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俊脸布满阴霾，他的目光如刃锋利，他的神情如霜冰冻，他的声音阴沉而生涩，仿佛毫无悯惜般无情。骇的苏菜菜恍惚愕然，甚至有些局促不安，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厉责，她心底竟慌乱不堪。杨翾一向如此冷肃漠然，此刻种种举动又有何不妥？只是为何她心底那委屈的心绪，如同火燎般阵痛难忍？

面对他的苛责，她竟无所适从，甚至不知如何为自己辩护，唯有断续而牵强着回应，声音低弱无力，毫无底气般苍白：“我……我……不是……不是有意的。”

杨翾眸光微黯，转而掠过狠厉芒光，直直勾住举足无措的苏菜菜，似乎将心底长久来的恨意倾注于此：“你向来如此，每件事皆是无意而为，从未顾忌旁人心绪。”他冷哼一声，唇边弯起浅浅弧度，宛若讥讽般的自嘲：“是否无意就可推脱一切罪责？纵使已发过的事，你也可因无意而视作未发生？！已伤过的人，你也可因无意而置若罔闻？！”

如此指桑骂槐的隐喻，莫非他的心已渐渐脱离自我的掌控？他莫孤醒心底隐隐作痛，杨翾有着强于凡人百倍的忍耐力，纵使遭受何种变故，也能保持冷静的心绪，坚韧而漠然；此刻却一反常态，已是到了强忍的极限么？他似乎是为自己受辱而动怒，她却如何也无法欣慰，他那张俊逸的脸孔，藏匿着太多无法释然的悲伤；他的恼怒却是因为苏菜菜，那个令他痛苦的根源。

只是，苏菜菜终究无辜，余光似乎洒向她骇然的小脸，还残留着烫过的嫩红，他莫孤醒心中不忍，更不愿见杨翾的怨意愈发扩散，遂抿嘴微笑，开口道：“军师息怒，此事与副军师无关，是末将一时太过大意，才会伤及副军师……”

林湘儿秀眉一挑，恶声道：“事实就在眼前，你想推脱也不行！”随即转向杨翾，略微娇起了声音：“翾哥哥，你也听到了呀，此事是这个女子过错，与菜菜无关，我们还未罚她已算宽宏大量，你又何必责怪菜菜啊……”

杨翾厉眉顿蹙，眸光中射出彻骨的寒意，声音阴冷凛冽：“莫非三小姐以为何事都应顺你意？”

林湘儿恹恹出声，似乎不满神色：“分明就是这女子诡计多端，我哪有强求凡事顺自己意……”她低吟，清眉微微竖起。

“林氏即将立国，你莫不是以为林峰能容忍你如此胡作非为？！”他清俊的脸孔顿然黯去，脸上的寒意愈发深沉。

“我如何胡作非为……”林湘儿哑然失声，之前飞扬跋扈的姿态顿然一扫而尽，俏丽的容颜满是尴尬悲愤神色，她轻咬着下唇，绞着手指，显得恍惚落寞。

她小指上那刺目的黑色指套，宛若针扎般疼痛，却又清晰得不可抹去，苏菜菜心中泛起愤然心绪，竟一反常态，狠瞪住杨翾怒吼出声：“你别说了！”她深吸一口气，白皙的脸孔漾起无奈颜色：“就像你所想，这件事是我挑唆她们，与湘儿无关。你更不需要抬出林峰来压制她，这件事是我犯错，我向你赔罪。”她淡淡道，却并未抬眼，垂头朝他深深鞠躬，转而朝向他莫孤醒，嘴角微微勾出一抹勉强笑意：“他莫孤将军，今日是我冒犯在先，望您宽厚大量，不计较我的过错，我诚心向你赔罪。”言罢，再一次俯腰鞠躬。

顿时气氛斗转，变得越发尴尬而窒闷，他莫孤醒慌忙扶起苏菜菜，充满关切和愧疚的目光：“副军师，此事只是误会而已，末将刚才更是失手伤及副军师，理应是末将朝副军师赔罪才是……”

林湘儿不敢顶撞杨翾，唯有将郁气掷向他莫孤醒，冷哼一声，充满鄙夷的语调：“我们怎敢要您赔罪呀，您不是以为就快成为这家中一员了么？”

