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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骨》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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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老了竹笺

那一战幸有彦都守将陆峻前来救援,冰夷见火已灭,不敢恋战退去,大军随后进入彦都城。

议事厅里,可约条理清晰地逐一下令,“传令各处兵营点兵,人数、兵器、军中所需各项物资,务必如数以公文承上。其余众将回归各自兵营,安排众人善加休息,不得随意外出,随时待命。”

声音清亮利落,根本不像刚经历火劫!

“军师,请问火起的时候你在何处?”曾凡黑着脸问。火虽灭的及时,士兵死伤仍然不少,尤其是军中物资被烧了不少!

她将手中军册一放,凛然而起,单薄的脊背肃然而立,肩骨一横,横出一副女子的担当来!“本将不在军中,延误军情,换军法处以杖刑一百!行刑!”一甩衣袖出厅赴刑!

“军师,不可啊!”厅中将领一时大半跪地,“军师女儿身怎么能承受一百杖责!”余力将军愤然道。这一路来彦都若不是军师出谋划策,他们不知道要多死多少兄弟。谁不会犯错,军师也不是神人!

“冰夷突袭击,难以预料,这岂是军师的错?”常飞道。

“……”

“众将不必多言!身为军师不能警戒敌方来犯便是失职,论罪当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将者不能律已何以律人?”绕过众将而去,一人挡住去路,她抬首便见诗垠沉敛的眼,抿薄的唇清冷的吐出三个字,“我替她。”

他挡在她身前,扑鼻而来的是一阵血腥焦臭之气令可约心里一阵作呕,她有孕在身一向闻不得腥,诗垠错了错身尽量避免让她闻到自己身上难闻的味道,手却不肯松开她,似怕一松手她就会去受刑。

牵着她的手上凝结着一块一块血迹,衣衫与血肉焦在一起,看他神情显然是刚从昏迷中醒过来。他错身的动作不大,胸前伤口已渗出血来,到此时他还顾忌着自己。

她怎可能让他替自己受刑?挥开他的手,声音清冷独断,“你有什么资格替本将?”

“没有。”诗垠摇了摇头,眼眸黑得几能沁出水来,幽暗的令可约心里一突,他坚定的开口,“我替我的孩子。”

众将一时看向可约的肚子,衣服宽大,并不能看出她肚子已拢起。他们一直觉得军师威严聪明,神机妙算如神人,竟才意识到她只是一个女人,一样会嫁人生子的女人!

“你该受罚,可孩子无罪,你不能打掉我的孩子。所以我替他受罚。”这是彦都众将听过诗垠说的最长的一句话。自从进入军营后诗垠说话寥寥可数,除非必要的军事吩咐绝不多吐半个字。军中私下里称诗垠为“哑将军”,没想到他竟也能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

陆峻疑惑的看向诗垠。半个月前诗垠与和卓交锋,被敌方的毒箭射中,毒虽解,大夫再三吩咐三个月内不能动怒,否则毒气攻心,伤口崩裂,必死无疑!

那日他去诗垠营中探望,探子来报,帝都派来的军师苏可约已到彦都城外百里,发现有冰夷青衣术士在他们营帐附近出没。彦都人提到“青衣术士”魂都会颤三颤,他们驱五毒,设阵法,放暗箭令彦都军民吃了几数次败仗,闻风丧胆。

探子方说完便见诗垠从床上跳起,披甲执戈。

“你做什么?”陆峻惊问,他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大夫嘱咐要好生休养,他披甲要去何处?他是长年驻守边关自然不知道帝都发生的事。

“接应!”诗垠只吐了两个字便跨上马,诗伯抢先一步拉住缰乞求,“少爷,你的伤口经不起颠簸,好好养伤吧!”

诗垠看着城外,目光辽远期盼,“诗伯,是她。”她来了,千里迢迢,他怎么能不去接她?爬也要爬去啊!

“少爷……”陆峻那时看见沉稳的老者听了这句话泫然欲泣,“你这是何苦?”悲痛无力的松开缰绳,诗垠一甩马鞭绝尘而去。

陆峻那时还疑惑诗垠说的她是谁?难道是帝都来的军师?他与诗垠是什么关系呢?没想到竟是夫妻,可这情形,又着实令人费解。

诗垠说罢已走到帐外执刑处,枣木军杖沉闷地打在他背上,可约背着众人立于堂上,每打一下陆峻便看见她脊背一颤,打在他身上,痛在她心里!

