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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医生2》第9章 挑战脊柱极限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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δ大夫陈仲强

见到陈仲强的第一感觉——年轻,绝对不像是1958年出生的人。其实看一个中年人的身体状况更多的是看他的精气神,陈仲强便是饱满、充沛、活力四溢的那种。

我对他的了解仅只一份个人履历表、几篇报道文章和一次一小时五十分钟的交谈。

陈仲强是第十届、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员。只是他在与采访者的初次交谈中竟完全忽略了这个相当荣耀的社会身份以及相关的任何信息,包括若干份可能颇有建树的提案。

陈仲强是北京大学第三医院(下称北医三院)的院长,他被同事们谐称为北医三院的“承重墙”。他有担任长达六年院长的老资格,同样,这个颇有些分量的职位和经历也被他忽略了。

这里需要补充一点,局外人不太清楚评判医院管理综合水平的核心指标到底是什么?肯定的回答:平均住院日是其中关键性指标之一。北医三院的平均住院日一直引领着行业之先,2002年为13.1天,到2008年已经降至8.9天。

有一篇报道文章记述了大致是这样的内容:2008年5月,在中国医院管理论坛厦门年会上,陈仲强为与会者算了这样一笔账:以北医三院为例,2006年缩短平均住院日一天就相当于增加了108张床。接着,他把这108张床位转换成了一连串的数字——即节约固定资产投入3000万元;节省医护资源98人;患者人均医药费降低9.59%;多收治病人4138人次……按照他的说法:“如果北京市现有的大型医院平均住院日都能降低到北医三院8.9天的水平,其结果相当于为这座城市增加了至少六至七家同水平的大医院,并即可使现有的卫生资源利用率提高30%以上……”。显然,这多年来陈仲强是用科学的发展观成功地领跑着一个拥有近2300名员工的大集体,而且这个非凡的集体一直在创造着不凡的业绩。只是他淡淡地绕开了这个原本相当精彩、卓绝的话题。

在有限的交谈中,陈仲强谈的更多的是科室的发展历程。他说到的是脊柱外科;说到的是这个学科的历史和发展;说到了杨克勤、张之虎、党耕町等一位位让他景仰的医学前辈;说到了他的“脊柱截骨术”;说到了他的患者……他的情结和钟爱是显而易见的鲜明,他看重的还是大夫。

陈仲强说到了2005年年底的达沃斯“ao”spine(脊柱)年会。那次他不同于以往,而是带着自己刚刚完成的一个手术资料赶往瑞士的,因为在这次会议上他被指定为重点发言人。

他说,“我当时先把病人的脊柱照片打出来,脊背上呈现出一个高耸的峰尖,看着这样的病例全场一片肃静……”可以想见,这是一种气氛,因为在座的每一位都是顶尖的脊柱外科专家,他们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要在人的脊椎上把如此锐利的折角拉成一条平滑的直线,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同时,肃静的气氛也是一种心理反射,专家们的心里恐怕还没有做好接纳这种奇迹发生的准备。会场上窒息般的静也不排除是一种观望,一种等待,是要么奇迹要么惨败,两种极端结果的最后摊牌的等待。

“接着,我打出第二张片子,一个线条相当完美的脊背,脊背侧面还依稀看到缝针的痕迹。这时候整个会场发出一个声音——哇……”这是等待和压抑之后的畅发,是任何语言无法替代的惊喜和赞叹。

“到了最后,我打出这位受术者的照片,一个花季少女,一张清秀的面容……这时候会场上又一次发出同一个声音——哇……”我相信世界上最没有理由限制的是人们对于美的感动,更何况这时展现给大家的是一个几近被撕毁又重新修补起来的美丽,这就更没有理由不让人不感动了。其实,连陈仲强自己也被感动了,他说“我完成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这位漂亮又幸运的女孩儿叫张清燕,生长在四川农村,做手术的时候十九岁。据说在她八九岁的时候,背部就已经呈现出隆起的包块,其实这是原来早期结核的后遗症。因为一家人缺乏基本的医学知识,对于这种后果严重的征兆大意了,忽视了,在丝毫没有医疗干预的情况下,小清燕的驼背变得越来越重了,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她青春爱美的心灵上,直到终于有一天,她再也背不了书包了……陈仲强说,这种病与经济、文化有直接的关系,在我国现阶段发病数量还不少,这是历史的成因,因为我们曾经有过贫穷和落后。而且他说,这些相当数量的病人走遍全国各地寻求医治,最后来到北医三院。