面前那抹冰冷刺骨的寒意似乎又隐约凝起，苏菜菜探出手挽起林湘儿，目光直直勾住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再出声，她眼底略微泛红，隐隐渗着晶莹色采。林湘儿心底一扯，随即吞下一口闷气，不再争锋相对。

“军师，将军，我再次代她们向你们赔罪，希望你们原谅我今天的冒犯。”她的声音轻轻颤抖着，抬眼瞥去，杨翾的神色却依旧冷漠如常，似乎毫无一丝动容，仿佛冰凌般尖锐而排斥。她心中苦笑，原本她便不期望得到任何回应，若能一笑释然，那也便不是他吧，即使被误解又何妨呢，只是仍由他伤害林湘儿，这期间的纠葛因缘，只会愈发混乱而难解。

“希望此事也到此为止，军师不要再责怪不相关的人，那么，我们先回去了。”苏菜菜低叹一声，遂拉起林湘儿与苏黛夕的手，拖着二人朝外而去。

三人的身影渐渐淡出视线，婢女收拾好狼籍亦退下，只剩杨翾与他莫孤醒再此，原本哄闹的厅内骤然静谧，显得空旷而落瑟，杨翾依旧立在原地，双目宛如极渊的冰雪般，不可融化，坚冷而寂寥，却不可自控的滞留在那消逝的身影上。

缓了片刻，他莫孤醒低低叹息，眼睫微动着出声：“这又是何苦，你明知闹事的是三小姐。”

他俊美的脸孔却僵如死灵，眼中的光芒渐渐淹没，缓缓敛回目光，竟垂低眼睑，露出一抹苦涩而痛彻的笑意。

“原来三小姐对你……”她眸子微黯，显得越加落寞，却强意微笑着：“不过是小女孩心思罢了，何必计较呢。”

他依旧无语，似乎抗拒着她的言语，又似乎冻结着自己的心扉，害怕着被窥视。

他莫孤醒停了半晌，再度开口，声音飘忽而凄然：“既然爱她，又何必伤她。”

手指微颤，一双黑眸仿若深渊，耳畔那声幽然的声似乎刺中杨翾的痛处，令他无所适从，脑髓中轰鸣痛响，他却始终无力相抗。

“菜菜，为何要向那个妖精低头呀，分明就是她的错！”林湘儿单手托着下巴，眉头紧锁，靠坐在几案旁怨艾自语。

“是啊，是她不小心烫到姐姐了呀，军师为何还怪罪姐姐。”苏黛夕轻撅着小嘴，露出不解神色。

苏菜菜正梳理着头发，却咧嘴大笑，似乎淡然的神情：“那个人妖跟我有仇嘛！不怪我怪谁呀……再说，我们确实是去找了他莫孤醒的麻烦呀。”

“怎会正好让他撞见……”林湘儿喃喃自语，“如今必定对我印象更糟……”她恹恹道，转而愤然出声：“都是这妖精害的！我非得将她驱逐出林氏才行！”

苏菜菜手中的动作猛然刹止，转头盯住林湘儿，肃目神色：“不行，不能再胡闹了！”

林湘儿愕然不解：“这妖精害你糟茶水烫伤当众出丑，还令你背上无辜罪名，你为何还不让我收拾她？！”

苏菜菜眉头浅蹙，长长叹息道：“杨翾喜欢宽宏大量的人，你处处针对他莫孤醒只会让他对你更加排斥。湘儿，你如果想赢得他的青睐，就和他莫孤醒和睦相处吧，况且，他莫孤醒和他真的只是上下级关系，绝对没有男女感情。”

林湘儿随手拈起案上花瓶中的叶，撕扯下来，随即露出急切而期盼的神色，紧盯住苏菜菜：“你如何确认他们绝无暧昧？莫非你知道他心意所属的人是谁？”她咬唇：“不是那他莫孤醒么？那是谁？你告诉我，我好早做准备。”

林湘儿那迫切目光显得格外无辜，却犹如暗箭般凌厉不堪，令她无所防备，更毫无对策，她唯有僵直着嘴唇，否认：“那个人妖会喜欢女人吗……”蓦地触及到林湘儿恍然困惑的目光，她却又随即辩解：“我是说……我……我怎么会知道他的事。”她自语着，眼帘忽落，遮住那抹慌乱闪烁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