这两个人真令人感叹!

诗垠咬着牙一声也不哼,帐外忽然传来悲呼,“少爷!少爷……”是诗伯!“你们快住手,少爷……”军士哪听他的话,杖责仍一下一下的打在诗垠背上。可约背对他们而立,手扶在椅背上,陆峻从侧面看见她指甲已嵌入椅背,根根折断!

“小姐,你放了少爷吧!他箭伤未愈,这样打下去他会死的!”诗伯冲上厅来,跪地乞求。可约脊背颤了颤却终没有转过身。

诗伯老泪纵横,“小姐,你就是再恨少爷他已为你自断了一条手臂,你还要怎么样呢?真的要把他逼入死路才甘心吗?”

众将一愣,他们一直猜测诗垠功夫如此高谁有那么大本事砍下他一条手臂,原来竟然是因为她自断!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军士跑上堂来,“报告军师,诗将军经不住打晕了过去!”众将闻言一时齐跪求请,“军师,饶了诗将军吧!”

她将令牌一扔,声音清寒颤抖,“暂且记下这四十七军棍!”每一棍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来人!抬诗将军下去治伤!”

直到军士将昏迷的诗垠抬走可约才收回沉痛的目光,折身坐于厅堂上,手腕一抬,拿起砚上之笔,于白纸之上愤笔急书。众将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薄唇紧抿,神情肃穆萧杀,感觉到气氛的沉肃,默然不敢语,心中疑惑她在写什么。忽见她狼豪一搁,抓起纸张,广袖一挥,掷于厅中,负手而立!

陆峻低眼,三个字赫然入目。

——罪己书!

罪臣苏可约有负圣上所托,殆慢军事,导致今日之败,数千军士死于非命,实属大罪,祈天惩处!

“诗伯,你说什么?”诗垠痛醒时急切的问。

“少爷,你好好养伤。”诗伯回避,他一时心急说出那话,还是被诗垠听到了。若是询问他该如何回答?

“我的手臂……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忘了些什么?为什么每次见到可约会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他们之前一定认识的,可为什么他会忘记了她?而一想到自己忘记了她他就会那么的心痛?

“少爷,是被人暗算砍断的,那个人也被你杀了。”诗伯不得不重讲以前的谎言。

“你骗我!”诗垠目光犀利,“你分明说是为了她,我和她以前认识是不是?我怎么会忘了她?”他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他不想再生活在迷茫中,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诗伯悲声劝慰,“少爷,她不值得你如此啊!”他以为他们成亲后还会回到以前两小无猜的样子,可是她又那么无情的伤害他,非要至他于死地不可吗?“你们已经不是夫妻了,她的事就不要多管了好吗?”诗垠是他从小带大的,他没有孩子,诗垠就像他的儿子一样,他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次又一次被一个女人伤害?

你们已经不是夫妻了?这句话如火灼伤了诗垠的心,背后火辣辣的痛,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从她逼他写下休书的那一刻!

那日慕容别也召见,他去宫里接她,她衣衫不整的跑向他,不由分说的便拉着他进入马车,突兀急切的吻着他,他当时被她吓了一跳,可车帘入下之后她便松开他,目光阴寒不定。

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事发生了,可她没有说他也就没有问。那日之后可约每天更加加紧的让他陪她下五子棋,教他口诀,一刻不能松懈。

她说,棋是剑,剑是兵,兵亦是棋。你一向擅使剑,可知这剑术与棋术有何联系?

他于是从她给的棋谱中研究出一套剑法来。以至于没有左臂依然没有人敢小看他。

她说,别小看这方寸之地,方寸之间自成乾坤,等哪****将我教你的那些口诀运用熟练了,不仅在棋盘之上无人能敌,将来便是行军布阵、朝野倾轧上也多有易处。

他也曾疑问她为何要教这些,她只是笑笑说,“你是我的丈夫,来日你光耀门楣了,我也跟着沾光不是?”

