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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不结婚》第一幕:柳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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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男人和你分手,不管你的心里多么难过,都要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来。记住,你转身的时候一定要优雅,哪怕转过身去哭的一塌糊涂……

我和苏晓刚分手了。

分手的原因有些复杂,表面上看起来是我踢了苏晓刚,其实不是。是苏晓刚在和我准备结婚的时候,还和另外一个已婚女人纠缠不清。

据说这个女人长他三岁,有一个二岁半的儿子。

这个女人明显知道我的存在,但她一点儿也不危惧我的存在。她不仅给我打了电话,还准备到杂志社找我好好谈谈。她说,柳拉拉小姐,你不要挂电话,你要听我说,不然你会后悔的!

同事都埋在格子间里假装忙碌,其实他们的耳朵早已经竖了起来。

这是一个无聊的时代,大家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无聊的要命,恨不得有什么事情发生。比如前一阵子,就有一个女人突然冲进我们的办公室,狠狠地扇了我们某一位男同事二耳光。之后,她还不顾形象地在地上打滚,骂他欺骗了她,趁她回娘家的机会,这个男人竟然找了一个情人回家。

那一阵子,办公室的人快要乐疯了。

至于女人是不是男人的结发妻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么一件事儿发生,这一件事儿完全可以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某种笑料。大家不停地回想那个女人的举动,并在爆发笑声之后开始讨论,这样一个外表老实做事严谨的男人,怎么也会找情人。

在一个月前就宣布结婚的老姑娘,突然发现未婚夫有了情人,而且这个情人还要找她谈判。

每次想到这儿,我都会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你为什么这样客气,按照我的意见,你应该骂她,狠狠地骂她!

不管我如何掩饰,小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并在我上卫生间的时候热情地为我出谋划策。

为什么呀?我心里愤怒,但表现上尽可能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小吖一脸惊奇,她是第三者呀,她是狐狸精呀!

错,我巴不得离开他呢!

难道你有了后备军?小吖一脸惊讶。

我没有回答,有些事情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选择沉默是最好的办法。

新房里,到处充满了结婚的喜气。

在没接到电话之前,我还像一个准家庭主妇一样在新房里忙碌着,抹灰尘,擦地板,摆花瓶,还把各种装饰品依照喜好摆进每一个角落。

苏晓刚呢,正扎着小碎花围裙,像个准家庭妇男一样在厨房里准备晚餐。

我会做饭,我做的饭还特别好吃!苏晓刚叫喊着,有些得意忘形。我知道他做的鸡蛋汤有多难喝,我也知道他切的土豆丝有多粗,但是我还是喜欢他扎上围裙为我做晚饭的样子。

沙发是淡蓝色的,家具是淡蓝色的,地板也是淡蓝色的,我喜欢这种淡蓝色,轻淡,洁净,就像天空一样。

本来,我的婆婆不太喜欢这种淡蓝色,苏晓刚也不太喜欢,但为了讨我开心,他们就坦然接受了。我的婆婆,也就是苏晓刚的妈妈看到新房这么漂亮,竟然激动地淌下泪来。

真漂亮!话是这样说,其实是她难过了。她无数次向我描述她结婚的情景,一间小平房,一张单人床,要什么没什么。看看你们,房子是新的,家具是新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

真是不容易呀,终于结婚了。

听说我结婚的消息之后,亲人朋友的第一反应竟是这样。我的好朋友周铁军的反应更为夸张,她拼命地抱着我哽咽着说,亲爱的,你也要结婚了,真好,能结婚真好。

周铁军算是我闺密中的一个,老乡加好朋友。当然,周铁军和我不能相提并论,人家是“花枝招展”服装公司的总经理,总设计师,属于成功女人之列。我呢,就是一个小女人,朝九晚五,挣点小钱,最大的希望是和心爱的男人恩爱一生,哪怕日子过的清苦。

这里面最高兴的,还属于被我骗了无数次的妈妈。在这之前,我为了让远方的妈妈安心,就说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已经马上要结婚了。第一次她信了,挺高兴的,后来就发现上当了。我妈曾经很伤心地对我说,拉拉呀,你不要这样捉弄妈妈好不好?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知道么?你的婚事就是我心中的大石头呀!

