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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骨》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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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红尘错乱

桃花已成冢,彻底的掩埋了诗垠。可约日复一日的坐在冢前,一曲接一曲的吹着曲子,似要把满腔的爱恋都化作音符里。

楚赋无声的走过去,坐在青石之上。他是来向她辞别的,“苏儿,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

可约不动声色的吹着曲子,楚赋沉沉的看着她,桃花眼也如这落了的桃花,渐渐失去了光泽,“他与你姐姐成亲了。”

她终于放下骨笛,“嗯。”那是雷雨散去后的云淡风清,“你有什么就说吧。”

“你是在那次煎药的时候发现的吧。”那样禁忌的感情终于不再难以启齿,浪子轻佻的语气竟第一次淡如风月。她问他为何不走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全知道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会比我先认出舒词来。我与他同床共枕三月,对他的了解还不如你,除了爱与恨,我不相信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了解的那么深。”像诗垠能认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不是她,因为爱的极深,楚赋与他感情必然也不是一般的深厚。

楚赋沉默,十多年拿扇,手中一朝空了,他不习惯的玩弄着五指。

“我看过你的扇子,那确实是一把普通的白面竹骨扇子。却带着一种很浅淡的香味,我同时还去过你的书房,看到一张空白锦屏,和一块漆黑的墙面。”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可苏可约就是苏可约,心思缜密,明察秋毫。

那墙是他十七岁时弄得,至今没有撤去,所有人都认为不谐调,让他撤去,他只是沉吟不语,这么些年来竟只有她发现了端倪。

“你知道我对草药十分了解。扇子上的香名为朱芨,用朱芨草汁儿作画,干了以后就看不出来了,但当阳光照在扇面上,再印到锦屏上,就会有影像投在黑墙上。”(作者云:纯属虚构哈。)

“我看过那影像。”她诚实承认,“可我不明白,你既爱他为何还要将我送到他的床上。那一夜,楚赋你又是怎样一副心情?”这是她一直想知道的。舒词送楚菁是不得已,而他呢?又是怎样一副心情?

他眼神几欲破碎,却强作欢笑道,“我能做什么?我也只能倒在温柔乡里,消魂再销魂。”

可约淡然一笑,天大的荒唐也不过一笑尔。

“可其实我连自己都不明白对他到底是怎样一份感情啊!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所以只要任自己这般荒唐下去!我能如何?你说这样的错乱荒诞之下,我除了醉生梦死之外,我还能如何呢?”那样轻的叹息,如回风流雪的融化,每一声都似破裂。

我还能如何呢?他们这些人,又有谁知道真正该如何?

可约沉默的看着他,她知道他需要一个人倾听,倾听这一生的荒诞尴尬、沉缅禁忌。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是七岁。那时的他不叫慕容萧也,也不叫舒词,他打扮作一个女孩,假装成我家长工的女儿,有个很不雅的名字,叫哑奴。因为那时的他还不会说话。”可约听楚菁讲过他们的过往,知道舒词那时候才会说话,心里不由一叹。不会说话的舒词,会是什么样子呢?哑奴,哑奴……

他闭上眼,似已沉溺在幻想中。那是二十年来不敢触及,又不能忘怀的梦。像隔着帘幕看一个毁容的美人,不掀开那个纱帘,可以看到她曼妙的身影,一但掀开那个帘子,一切都将破灭!

二十年来,他就隔在那个帘子外,徘徊逡巡,今日终于有勇气掀开那层帘幕。

“那个夏天的午后,我不想休息偷偷的背着母亲出来玩,听到蝉在树上叫,悄悄溜过去。他就是树下练剑。破旧的布衣,梳着两溜儿小辫子,黑黑的眼睛水灵灵的,雪白的脸在阳光下晒得通红,汗淋淋的直滴,那时的他……就像含露的桃花……”

“我从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小女孩,山野中的精灵下凡来。”舒词的样貌本就清俊,颇俱女气,真要梳成女装绝对是一等一的丽色,怕连楚菁也要黯然失色,这点可约倒不否认。

“他那么认真的练剑,连我靠近都没有发现。那个午后的太阳真毒辣,我躲在树荫下都觉皮肤灼烫,而他浑然不觉的以树枝为剑,孜孜练习。”可约想那时候的她也一样偷看着诗垠练剑,原来他们少时的经历都是一样的,仰慕而不可得。

“他练剑的样子绝对称不上好看,笨拙僵硬。”嘴角却噙起了一抹笑,“可那样竟出划出一份童稚的好看来,就像你看到小孩子写的字,歪歪扭扭,可每一个都有灵性的。”