那时他想,为着她的笑,他也要好好的学习兵法。

徐江死后皇帝设了一场武试,他参加了并以独臂取得武状元之位,接管徐江手中的兵马。哪天晚上,皇帝单召他入殿,赐他美酒宝剑,他拿着宝剑兴冲冲的回去。

她还没有睡,房中一烛晕黄,他心也被那灯光照得一片温暖,恍惚中脑海浮现了一副画面,多少个夜晚,他也是这样骑着马飞奔而来,然后在窗前默默的守候着,只到天空泛白。

他在窗外看着窗内的她,她在窗内看着窗外的他。他们都知道彼此醒着,候望着,却都没有推开那一扇窗。

那时候的心是那样矜持着,矜持成一片如月华般的朦胧美好。

梦里的那个少女是谁他不知道,可这个夜晚,他愿意相信,那个女子,是她,他新婚燕尔的妻子。

门虚掩着,显然她是在等他。他轻推开门,她正在灯光下缝制着宝宝的衣服,神情比灯光还温柔。见他进来,停下手中线,“回来了。”那一句问候让诗垠第一次觉得,他是一个成熟的男子,她有了妻子,他的妻子会在漆黑的夜晚,撑着一盏灯等待他归来。

“嗯。”他静静的坐在她对面,看她为他脱下外面的大衣,拍打着上面的风尘,为他倒茶解酒,幸福涨红了他的脸。

“今天还顺利么?”她漫不经心的问。

他慎重地将皇上赐的宝剑递于她,“我终不负你所望。”只要是她要他做的,他都心甘情愿去完成,她想要他去比武,他就夺个武状元给她。她想要他带兵,他就打下一片江山给她。他不是个只会听女人话的人,却想要让她开心。

她看了剑并没有想像中的高兴,抽出剑看了番问,“他要你接徐江骁将之职?”

“嗯。”

“他可还跟你说了什么?”她眼里闪过担忧,他并不明白她在担忧什么。

“他赐了我一杯酒。”她忽然急切的握住他的手,他疑惑的望着她,见她沉吟了一阵,脸色忽地便阴寒了下来!

“怎么了?”他心“咯噔”不知怎么便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她坐在桌前久久不语,时间越长他心越不安,忽见她一起身,向房里的书桌走去,提笔疾书,他疑惑的走过去,她已写好,衣袖一挥,那篇字便递到他面前,“签个字吧!”

一股久远的沉痛似乎从心底发出,他伸起手竟不敢接那张纸。

她目光清亮决然的看着他,一瞬也不瞬。他在她的压力下终于接过那张纸,一看之下,最后的心城坍塌!

休书!

她写的,竟然是休书!

他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大声疾呼着,像扒开层层墓土探出半个身子般沉痛绝望,“为什么?为什么又要抛弃我?你明明说过永远也不会再抛弃我的,为什么!可儿?你骗我!”

“签个字吧。”她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为什么?”他代那个人问出声,也替自己问出声。

“我嫁你,就是为了将你培养成一个人才,如今你已得到皇上器重,我自然是离开的时候了。你忘了成亲之时我说的,等那一日,你可以自立了,我便会离开!”

“那我宁愿不成才!”话就那样脱口而出!他为了她才去参加这个比武,如果比武的结果是输了她,他宁愿做一辈子窝囊废!

她一挥袖冷然道:“那你更没有资格让我陪着你!”烛光打在她冷厉的眉上,那样无情倔强。他后脑忽然突突的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急欲钻出来,却又被生生的封住!那是什么?

“那你要如何才肯留在我的身边?你要我怎么样做啊?”那一句话问出,他忽然就悲怆的流出泪来,似乎前生后世,他都在疑问,要如何才能留住她啊?他要怎么做才能令她满意?

他看见她眼里似乎有泪花,却不及落下自负的一仰头,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留我呢?我们成婚才三个月,情不深,意不浓,你为什么要留我呢?休了我,你还可以娶更好的,何乐而不为?”

是啊,他们相处才三个月,没有甜言,没有蜜语,可为什么看见她的休书,他竟像是心头被割去块肉那么痛!

“签个字吧。休了我!以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再也不要遇见我!”她将笔递到他手里,泰然自若。

再也不要遇见她!心里的悲伤排山倒海般的袭来,他只觉脑中一炸,三两下撕碎休书,神精错乱般的将她箍在怀中,“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我不想你离开。我真的不想你离开,我害怕哪一天睁开眼来,看不见你了,我会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是生着还是死着。有你在,我才觉得自己还存在着。”

那是他第一次说出心里的彷徨,从醒来的那一刻,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这一切是真还是假,不知道他是真的存在,还仅是一场梦。

可当好掀开盖头的那一刻,他吐出莫名其妙的话时,他突然觉得一切都真实起来了,他就像飘在空中的飞筝,而她,成了拴住他的丝线!