现在,我真的要结婚了,但我妈妈却不相信了。

妈妈,是真的,我真的要结婚了。

我让苏晓刚给妈妈说话,苏晓刚像一个孝顺女婿一样和我妈妈说了老半天。什么北京呀,房子呀,还说马上要去青城看我妈妈,并打算把她接到北京和我们一起生活。苏晓刚说,阿姨,我带着你爬长城,看升国旗,完了去吃北京烤鸭等等,我妈感动极了,而苏晓刚更高兴了,他放下电话,满脸兴奋地说,看来你妈很喜欢我呢。

事实是,我妈妈不信。她被我骗怕了,她不再相信我了,以至于她三更半夜打电话调查我的亲朋好友,以便证实我真的没有说谎。当经过无数个人认证,得知这一次我是真的要结婚了,我妈妈高兴地哭了,她一边哭一边说,好呀,好呀,有生之年,妈妈终于看到你嫁人了。

见到妈妈哭,我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我妈妈生在青城,长在青城,是地地道道的青城女人,她总是按照青城的规则来要求生活在北京的女儿。她不知道北京有多少大龄青年没有结婚,她不知道现在结婚又离婚的事儿多么的不稀罕。她没有别的期望,她只期望我能结婚,并能生一个漂亮的孩子。我妈妈无数次在电话中向我暗示,我生了孩子就让她带,趁她还年轻。要不然等她老了就不能帮我带了。

可是我却不结婚,而且对孩子也没有兴趣。我真的不想要孩子,觉得自己活的糊里糊涂,再要一个孩子该怎么过。但我妈妈却不这样认为,家庭在苦,孩子也会长大。要是我有了孩子,她就可以像别的老太太一样抱着孩子满街走。

她是羡慕人家的,人家的姑娘结了婚,有了孩子,人家经常带着外甥孙子在她眼皮子底下玩。每一次,我妈都很受打击,尤其别人娶妻嫁女的时候,那对我妈来说,就像到了世界末日一样。

实话说,我和苏晓刚恋爱,并答应和苏晓刚结婚,有一半是为了让我妈妈开心,有一半是被苏晓刚感动了。苏晓刚虽然是一个商人,但是他特别的喜欢文化人。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说,拉拉,我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我从小的理想就是当一名记者。所以你不用担心以后的生活,虽然我想找一个贤妻良母,但是能找一个记者我也很开心呀。以后你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就在家里呆着,睡睡觉,看看书,写写东西。

苏晓刚所说的这些,正是我梦寐已求的生活。我之所以拼命地工作,就是为了早一点实现我的理想。我采访了太多的人,我写了太多的稿子,我每天上班的时候就想睡觉,我每天想睡觉的时候又想工作。所以,苏晓刚的到来,无疑就是一棵救命稻草。

我已经三十二了,离三十三还有半年的距离。像我这个年龄的女人,早的已经为妻为母,晚的也该恋爱结婚了。

女人一过三十五,黄花菜都算不上了。如果还不抓住机会,只能嫁个二手男人了。

说话的小吖,刚来杂志社不久,正处于水蜜桃一样的年龄。她不在工作上努力,却描眉画眼,希望找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人家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想法,何况快要成黄花菜的我呢。

苏晓刚不知道那个女人给我打了电话,所以在我提出分手的时候,他显得非常吃惊非常无辜,为什么?

我们不合适。

哪儿不合适?苏晓刚显得很愤怒。

我们性格不合适,而且我也不适合当一个贤妻良母。我不能做饭,也不会洗衣服。

这些我都知道呀,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这些。我们可以找个保姆,实在不行我们去饭店吃,再不行我学着做也行。

苏晓刚走到我的身后,伸出胳膊死死地抱住我。我有些感动,但我一想到这条胳膊还搂过那个女人,不,也许搂过无数个女人时,我的感动全部变成了愤怒。我用力挣开苏晓刚,什么也别说了,分手吧!

是不是你变心了?是不是你看上了更有钱的男人?我知道的,你们女人变心很快的,只要有更好的,就马上扑上去了!

哼!女人变心再快也没有男人快。要不怎么人家一个电话你就坐着飞机过去了?