小清燕见到陈仲强的时候是2005年年初,这时候她的脊柱后凸的畸形已经很严重了,整个人的重心失衡,站立和行走不便。陈仲强看着这么痛苦不堪又那么年幼的女孩子很想能为她做点什么,“你能告诉叔叔,你现在最想什么吗?”片刻之后陈仲强听到从这个窝着的、瘦小的躯壳里跌落出一句话,“我只想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子里痛痛快快地哭”。

这真是个特别的孩子,从她见到陈仲强之后,就从没有在他面前提出过任何要求,按理她至少有权利要求这么大医院的大专家把她的病治好呀。可是,小清燕没有开过口。她曾经说过,像她这个样子要想直起腰来是很难的,或许就因为这样,她不敢也不想让别人太为难……

这期间陈仲强听到不少关于这孩子的事,她学业优秀拿到了当地很难得的希望工程款,却因为无力直起腰来而终止了学业。她说,她不忍给老师和同学们添太多的麻烦,那些好心的而且已然贫困的人,为了帮衬她做了不少事也捐了不少钱……小清燕的母亲说,这孩子最见不得我们伤心,轻易不当着我们哭,她心里苦,却总是说,妈,你和奶奶出去走走吧……

这回是陈仲强主动开的口,他说:“小清燕,叔叔能让你站起来,上学去。”

其实,说过话转过身子,陈仲强就明白自己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他其实不是一个好说过头话的人,这一次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如此答应了。也许是小清燕的羸弱却又善良,年幼却又懂事让他说不出“不”字。之后,他的心里很复杂,事实上他做出承诺的时候自己心里也就只有七八分的把握。但是,他不这么说又能怎么说?他只能这么说,也必须这么做。或许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小清燕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了,她的病情发展到这个程度随时有可能发生脊髓神经的损坏,如若一旦发生,那这个可怜的孩子就真的没有救了,相比之下现在动手术至少她的脊髓神经还是好的,还有获救的机会和可能。

答应了小清燕之后,陈仲强晚上睡不着了,这个病例太复杂了。他说,“整夜地想着手术。”

陈仲强1983年底毕业于北京医学院分校,1984年他续读了北京医科大学博士研究生,此间开始接触脊柱外科1989年8月学业完成,成为我国自己培养的第一批临床博士。之后他便进了北医三院骨科当大夫,业务主攻方向仍然是脊柱外科。自此二十年有余,他专心于这个精确定位的研究,不曾跳槽挪窝。在交谈中,他说到成就事业的要素时特别把“系统深入、持之以恒”放在了第一位。所谓专业者,不专焉能立业?

陈仲强的七八分把握应该说在当今的世界范围内是不低的获胜概率了。至今在中国国内,说到脊柱疾患,北医三院常常成为患者的首选。即便是国际的脊柱外科领域,同行们也是一致公认北医三院:“leadingsurgeon”,即领航者。

陈仲强的脊柱后凸畸形矫正的研究是从1994年开始的,随着经验的积累,治疗病例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即使是没有医学常识的人也能想到脊柱矫形手术之难,不亚于“蜀道难”。至于90度以上的畸形矫正,应该说比“上青天还难”。这其中如何保证患者的生命安全是第一难:因为脊柱前面紧贴着的就是大血管,那是命脉。而且常年弯曲的脊柱迫使神经、血管、内脏等完全适应了畸形的曲度,至少大血管和神经根早已比正常值短缩了,这时候当坚硬的脊柱被强行扳直以后,其它脏器是否能跟着拉长,这就有一个承受和适应突然变化的问题,这些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同样可能累及性命。另外,在椎体上动刀难免会伤及血管,血管的损伤对脊髓的血液供应会有直接的削弱,这也是要命的事情。接下来,面临的是脊柱对接的问题,这时的脊髓、神经完全是游离状态,如何避免哪怕是细微的损伤和错动,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最后如何把对接的脊柱连接起来形成完整的一体,并且让它长成自己的脊柱……总之,数不完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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