“我就那样在树下看了他近一个时辰吧。”他小时候是极其好动的,午觉都不睡,却那样一看一个时辰着实不易。

“我不明白平民家的女孩子为何如此刻苦勤奋的练功夫。等他停下来了,我过去和他搭讪。想我楚府的少爷,被捧在掌心里,谁不对我恭维万分,而他竟一脸淡然的看着我,理也不理。”

“我的好奇心也被他引起了,暗暗跟着他,才知道他是长工的女儿,叫哑奴。”

“那里人为了隐瞒他的身份,却实将他当成下人对待的。他住的地方是楚府最下等的地方,破旧的房子,腐朽的床,坑洼不平的地面,时时有老鼠从房梁上爬过……”再豪华的地方也不颓败之处,富贵如楚家也不例外。而楚洵将舒词放在这样的地方,一是想避开皇室耳目,二是想磨练舒词。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舒词他小时候就在那样的地方生活,被当作下人,我时常见有人骂他、他打,而他一声也不吭。冷菜粗饭、寒衣薄衿从不叫一声苦。”可约知道他从小就是个坚韧的人,况且经过父母之丧,心志自然比一般人更要坚定。

“他那一双握剑的手,在没有握起竹剑之时,扶过犁、扛过耙,甚至挑过大粪。”他那一身清骨,其实是踩着满地肮脏站出来的。可约想到在世外桃源之时,一挽白衣,立足污浊的农田里,跟在满身泥垢的耕牛后和农民们交谈,那一刻从未如此深切的感觉,他真的像一朵白莲,出淤泥而不染。

“所有人都唤他‘奴儿、奴儿’他从高高的慕容皇子,变成最低贱的仆人,可无身处如何逆境,他从没有一天放弃练剑,闹鸡起武,凿壁偷光,我每次去看他,他不是在干活,就是在练剑,比太阳出没还频繁!”他想复国,却无所倚持,惟有习一技之长。舒词他从小就背负得比他们多。

“他就那样一剑一剑,从人尽可欺的哑叹,练成清绝一剑的‘青剑舒词’,个中艰辛只有我最清楚。”而她那么轻意就毁了他十多年的勤修,连他这个旁观着都忍不住叹息。

“苏儿,你说,你说他这样坚毅、勤劳、美丽的女孩子,是不是很令人叹赏爱慕?”可约点点头,那样布衣荆钗的舒词令她都忍不住心动。却倏然错愕,“你就这样爱上他?”

他将他当成女孩子才会爱上他?这是怎么一场错乱?

“不错,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爱上了他,每天缠着他不停的说话,看着他练剑,干活,读书,看慕容琴也每天偷偷来教他说话穿衣……他在别人面前从来不多说一个字,只要在慕容琴也面前,才显露出一个孩子该有的天真稚气,那时我是那么羡慕又妒忌慕容琴也啊。”

“那样纠缠久了他也渐渐开始与我说话了,他同我说的第一个字是‘不’。那日我去找他,见他边拿着书边吐咽着冷硬的馒头,心怜惜,一把夺下馒头扔掉,‘你晚上就吃这个?谁给你的?他们怎么能如此欺你?’楚家虽不是什么慈善之家,对下人也算体贴,怎么会如此苛刻?他从月光下抬起头来,看了我半晌,放下书起身,‘奴儿,我带你去吃东西。’然后他冷冷的吐出一个字——不!”

“虽是被拒绝,可那晚我却整夜未睡。后来我知道原来舒词把自己苦力所赚的钱都施舍给贫人了。”

可约叹息,我们时常也施舍,有零钱时投之一二,可向他这般将血汗之钱捐赠出来,自己吃糠咽菜却是少之又少,“你是何时知道他其实是男子的?”

那便是他梦破的时候吧?

“他十五岁的那年。那年,舒简以李代桃僵之计,将真正的舒词与他调换,他才真正的恢复男儿身。”那时才是楚舒两家真正的肯定他,这十数年来舒词过的什么样的生活想也知道,时刻承受着楚舒两家的考核审查,也随时担心着自己与姐姐的性命。倘若不是他杰出的才华与品德感化了舒简楚洵,他们两家又怎么可能以自己的孩子作赌?

“我得知消息之后震惊地跑去,第一次看到穿男装的他。一身青衫,标挺如青竹,清皎如白莲,儒雅潇洒,令人目眩神迷。父亲与舒伯父都在,他们显然对他十分满意,可扮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他的魄力如何?”

“那是对他最后一重考验,我请求他不要离开楚府,不要离开我。”他说的云淡风清,突然知道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竟然是男人,那种悲怆与荒诞只怕要令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发疯吧!狐狸般的舒简以此考量舒词自然有他的目的。

想到那时的情形,楚赋苦笑着摇了摇头,“我那时真的是不顾一切的想要留住他。哭闹撒娇,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连自杀都用上了。”

可约苦笑,“我们俩还真的相似啊。”她为了挽留诗垠,让他一剑刺穿身体,他为了挽留舒词,不惜自杀,可结果呢?他们俩谁都没有留住。

太刚则易折,他们的爱情都是太刚硬了,所以都被世俗折断!