哎呀,拉拉,那件事我不是解释过了么?一个离婚的女人,拉扯着一个孩子,孩子又病了。

孩子病了和你有什么关系?苏州离北京有多远?你闭着眼睛都知道!她难道在苏州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她的朋友?好嘛,孩子病了不找医院,不找亲友,却一个电话打到北京来了。请问你是他什么人?

朋友呀,就是朋友。

朋友?是男朋友吧?

不要胡说!好啦,拉拉,我错了,我不应该去。我们合好吧,我们都要结婚了。苏晓刚再次从背后搂住我。

结婚还可以离婚呢!

拉拉,我其实很在乎你的。我之所以装出不在乎的样子来,是因为你太优秀了,我总怕有一天失去你!

这样的话你已经说了几百遍了,你没说够我听够了。

求你了,拉拉,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

没有我你活的更好。

这么说,你决意要分手了?这么说,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你有别人了?

什么跟什么呀?我搞糊涂了。

人家比我有钱,但是岁数也大啊。柳拉拉,你真的为了钱要嫁给一个快当你叔叔的人吗?

一时,我被苏晓刚的话给搞蒙了,我无法判断流言从何而来,但苏晓刚已经怀着愤恨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

这一巴掌,让我把想说的话全部吞到了肚子里。

我心里里悲伤,但极可能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

要分手的时候,不管心里多么难过,都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转身的时候一定要优雅,哪怕转过身去哭的一塌糊涂……

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写诗。其实,在我的骨子里面,我并不想做一个诗人。

小时候,我想当一名理发师,我希望有一天自己拿着剪刀剪出各种漂亮的头型;上了初中之后,我又想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原因是我有一个同学,健健康康的同学,突然得了不治之症死了;等到上了高中之后,我又不想当医生了,我觉得应该利用我的身高,去做一名世界名模。为了做一个世界名模,我做了很多努力,比如让自己常年累月地走一字步;比如让自己常年累月地穿牛仔裤;再比如让自己常年累月地忍着脚疼穿高跟鞋。

后来,我的模特梦也破碎了,不是我走不下去,而是因为我的个子。

我的个子长到一米六七突然停止,然后不管我如何期待如何着急再也不长了。

没有病,是停止发育,你的个子够高啦,医生不理解我的悲伤,满脸都是笑。

我勉勉强强地考上了大学;我勉勉强强地毕了业。然后利用家里的关系,进了青城的电力局。那是一份非常清闲的工作,我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泡一杯茶,看一叠报纸,伤感的时候写一些无关痛痒的朦胧诗。

后来,我的朦胧诗被人不经意发现,让那些处于恋爱阶段的小丫头感动的不行。一时,我就做梦一样成了诗人,成了诗人之后,我又写了很多首诗,比如发在厂报上,发在杂志上,发在晚报上。有一次,我写的一首诗还得了某项征文的二等奖。

自从成了诗人之后,幸运就一下子垂青于我了。我先是从一名普通的办事员变成了晚报的一名编辑,后来又从编辑变成了电台的主持人。每天晚上十点半,我坐在直播间里主持一档关于心理的节目。这档节目说白了就是阅读听众来信,然后根据他们的问题找相关专家。比如有一个女人发现男人有了情人,她绝望的时候给我来信。我就得找妇联,找街道,找相关心理专家,替她分忧替她解难。

那档节目在小小的青城相当火爆,我每次上班的时候总会收到各种各样的礼物。他们是我的听众,他们像喜欢明星一样喜欢我。为此,我远在北京的朋友周铁军不止一次鼓动我,像我这样的人才,应该坚决地离开青城,到伟大的首都北京来。

你到北京来!北京是全国的文化中心,北京是伟大的首都。像你这样的人才来了前途无量,说不定能成为着名诗人,说不定能混进中央电视台。为了鼓动我,周铁军还说,你知道么?全国的文化人全部到北京来了,没有在北京混过的能算文化人么?

