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祥林见他们不吭声，马上说："厉坚、学明，你们不要怪我不识抬举。若是在别的地方，打死我都不会这样说。正因为你们不是外人，我才不怕掉价！我在江华市就没有这样说，面对满桌的好酒好菜，我们很少动筷子，我们咽不下啊！我们那里吃什么？我这个市委书记一天的伙食费才八块钱！我们心痛啊，这钱都吃进肚子里了！你说我们观念落后也好，眼皮浅也好，反正我们这些人下不了筷子！可是饭后就肚子饿，所以曲萍说给我做夜宵我说好，柳理主任会看到老周吃饼干。厉坚、学明啊，我有个要求，你们就不要给我们吃什么蟹，喝什么酒。粗茶淡饭喂饱肚子就行，你们把招待我们的钱都当做给我们的扶贫基金吧。"

屠学明感叹地说："上次孙书记来江南市，他要到厉市长家去喝小米粥。我还真怕怠慢了他，孙书记却吃得津津有味。董书记，我从您的身上又看到了孙书记的影子，您这是给我们上了很好的一课呀！怪不得胡锦涛总书记要在西柏坡强调'两个务必'，怪不得要讲'八荣八耻'！"

董祥林说："也不能都这样说。'两个务必'与'八荣八耻'当然要讲。我这么要求你们也是被逼的，我是穷则思变呀。也算是敲你们的竹杠，好在你们财大气粗，不在乎这么几个钱。"

中午吃饭时，八菜一汤。董祥林见果然都是普通的菜，挺满意。可他刚扒拉了几口饭，服务员端上了阳澄湖大闸蟹。董祥林像触电似的跳了起来，他对厉坚、屠学明说："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上大闸蟹了？"

厉坚说："老师长，您难得来一趟，我总要表表心意呀！"

屠学明也跟着帮腔："是呀，这不算大吃大喝，就多了一个菜嘛。家里客人来了，也要端出好的东西来待客的呀。"

董祥林毫不通融地说："你们的情意我们心领了，但再多一个菜我们也不吃，撤下去吧！"

屠学明还想劝，董祥林说："学明，你不要再说了。其实，老首长孙毅、我、厉坚有时候的脾气是完全一样的！"

厉坚一挥手，大闸蟹就撤下去了。

下午，厉坚、屠学明领着咸北市的客人参观了江南港，到了江南市国家级经济开发区，参观了全国著名的文明村--万达村。董祥林他们看着农民的小别墅、电影院，都赞口不绝。而人家一个村的gdp已超过了他们一个县的gdp，这更让他们瞠目结舌，感慨万千。

厉坚、屠学明又带着客人们来到江南市最著名的企业江南市博侠服装集团公司，谢行中把公司创业时的艰难困苦以及如何开发市场又冲向国际市场向贵宾们一一作了介绍。咸北市经贸委的周主任与几个企业老总专心致志地听着，不时地点着头。他们还参观了公司一流的车间，当董祥林一行要离开时，谢行中笑容可掬地让工作人员拿出了礼盒，咸北市的客人们每人一份。

董祥林问谢行中："谢总，这是什么呀？"

谢行中笑着说："服装公司能有什么，这是一套西装。"

董祥林说："这哪行，谢总，我们不能收你的礼。要是来参观的，你都每人送上一套高级西装，你这企业还怎么赚钱？"

谢行中说："这不是我送你们的，是柳主任关照我的一笔生意，他已买单了，我只负责送货！"

董祥林对厉坚说："你的花样还真不少呀，还有什么一块拿出来吧。"

厉坚说："这个您不能再让我打到什么教育基金账上了，再说这是在您的关照之前办的。来一趟这里不容易，这西装作个纪念吧。"

屠学明也说："董书记，这点面子您总要给我们了吧。您收下吧。"

董祥林眯起了眼睛望着厉坚，突然问："这是你掏钱买的吗？"

厉坚没想到老师长还有这么一问，一时被闹了个大红脸。他打了个哈哈，尴尬地说："不是我个人送的，是江南市政府送的。"