“你是诗垠啊,你永远都是诗垠。”她的诗垠从来不会离不开某个人,他孤独挺立着,肃清的如一角屋宇般巍峨,他怎么会害怕呢?

“可诗垠是谁?我不知道诗垠是谁?只是他们告知的那个人,他不是我!”他无助的吼着。可约忽然想起他封脑时的话:没有了你的记忆,那个人不是我!

原来他毕竟不是诗垠!

她的诗垠是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倒的啊!

“诗垠啊,他是我爱的人啊!可是啊,是我亲手杀了他……”她低怅的道,眼中士涩涩的没有泪,可是他忽然觉得她在流泪,流在心里!“你不是他,所以放我自由吧。”

“你真的要走吗?”他这里忽然平静下来,定定的看着她,她点了点头。他眼神一暗,顷刻间又明亮起来,那是孤注一掷的绝决!忽一扬长拨出慕容别也赐的那把剑,钢牙一咬噙在口中,手腕毫不犹豫的向锋刃之上抹去!

寒光一闪可约已醒过神来,猛地抱住他的手臂,痛心疾首的哭骂道:“你这是做什么呀,你难道要再毁了你这条手臂吗?你真想成为个废人吗!”

被她一抱手掌划过剑刃上,血流如注!

他抱着她哀声乞求,“是不是我废了这身功夫,不当什么武状元你就不会离开我?”

可约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这样的语气多么像诗垠!野径桥边,桃花殿下,他都是用这样的凄伤决绝来挽留她,可她没有动容,所以注定了失去所有!

而这个夜晚,她失而复得她的诗垠!宁可自伤来留住她的诗垠!她怎能不心怀激动?

“说,说一万年前……”她在他怀中迷朦低语。她的眼那样迷离,他的心忽然就升起一种渴盼,如果……如果要了她,她是不是就不会再离开自己?

那晚他做了一直以来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他大着胆、试探着吻上她的唇,如拜堂之时在他唇角低聆,“一万年前,我用桃花镶成了你的骨……”她那样迷朦着眼,任由他抱到榻上,抵死缠绵。

那是他们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可这洞房花烛夜,原来也是分手时。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她已醒了。桌案上放着的,是一张休书,她在他睡着的时候按上了手印。

他不知道是用什么表情面对的她,只是再也没有勇气去撕坏那张休书!

即使抵死缠绵,她依然会将他推出床外,他还有什么勇气去坚持!

他与她,没有那么多的缠绵的爱情,没有那么多付出与得到的故事,所以当她抛弃他的时候,他就是连抱怨一句,嘶吼一声都没有话题!

可是,心中的痛无法嘶吼,淤结于心中更会发狂啊!

于是他随军到了彦都,如果死亡能缓解那种痛,就让他挫骨扬灰在这一片战场上吧!

没遇到她的时候,他可以迷茫的生,没有了她后,他只能痛楚的死。

可是他决心要死的时候,她为什么又要出现呢?他就在她的掌握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一昏迷便是三天三夜,高烧不断,脑子里似有大火再灼烧,有什么东西挣扎、叫嚣着出来,却被什么东西生生封印住,比死还要绝望恐慌!

梦中有绿竹猗猗,一个少年正在竹里练剑,身姿单薄、脸色苍白,剑法却那样凌厉悲愤,似有无限郁闷淤结于心,难以舒解!

然后有一个少女疾步奔来,他看不清她的容颜,只觉她的神情那么气愤,脚步都带着怒火,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争吵,也不知道他们在争吵什么。他只觉灵魂被支离撕扯着,却恋恋不肯离去,忽然便见那少年一挥剑向她刺去,而那少女不躲,反而挺身向剑尖撞去!

血肉在他头顶上撕裂,那一剑似乎刺入他心中,令他残破的灵魂支离破碎!那个少女却在笑,笑得自虐兴奋!他看见少年痛不欲生的表情,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正是他!