事实证明,我来到北京这个城市,并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份还算如意的工作,完完全全归功于我在青城的身份。我的总编简高明不仅是一个文学爱好者,还对主持人充满了崇敬。

卡卡不知道我和苏晓刚分手,她在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兴冲冲地打电话让我请客,好像我嫁给苏晓刚是捡了多大的宝贝一样。卡卡用无比羡慕的语气说,拉拉呀,要是我能找到一个像苏晓刚这样的男人,我才不去参加什么大奖赛呢。真的,我累了,我不想参赛,我不想成名,我想过一个普通女人的生活,结婚,生子,老去。

这话是说给我听的,要真的让她放弃参赛,卡卡肯定不会同意的。为了参加美美乳大赛,卡卡从原来的的广告公司辞职,手模的广告也不做了,齐心协力地想拿下美美乳青年歌手大奖赛的冠军。

她不止一次对我表示,只要拿下冠军,她就成功了,有钱有名,会有人找她出唱片,会有人找她演电影,更会有人找她做广告。美美乳青年歌手大奖赛的广告词极具诱人,一百万的签约费,三百万的某知名珠宝代言,还可以得到某房地产商提供的一套只有使用权的别墅。

多好呀,拉拉,想到这些东西我都兴奋的睡不着觉。

现在准备的怎么样了?

天天练啊,累死了。

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顺其自然比较好。

说是这样说,能没压力么?所以我羡慕你,你终于名花有主,就算失业也不怕了,反正有苏晓刚呐!

我和他分手了!

什么?卡卡显得特别吃惊,为什么?你们不是马上要结婚了吗?你们不是已经定了结婚的日子并定了婚纱和酒楼吗?

这又如何?结了婚还能离婚!

你没逗我吧?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听完缘由之后,卡卡更加激动了。她说拉拉,你就信那个女人的话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呀?依我看,就算没有这回事,她也能编出来。你走了,她才有更多的机会。像苏晓刚这样的男人,说实话,不知有多少女人盯着呢。

苏晓刚三十六岁,长相端正,不抽烟不喝酒,有房有车,职业是一家it公司的经理。年薪不菲,平时还有一些提成或者红包。

在没认识我之前,据说追苏晓刚的女孩多的不行了。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她们虽然知道我的存在,还经常找理由讨好苏晓刚。一个女孩知道苏晓刚爱吃水饺,特地包了水饺趁着吃中饭的时间敲开苏晓刚办公室的门。

苏晓刚不是不喜欢这些女孩,是他的爱好导致了他和这些女孩儿有缘无分。苏晓刚骨子里是一个文学爱好者,他喜欢女孩子看书,更喜欢女孩子能写文章。我和苏晓刚的认识缘于一篇稿子,苏晓刚虽然不是《美丽》杂志的读者,但他在咖啡厅等人的时候,随手摸到一本杂志,没想到就看到了介绍我的那篇文章。我们主编简高明为了吸引读者,经常抖一些编辑部的花边文章,比如哪位编辑是帅哥,哪位读者喜欢上了哪位编辑,介绍的这些编辑大都未婚,当然长的也不差。

苏晓刚后来对我说,他看到我的照片并没有心动。在读完了我的文章之后,他就心动了,他觉得我就是他心中的公主,是他一直苦苦等待的爱人。

我要给你一间大大的书房,让你坐在洒满阳光的摇椅里,给我读你的文章。

现在看来,男人都靠不住的,女人最终还得靠自己。在没和苏晓刚分手以前,我以为自己就此安稳,做一个被人宠爱的小女人。分手后我就明白了,婚姻不是女人的全部,我身边那么多没有结婚的女朋友不是活的很好么?

从某些方面说,周铁军是我的娘家,也是我的避难所。

我的二只大箱子,至今还摆在周铁军的房间里。那个房间和我非常有缘分,我刚来北京的时候住过;我和苏晓刚吵架的时候住过,现在,我和苏晓刚分手了,我又要回到这个房间里来了。

周铁军的房子很大,房间也很多。我所占用的房子是她许多房间中的一个。周铁军不在乎,她房子大,为人率直,曾经收留过很多无处可去的朋友。

周铁军帮我把箱子拎进来,极可能让气氛轻松起来,拉拉,你幸亏没把箱子都搬走呀,要不然还得搬回来。

周铁军所说的箱子,是二只特大的行李箱,一只黑色,一只呈紫红色。里面鼓鼓囊囊地塞了好多东西,棉衣,床单,短裙,丝袜,还有我发表的所有诗歌,虽然在一叠报纸里,只发了我一首不到十行的小诗,虽然在一本厚厚的杂志里,我的诗只站了一个页码。但是我还是要留着,以便证明我的写作能力。