董祥林拍拍厉坚的肩膀，眼睛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厉坚同志，你我虽然是一南一西，远隔万水千山。但我们仍然和在部队时一样，在共产党的大锅里抡着大勺吃饭。你花的钱是共产党的，我花的钱也是共产党的。换句话说我们是共产党的儿子，我们都在花共产党娘老子的钱！这么花钱你是慷国家之慨呀，我很心痛呀。对不起，我们不能收这西装！"

董祥林的话音刚落，他的手下纷纷把手中的礼盒都放在了沙发上。

厉坚求救地看看屠学明。

屠学明咳了一声，说："董书记，您言重了。我们也不是乱花钱的主，您也冤枉了厉市长，您是他的老上级他才......这也是人之常情嘛。您不知道，他平时是很小气的。有一次他请了老战友的客，请客的钱还是我跟纪委林书记给他付的呢！这西装嘛，既然已准备好了，送出去的礼哪有再收回去的？您说是不是？"

董祥林听屠学明这么一说，脸色好多了。他问谢行中："谢总，你这西装出厂价多少钱一套？"

谢行中刚才看到了这一幕，说实话，他还没见过董祥林这样的书记呢。上次中央有个部长来，不也高高兴兴地笑纳了？这董书记官虽没那个部长大，却真正是个两袖清风的官儿。他很尊敬董祥林，便老老实实地说："二千八。"

董祥林皱起了眉头，说："唉，算了算了。我带的这些人，口袋里都没有这么多钱，就是我兜里也只有二千块钱。学明，不好意思了，本来我想让他们都买下来的，但他们掏不起这个钱，也就不打肿脸充胖子了，只好还给谢总了。"

厉坚听后，耷拉着脑袋，像小学生做错了事站在老师面前准备挨训。屠学明看看厉坚，心里也"解气"：他看到厉坚这种样子只有两回：一回是他老的首长孙毅来，他也像个小学生那样在老首长面前唯唯诺诺；还有就是他今天这个样子。在平时，他老子天下第一，把谁放在眼里了？手下的干部们哪个不怕他？哪个没被他训过骂过？在他面前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就是他这个市委书记，厉坚虽没骂过他，但有时对他也是脸红脖子粗的。哈哈，这小子也有今天？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董祥林走到厉坚面前，拍拍他："哎，你怎么啦？干吗这样没精神？我说我们不收这西装，但我没说我不要哇。我给你个表现的机会，我掏不起这钱买西装，你是大款你掏得起，我就要你买一套西装给我。这么好的西装我干吗不要，傻瓜才不要呢！我难得来一趟你这里，你当然要送点什么给我带回去。不然我回去后老伴问我：你到你老部下厉坚那里，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我说没有，她不是要说你小气？老上级来了你也不表示一下，真是只铁公鸡。我得维护你的形象对不对？你就出钱买一套西装给我！"

一席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厉坚的脸也活泛了，刚才尴尬紧张的气氛随着一阵阵的笑声烟消云散了。

柳理忙掏出钱包。

董祥林见了，又对厉坚说："厉坚，你确实比我能干。你看我说要套西装，我的手下一个个全像个木头人，他们没有一个肯为我掏钱的。而我一说要你买，就有人替你掏钱了！"

柳理听后，吓得赶紧把钱包揣进裤兜。

厉坚高兴地说："老师长，柳理是瞎掺和。您批评得对，我掏钱给您买！"

董祥林眉开眼笑，对手下说："你们别眼馋我啊，你们跟厉市长非亲非故完全不搭界，他当然不会给你们买。哎呀，我的老部下那么多，像厉坚这样的人怎么就凤毛麟角呢？要是有了几十个像他这样的人，我还会寒酸吗，我早成阔佬了，高档衣服也几辈子都穿不完了！"

厉坚说："老师长，您就别再寒碜我了，行不行？"

董祥林说："怎么不行，那就快去买呀！"