血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衫,染成嫁衣的颜色,她一身嫁衣站在他的面前,刺入胸口的剑慢慢清透清透,化成无形,悬于她的胸前。

她面前的那个少年慵懒坐于软榻之上,怀中抱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他认识,是成亲当天到诗垠的据说叫“红秀”的女人,她正端着一杯酒,暧昧的喂入少年口中。

她问他,“你是要她,还是要我?”声音清脆冷冽,如冰碎。

少年押着酒,冷涩的吐出四个字,“我不要你。”

那柄无形的剑便在他说话之时狠狠的穿胸而过!她呼都没呼一声,神色不动的立在他面前,忽然仰首而笑,笑得天地都黯然无光,忽然一扬手,衣袖中寒光一闪,匕首冷利的向自己颈间划去!

少年暴起动作快如鬼魅,左手扣住她手腕一折,匕首落地,右手一挥一个耳光狠狠得甩在她脸上,苍冷的脸颊上顿时五指如血!

他看见,她的心在一瞬间碎成千万片,每一片都是伤心欲绝!

而她一挥手,撕破血染的嫁衣,朗朗而笑,“很好!很好!”便那样扬长而去!他看见,她走过的地方,每一个脚印,都是血拓成!

他也跟着,血淋淋的痛!

“可儿!可儿!……”被高烧烧得无意识,他口中不停的呼叫,诗伯在一边急得泪流满面,无耐之下只得去向可约求救。

楚赋背后大面积灼伤,血肉与焦布粘在一起,惨不忍睹,“墨大夫,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救他!”可约急迫的拉住墨大夫的手。为她治病一年多,墨大夫还是第一次见冷定自持的可约如此激动。

“好在我这里备的有药,否则他性命堪虞啊!”墨大夫叹息,“伤可以治好,伤疤却消不了。”楚赋爱美世人皆知,他怎么能容忍身上的伤疤?万幸的是脸没有烧伤。

“命保住了就好!”可约讷讷,遇到自己是他这一辈子的灾难!先是脸上留疤,然后背上这一块,楚赋啊,明知靠近我就会受伤,你又何必贴过来呢?“他何时能醒?”

“这要看他的意志。”墨大夫命房里人都退下,看看楚赋又看看可约,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你说吧!”可约理着楚赋几乎被火烧光的头发,他醒来必会心痛不已吧,那就把自己的头发剪了送他!

“烧伤并不是最严重的,他……”实在不忍说出口,那对一个男人来说实在生不如死!

可约并没有在意墨大夫的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楚赋紧抱于怀中的折扇上,白面的扇子经历这一场大火大雨并没有半分损伤,可见楚赋对它的爱重。能令一个浪子舍弃性命,那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呢?仅是他对慕容琴也爱而不得的见证?可女人的直觉,她觉得楚赋对扇子的爱,远超过对慕容琴也的爱!

不由自主的上前拿出扇子想看个究竟,不想一抽两抽竟抽不出,连昏迷中都如此紧握着这把扇子,当真如此重要?

扇子最终还是被她抽出来了,左端右祥,不过是一把普通的白面竹骨扇子,制作也未见多精细,何以令他如此爱重?她疑惑,就着扇子扇扇风,有一种味道传入鼻端,细微的几不可闻,这种味道……

突然听帐外有人悲呼,“小姐,你去看看少爷吧,他已经高烧了两天两夜,再这样下去脑子后烧坏的。”是诗伯的声音,可约心一下提到嗓眼,心中的疑惑早忘到十万八千里。

“墨大夫医术很高明,有他给诗将军看伤没事的。”她故作淡定的道。

“心病还需心药医啊!小姐你就去看看他吧!”她就是少爷此生的劫,诗伯悲痛的想。

“我不是大夫,去了也没用。”见与不见,她心矛盾不已。

诗伯焦急之下骂道:“世上怎么有你这样无情无义的人!你们之间就算有再大的误会少爷已为你自断了一条手臂,他现在什么都忘了你还不肯放过他,心肠也太恶毒了!少爷那么爱你,将你的画挂满了书房,来彦都什么也没有带,只带了一副你的画像,每天晚上凝视着它只到深夜,听到你来了不顾重伤去迎接你,单臂救你与楚二公子,以至伤口崩裂坠下马来。方才醒来听到你受罚替你领军杖,你再忘恩负义也该去看他一眼……”

还没骂完可约已奔出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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