在和苏晓刚同居的时候,我特别想把这二只大箱子拿走。苏晓刚也知道这二只大箱子,他也曾经再三猜测这二只大箱子里装着什么东西。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二只箱子一直没有拿走,也许在冥冥中,我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再次回到这里。

可以恋爱,但不要结婚。我呀,一定等到六十岁再结婚。那时候事业也该收手了,钱也赚的差不多了。就找一个情投意合的老头儿,找一个安静的城市过日子算了。

周铁军总是这样说,其实我知道她的心里无比渴望结婚生子。她住在她家的那些日子里,关于婚姻的事件或者语言总是能让周铁军情绪波动。邻家孩子的哭声,夫妻的争吵,以及我们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看到人家结婚,生子,周铁军的脸色总是特别不自然,真累啊,我现在一看到结婚生孩子,我就替他们累。他们为什么有这样大的精力?你说要是我有一个孩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确是一个大忙人,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天不亮就有电话进来,订单呀,款式呀,利润呀。打电话的人不同,不过谈的内容全是她的服装,她的公司。周铁军设计的服装深受中年女性的欢迎,大家都觉得能穿上“花枝招展”的服装就是对自己品味的肯定。

我不仅要在全国开店,我还要把“花枝招展”开到国外去。就像肯德基一样,他们能把连锁店开到中国,我也能把“花枝招展”开进国外。最近一段日子,周铁军总是雄心壮志。她不止一次把我从睡梦中叫醒,让我来听听她的计划,让我来分享她的快乐。

我并不同意周铁军把百分之六十的资金用来开发国际市场,我认为国外的女人穿服装的品位和国内的女人完全相反。国外的女人体格粗壮,大部分不敢穿裙子,她专门为中年女人设计的优雅套装能套上美国女人粗壮的大腿吗?

周铁军不肯听我的意见,她一意孤行地往国际市场进军。结果呢,国际市场投了大笔的资金仍然一路红灯,那些款式新颖,质量优良的服装摆在橱窗里,能引起许多女人的驻足观看,购买的却廖廖可数。

事业受挫的周铁军,她像梦游一样跑进我的房间,要和我谈谈。

周铁军说,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会选择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像我的那些朋友,同学,她们也过的很好。虽然住的差一些,收入差一些,但身边有个男人,有个孩子,想想都幸福。

刚从感情中挣扎出来我,对于感情和男人已经不如以前那么乐观了。周铁军在羡慕别人的同时,我也在羡慕周铁军。当然,我也知道有些人也在羡慕我,比如卡卡,她就无数次表示,她做梦都想当记者。

这是生活的怪圈,生活不仅强迫人们分类,还强迫人们分圈。比如文化圈,体育圈,商业圈等等。一个圈子套着另一个圈子,站在这个圈子里的人总是向往另一个圈子里的人。等到真正的进了某一个向往的圈子,才发现那只是自己的想象罢了。

女人和女人很容易成为朋友,但如果成为好朋友一定要能分担隐私、忧愁和快乐。我和周铁军还没到这个份上,她从来不说,我也从来不问。所以,周铁军告诉我她很烦恼,因为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时,我吓了一跳。

谁啊?

周铁军并不回答,她靠在床上,像回忆一样闭了闭眼睛,然后说你暗恋过人么?

当然暗恋过。

说说看。

周铁军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但身上的肌肤仍然光泽而富有弹性。她穿着海蓝色的睡袍,侧着身子,一缕秀发搭在眉角,一改往日女强人的坚韧,竟然略有几分女性的妩媚。

说实话,我比较喜欢现在的周铁军,虽然言语仍然霸道,但神态举止却属于小女人了。

我初中的时候,暗恋过我们班的班长。

那是小时候的事情啦,说说工作以后的,工作以后有没有暗恋过谁?

也有。在以前的单位,有一个上海男孩,我比较喜欢。每次去单位餐厅排队吃饭,我们俩总是碰到一起。有时候他在前面,有时候我在前面。每一次站在那儿,我心里总是恐慌地厉害。

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

你为什么不表达?