第二天，在江南市与咸北市经贸洽谈会上，咸北市的人介绍了他们那里的经济发展情况以及自然资源情况。江南市市政府跟咸北市的几个县签署了几个合作项目，双方交换了文件。最后，江南市与咸北市最穷的县石川县结为对子帮困。石川县县长胡大海介绍完县里的情况后，厉坚表态说："你们目前状态是我们70年代时的水平。真没想到全国解放半个多世纪了，你们那里还这么闭塞落后！这里有地理环境的原因，也有许多人为的原因。这样吧，我说四点：闭塞落后是因为你们那儿交通不便，我市给你们建造全县的公路网络，争取用1~2年的时间完成。通了路，你们那儿丰富的资源才能运出来。当然，要建造一个县的公路网络，初步估算没有上亿的资金是办不到的。但我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第二，我们给你们培养干部人才。县与市、乡镇与乡镇的干部轮番挂职，我们的干部到你们那里去，你们的干部到我们这边来。你们的干部来了，我们要定期组织培训，给他们换脑筋，观念更新了，才能开拓创新。第三，要脱贫致富，必须要发展科技。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我们江南市及周边地区之所以经济发展迅猛，发就发在一个科技上。现在早已是信息时代了，没有足够的科学技术是摘不了贫困的帽子的。这方面的投资更大，我想用我们江南市一年的财政收入来打造一个全新的石川县！当然，我们也不是无偿的，市场经济，讲的就是经济效益。说得再土一点，你投资了就得有回报，千做万做亏本生意不做。我们可以利用你们那里丰富的自然资源办企业，使用你们那里的廉价劳动力，就像当初许多外资企业来我们这里办企业一样，他们的企业发展了，产生了经济效益，同时我们这里的地方经济也发展了。这就是双赢的选择，双赢的结果。第四，给你们全县的中学输送100名优秀教师，培养好你们的下一代，因为石川县的长远发展还要靠下一代。记得有个新闻报道说，有个省领导去慰问一个贫困县，他见到一个孩子问：小朋友，你长大后干什么呀？孩子理直气壮地回答：长大后吃救济粮啊！我说如果这孩子长大后再吃救济粮，那这个孩子还有希望吗？这个贫困地区还有希望吗？所以自救才能自立，自立才能自强，自强才能致富！"

厉坚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响起了长时间的掌声。胡大海"通"地站起身来，说："哎呀，厉市长，您是咱们石川县的大救星呀！

厉坚一点也不客气地说："错！胡县长你错了，刚才我的话你还没明白？你说我是大救星，那你就跟那个长大吃救济粮的孩子一样了。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国际歌里早说得明明白白。如果我用一年的财政收入去扶持一个仍想吃救济粮的贫困县的话，那我把这钱用在自身的经济发展上好了，这个钱用在自身的经济发展上当然会产生更巨大的经济效益。我这么做就是给你们托一把力，让你自己站起来，要不怎么叫帮困呢？"

董祥林狠狠地瞪了胡县长一眼，说："你尽给我丢人现眼！幸亏是在自家人面前说话，这话要放在江华市，我的老脸岂不被你丢尽了？你们要是有像厉市长这样的头脑，我们西部早发了，我还用得着觍着老脸跑上万里的路出来寻求合作？什么寻求合作？那是给自己上脸的说法，其实就是出来寻求帮助寻求支援的。说得再难听一点，就是出来像叫花子一样讨饭的！"

屠学明赶忙站起来打圆场，说："董书记，千万不要这么说。您......"

董祥林大手一挥，说："你不要劝，气死我了！我的人就这个样，只会伸手，死脑筋。我跟厉坚是一块转业的，几年过去了，我的地区仍要伸手要救济粮。再看看你们这里满眼的高楼大厦，老百姓富得流油。我们跟你们这里比，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我难受啊，我有愧呀！我董祥林不是孬种啊，你问问厉坚，我在部队带的师是王牌师，什么时候窝囊过？我是有劲使不出来呀！"接着，董祥林转过脸，对他的手下们说："刚才厉市长说得很好，他说的四点意见更是行之有效的办法。我的同志们哪，昨天在江南市博侠服装集团公司，我跟厉坚市长说我跟他同在共产党的大锅里抡大勺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