“谁说不是呢苏儿。”他也笑,如桃花落飞华。“当我挂上白绫,踢翻椅子的时候,他来了。一剑斩断白绫,我从房梁之上跌下来,便见他负手立于我身前,剑插在门柱上,闪着冰冷的光华,而他的眼神比剑光还冷,身姿威严高古,只看了我一眼甩袖而去:有亲不孝,有业不继,是为孬种!”

可约蓦然想起那日她也骂他孬种,心便是一惭,她无意揭开了他的伤疤。

“苏儿,我其实真是孬种啊!”他仰躺在落花之上,这句话却说得无比悠闲,“怎么不是孬种呢。那时我就知道奴儿已经死了。从此之后他就是舒词,再也不会住在楚府最下等的院子,吃着最难咽的菜。他将来是要登至尊而御宇内的。”

“我的奴儿,已经死了!”

他手还是习惯性的保持着拿扇子的动作,可约记得那扇子里的影像,布衣荆钗的女子负手而立,气质威严凛冽,就是那时候的舒词吧。

他自嘲的笑着,“我从那时开始流边青楼。渐渐就混出这‘浪子’的名号来。”为爱所伤,所以流连青楼,浪子也有自己的痴心。

“因为得不到,所以玩亵。我不如诗垠,他就算是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依然碰也不碰她一下。他一眼认出那个人不是你。她抬着两个棺材,就是因为那两个棺材才被暗算。”这么些年,他流边花众,只为找一个与奴儿相似的人来替代。而诗垠却与他全然相反,用情之深之专怎么不令他叹服。

远处的山上传来阵阵喜庆的乐起,楚赋痛哭嘎然而止,转首看向中礼堂,茫然道:“吉时要到了吧?”

可约两眼深闭。半年前,他看着她与别人成亲,半年后,她看着她与别人成亲。他们之间,终究是有缘无份。

舒词,这一生,永别了。

“可我知道他不会快乐。”快乐?他们又还有什么资格说快乐?喟然长叹,“舒词这一生,从来没有快乐过啊。”

“生来重担压身,襁褓中父母双亡,童年便承受别人难以祈及的辛苦与重压,少年独闯血雨腥风……没有一天可以高枕安眠。”

可约眼睛泛酸,他这一生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啊?他们再苦,都还有童年,而舒词,他似乎从没有年少过。他就那样用他沉默单薄的肩头承担所有的压力与辛苦,把温和带给身边的人。

他是真正的莲,出淤泥而不染。

“只除了与你在桃花谷的那几天。我在他眼里,看到了真正的快乐。野鹤闲云两由之,他的眼神,从来没有那么亮过。”无论是做哑奴,还是舒词,或是与慕容琴也相处时的慕容萧也,他都没有如此快乐过。

“舒词他也是真的爱你啊苏儿。”可是那样的重压之下,他纵再爱又能如何呢?况他们之间还隔着诗垠。

“可他不快乐。”这一生,都没有人能再给他快乐。“——我其实,想他快乐。”片刻沉默,“我知道,只有你能给他快乐。”

“苏儿,我谢谢你,将净持长老给的惟一解药给了我。可你比我更需要,你和孩子以后再也不用受慕容别也的威胁了。”他没吃那药,悄悄放在她的食物里。

“你……”他原来知道了。她知道楚赋一向有食石钟乳的习惯,所以每日去坠梦楼时都会让他吃术,术与石钟乳配合在一起吃就成了五石散。以牙还牙,他想用媚术控制她,她便用五石散控制他。没想到竟被他识破。

慨然一叹,明知有毒而吃,他与她其实是一样的人。既清醒又麻木,既忧愤又冷漠,他们扪虱而谈、放浪形骸,在放浪不羁的背后,却又有着很清醒的痛楚,知道痛的原因,却无法解脱,于是嗜酒,服用五石散来麻醉自我,在虚幻的梦境里逃避情感的灾难。

五石散有毒,服用后性情会更加暴躁,因此他们脾气高傲、性格躁动,常做出一些荒诞而无礼的事。

服药后,身体忽而发冷忽而发热,肉体确实暂时陷入一种莫名的苦痛中,然而精神却可以进入一种恍惚忘我的境界。世俗的烦扰、内心的迷惘都可以被忘怀,剩下的是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在这样的时刻,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什么都不配拘束自己,只有膨胀的自我意识,任意所之。

“苏儿,以后好好生活吧。不为自己也为孩子啊!”