是呀,现在就后悔了。那时候年龄小,脸皮薄。要是能换到现在,我一定勇敢地约他。

我看你也是说说罢了。大多数女人都这样,宁可错过。

就是就是,暗恋就是一种感觉,把这种感觉埋藏起来,我觉得很好。你呢,也暗恋过吧?

是呀,正痛苦呢。说到这儿,周铁军略为迟疑了一下,然后快速说到,我喜欢的男孩是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

很好呀。

好个头,我们年龄相差太多了。

无所谓啦,现在流行姐弟恋。

我大他十二岁!

那是大了些,不过也没什么……我还没有想到怎么劝周铁军,周铁军已经急了,你为什么不骂我,骂我痴心妄想,骂我老牛想吃嫩草。拉拉,你骂我吧,你不要给我希望,我太难过了,你快说这不可能,让我断了这个念头吧!

电话来的时候,周铁军在卫生间里洗澡。我讨好地帮她接了电话,打电话的男人没有听出声音的异样,语气温柔地说,我手里有二张话剧票,要不要一起看?

我的脸一下子滚烫,好像偷了人家的东西一样,对不起,我不是周铁军。

那你是谁呀?

我是她一个朋友。

柳拉拉吧?

我楞了楞,还没来的及说话,男人又说,我是林建,经常听周铁军提到你。还好吧?我脑子里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个林建就是周铁军所说的法律顾问吧,但听声音好像也不年轻了呀。

谢谢,无喜无悲,凑合着过吧。怕冷场一样,我又说,我也经常听铁军提到林建先生,我最崇拜学法律的人了,要背那么多条条框框。说到这儿,胳膊被人死命地拧了一下,周铁军穿着睡袍满眼怒气,头发上的水还没有擦干,滴滴嗒嗒地像下雨。

我第一个动作就是捂住嘴巴,第二个动作马上扣了电话。

周铁军的脸都白了,你乱说什么呀?你怎么能随便接我的电话?林建不是法律顾问,林建是我的一个合伙人。真是气死了,你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呀。

我以为是呀。

你以为?周铁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幸亏林建不是我男朋友,要不然现在就完了。少说话能死人呀?

我也是好心呀,我怕是重要的电话。

重要的电话才不能接。

好啦好啦,我错了。对不起呀。我摇着周铁军的胳膊,企图用我的温柔化解她的愤怒。

哼,少来这套,我又不是男人!周铁军甩开我,进了洗手间收拾头发。正在这时,电话又响了,我看着没动。周铁军又火了,死人呀,拿过来呀。我心里有些不服气,真是吃人家的嘴短呀,我住在人家家里,就得听人家使唤。我把手机拿给周铁军,周铁军连句谢谢也没有,只是伸出手向我的脸蛋拧了一把,地板有水,帮我收拾一下儿。

我拿着拖把,恶狠狠地拖来拖去,像拖周铁军的脸一样。我一边拖一边想,怪不得周铁军嫁不出去,她身上哪有一点儿女人味?不就是一个老总么?盛气凌人的样儿。哼,我要是男人,就算打光棍也不找周铁军结婚。

这时,周铁军满面春风地推开门,大叫,拉拉,拉拉,换衣服,我们去吃饭。没想到呀,这个老抠,竟然也大出血了。好呀好呀,难得他请客,我得好好宰他一顿。

谁呀?我无精打彩地拉着拖把。

哎呀,快换衣服啊。

我不去,我又不认识他。

不认识?不认识还说了大半天?周铁军穿着内衣,站在镜子前,手里拿着衣服在身上比,这一件如何?有些老气吧?香港带来的,一次也没穿过。这一件呢?是不是色彩嫩了些?小丫头穿还行。见我不吱声,周铁军急了,喊,我让你看看,你怎么不看呀?

我在拖地呀!

别拖了,这活哪是柳小姐干的呀。来来,帮我参考一下,我相信你的眼光。

得了吧,你一个服装设计师,还用别人参考么?像你这样完美的身才,穿什么不好看呀?

少来!周铁军瞪了我一眼。

你的眼睛小,再瞪也没有我的大。

周铁军虽然生气,但拿我也没有办法。周铁军一边穿衣服一边自我解嘲,哎呀,现在肚子大了,你看一捏一把肉。拉拉,你说我要不要去抽脂?

