲车窗,打断了司机的介绍,“你烦不烦,我就是向阳坡人!安静点,行不行!”

至于小沁,她也听到了莜面、黄糕之类的东西,但却没有一点食欲,只顾着大口吸风。倏忽间,她开始留意起车厢里幽幽的栀子花味道,以及车外那些光秃秃的山和孤零零白杨树。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当属听觉里某种元素的缺失——蝉鸣。从南京飞走的时候,树丛里总听得到蝉的声音,但降落到这里后,竟然就消失了。

小沁察觉到这些独特之处后,并有没有把好奇挂在嘴上,她觉得对自然好奇是小孩子的事情,像她这么大的孩子,就算好奇,也应当表现出适当的优雅和漠不关心——显然小沁还没有搞清楚优雅和漠不关心是两码事。

汽车朝着城区一路飞驰,不宽阔的沥青路两旁,开始出现巨大的广告牌,广告牌后边,间断地闪过些低矮的平房,上边立着一根根粗短的烟囱,像是没什么人住的样子。再往城里,绿植渐渐变多,但都枝细叶疏,建筑反倒渐渐高大起来。一片片崭新的楼盘被几棵孤零零的松树点缀着,绿化带上到处都是光秃秃的路迹。路上的公交车少得可怜,倒是私家车一点不比南京少,虽然是中午,几个宽阔的十字路口竟然和南京的晚高峰一样拥堵。街边有正撑着遮阳伞缓缓踱步中年人,商场或是快餐店门口,总有几个吊儿郎当的男青年,三五成群,吸烟吐痰,贼头贼脑。小沁虽然坐在车里,却也能强烈感觉得到他们那“明知是恶,故意为之”的眼神。

看起来,向阳坡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充满阳光。

小沁顾虑地问:“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南京?”

马雯掐指算了一通,然后只回了三个字,“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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