可约沉默,他忽然回首看向她,玩味问,“苏儿,你看到那影像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嘲笑我断袖?”

可约摇了摇头,“我不会嘲笑任何爱情。敢爱的人,才是最勇敢的。”也只有年轻才敢爱,她如今已没有那份胆量了。

“可我不是啊!”从头到尾镇定自若的他忽然激越而起,嘶声大叫,“我不是断袖,我不爱男人!我只是认错了人而已!我不爱舒词,我真的不爱舒词,我爱的只是奴儿。那个坚毅执著的奴儿……”

“她死了,死在舒词手里,所以我恨他!他不喜杀人,我就迫着他杀人。他不近女色,我就偏要把他送到你的床上。他不爱别人,我就想方设法的找个能令他爱上的人……”

“可我做了这些,心却为什么还那样空?”空得到如今,连他自己都迷茫起来,他爱的,到底是谁?

可约沉默,她嫁给失忆的诗垠时,心里也曾如此的空,他们明明还是一个人,却又不是同一个人,所以没变的人只能守着惆怅。

他目光诚执清明的看着她,“我不是断袖,因为我还能爱上你啊苏儿!”

“我知道。”这是可约第一次正面的回应他的爱。她想起在火海中那一句“我为墓,做你今生的归宿”。他对她的爱,与对奴儿的爱是一样的,可以不顾生死,他如何不感动?因为无法回应,所以躲避不见。

他忽然疯狂般的跪在诗垠冢前,以头抢地,一下一下的磕着头,“我不是断袖啊,可是,可是为什么当他穿上奴儿的衣服再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忍不住揽他入怀!”只磕得头破血流,眼泪籁籁而下!

“我忍不住,我控制住自己!我他妈的是孬种!是孬种!”一掌一掌的扇着自己耳光,“我他妈的孬种!孬种……”

“可是……可是穿上女装的他那样美啊,美得无懈可击,美得惊心动魄……我的奴儿,我的奴儿长大了……”那哭似欣喜,似悲怆,是失而复得的希翼,又是终不可得的绝望,那样矛盾荒诞。

“我的奴儿,我失去这么多年的奴儿又回到了我的身边……可……可他是男人!他是个男人……”她悲声哭嚎,歇斯底里,那是平生梦破,对自己的信念、自己的坚执的梦破。他都快被这恼人的生,折磨得发疯了。

可约一时也迷惑了,奴儿是舒词,却又不是舒词。他爱的是奴儿,不是舒词,可又是舒词。那么到底他爱的是谁啊?或许他谁也不爱,爱得只是心中的那个奴儿,他自绘自描的奴儿。

而逼疯的不仅仅是这种场乱的爱情,是他而错乱而做错的事情。“是我害死了诗垠啊!是我告诉他你将诗垠囚禁在桃花雪山。”

“你说什么!”可约嘶吼!她不忍心让诗垠见到与冰夷之战的血腥,明里逐他出军营,实则让他在桃花雪山等他,战争一过,他们便在桃花雪山隐居……

“我不想你与舒词两败俱伤,只有诗垠才能封住你出鞘的剑。可我没想到却将你姐姐引来了。她穿的与你一模一样,我只道你回来了,以为终于没事了。我来彦都就是为了阻止你与他自相残杀啊!”

可约早已无力再迁怒于他,无论如何,诗垠是不可能再活了,不是吗?他来彦都阻止她与舒词自相残杀,那么其实他心中自描自绘的奴儿原型就是舒词吧。

他毕竟还是对舒词有爱的吧。既便只是一场错乱。

可约握着骨笛的手青筋根根暴起,眼里却悲伤如死灰。

远处的山上似乎传来了拜天地的声音,喧天锣鼓中,可约却一展衣袂高声而唱,“此生非等闲……”

诗垠歌赋,他们都不是等闲之辈,只是此时听起来却分外的讽刺!他们都不是等闲之辈,却连常人最简单的快乐都得不到!

非等闲又怎样?一样白骨乱蓬蒿!

楚赋击节和唱,“忆往昔,紫陌青门,桃骨兰嫣……”他这一生,太过荒唐,爱得荒唐,生得荒唐,而如今终于醒来。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自许才容双绝色……却把风霜深敛……说与道、红尘作茧……”此生自许又如何?一样逃不出天之罗,地之网,红尘之茧!

我们都像蜘蛛,趴在时间交织的网上,无论怎么转,也逃不过那个圈!

“小舸一叶随水去,泛五湖、四海游云畔。”她曾经与诗垠有约,与舒词相定,——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可约定终只是约定,难成真实。

而如今一个碧落黄泉再难见,一个喜结良缘千般好。黄粱一梦断,云飞水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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