抽什么呀?都黄花菜了!我抓住机会,狠狠打击报复。周铁军也不在意,挑来挑去,挑了一套嫩黄的格子套装,胸口还绣了一朵含苞未放的桃花。这件衣服是她亲自设计并准备秋天推向市场的套装,在我看来艳俗的不行了。周铁军却把这件衣服当成宝贝。

在去饭店的路上,周铁军大致简介了一下林建的情况,并提醒我,吃饭时尽量少说话,如果林建问什么,我最好装出不知道。

我有些烦了,能问什么啊?你放心好了,就是他说话我也不会跟他说话。再说,你们吃饭拉着我干嘛?

周铁军不屑地看着我,你以为我愿意拉你吗?是林建请你!

我认识他吗?

周铁军冷笑一声,怎么不认识?你不是和人家讲了好多话吗?

对不起,我本来不想接电话。

算了,一个电话也没什么。我是觉得你这个习惯不好。

我以后会注意!

一定注意。这可不是好习惯,青城人就是太自闭了,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其实走出来才发现,青城竟然一无是处。

看周铁军的样子,好像和青城有仇一样。可是她的父母还在青城呀,她的身份证上也写着青城呀。北京这好那好,她不是也没有成为北京人么?不过周铁军就这样,我用不着因为这点小事和她翻脸。

林建四十不到,文质彬彬,是一家进出口公司的副经理。因为工作上的原因,和周铁军成了朋友。后来林建看好了周铁军的服装公司,在周铁军经济困难的时候入了股,成了“花枝招展”服装公司的一名股东。

在吃饭的时候,林建不停地帮我布菜,不停地向我问东问西。我听了周铁军的话,对于他的殷勤表现的特别冷漠。

见此,林建只好开周铁军的玩笑,你们俩其实长的有些像呀。

周铁军听了这话马上变脸,我们长的像吗?

我连忙说,我要是长的像她就好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嫁不出去。我说这句话纯粹为了帮周铁军挣点面子,可是忘记了周铁军至今单身。

周铁军的脸马上绿了。

林建赶紧打圆场,现在和以前不一样,现在未婚的女人都是优秀的漂亮的女人,她们之所以迟迟不嫁,就是因为没有男人可以配上她们。比如铁军,在我看来,真的没有男人可以配上她!

周铁军被林建说的快要哭了,她看着林建,你的意思我该独身了对吗?你的意思我就活该独身了对吗?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说到这儿,周铁军用笑缓和了自己的表情,对于一个正常的女人来说,没有不想结婚的。我说心里话,我很想结婚啊!周铁军说到这儿,也许意识到我在身边不好表情达意,只好把嘴边的话统统吞到肚子里说,社会对于女人就是不公平的,既要求女人做个贤妻良母,又要求女人不要做个寄生虫。结婚后,男人可以不管家不管孩子,女人能吗?女人既要在单位好好工作,回到家里还得洗衣做饭,做好了万事大吉,做不好女人就会被男人炒鱿鱼。

林建被周铁军说的灰头灰脸,趁周铁军喝茶的功夫,林建又把话题对准了我,拉拉,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周铁军抢着说,她有男朋友了!

你男朋友在哪儿工作?

在青城呢。

怎么不和你一起来北京呢?

周铁军在下面踢我的脚。

快了,他马上就要过来了。

林建又问,拉拉,你男朋友做什么的?

周铁军不满地说,林建呀,你什么时候学会调查户口了?周铁军又转头对我挤眼睛,拉拉,我忘了告诉你,今天苏晓刚给你打电话了,你问问他是不是有事情?

我借梯下楼,跑到卫生间里拔着手机玩。我不停地把手机放在耳朵边上,装出打电话没有人接听的样子。我在卫生间磨增了近一个小时,我转回来时,林建已经走了。

回到家里,周铁军就和我纠缠上了。

周铁军怪我不会说话,怪我不应该告诉林建没嫁出去。

我也挺生气,没结婚没男朋友很可耻吗?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给我编一个男朋友出来?

周铁军恨铁不成钢地,为什么?你觉得是为什么?柳拉拉,你觉得让林建知道你没结婚没男朋友是好事情吗?你觉得他会帮你找男朋友找结婚对像吗?

我忍无可忍,拎起包,从周铁军家里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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