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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样年华之如诗往事》第5章 爱情两行泪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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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端起咖啡呷一口,嗬,好烫!她极快地俯身将咖啡吐在地上,抬头时,看见一对情侣,男孩正在轻轻地揉女孩的头发,还不停地低声叨念什么,对方的眼中是一汪春水,随风漾开涟漪。她觉得这女孩好像自己。她直起身子,突然看到一名男子坐在对面,心急突突地直跳:“幕白,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幕白,我等了你好久,幕白……”眼泪遽然而下,而男子则只是笑,仿佛在安慰她似的。她不由自主地把手移上他的手,却被冰冷的杯子打回现实。

心中的愤恨和失落仿佛是围绕着落日的五彩烟霞,彼此纠结,不分不离,不知是恨他还是爱他。

她痛苦地闭上眼,记忆的闸门打开,洪水般的记忆汹涌而至。

我与幕白认识是在富士山,山顶有灿烂的白雪,山脚有烂漫的樱花,在恋爱的季节,我遇到了幕白,他捡起地上的一只樱花说:“送给你。”于是我笑着接受。

第二次见面,在大阪火车站,他特地来看我,他说他忘不了我了,问我是不是也一样,我又笑了笑,他说:“你的笑好像樱花的盛开。”走的时候,他送我一只银手镯。回去之后便是连绵不绝的信件。

后来,他考上了大阪的一所大学,而我还在读国中,虽然不能时刻在一起,却可以放学后,一起到十三悦吧喝喝咖啡,这样便心满意足。他说等我大学毕业了就娶我,可是就在我即将进入天堂时,却传来他去法国读博的噩耗,在机场,我说:“你去吧,回来娶我。”他说:“等我回来,回来娶你。”

幸福是如此轻而易举的得到,只是久一点的等待而已,我那时这么认为,只要耐心等待就可以获得幸福。

他托人给我带回了一对小兔,毛绒绒的很可爱,他说怕我寂寞,让它们陪我。我把兔笼放在我床边的柜子上,柜子第一个抽屉里有那束樱花,虽然残败干枯,但舍不得仍,第二个抽屉里有个粉红色的盒子,里面全是幕白的信,寂寞的时候它们会给我温暖,第三个抽里是那只银镯,应该是他妈妈给儿媳妇之类的东西吧。

兔子是白色的,它们有了很多兔宝宝,小兔子长大又生了几只,但后来还是都死了,全部老死的,好像在几个月前,陪伴我三十多年的生灵都没有了,它们也会厌倦等待吧。

想到这里,不明白了,为什么幕白不会来?难道忘了自己吗?在飞法国的飞机上一定有一位金发碧眼的女郎缠住他,他便忘记了她了,想到这里她难过得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只觉得喉咙处有异物似得,艰难地滚动。

不对,幕白怎么是那种人呢,她是记得的,在有几分寒冷的冬日,恰如现在,他会把他厚重的围巾解开,圈圈绕在自己颈上,然后用坚实的手臂把自己环起来,箍在胸膛。温暖层层递进,直至摄入心房。那幕白怎么不回来呢?那条巷子里不知留下多少自己的脚印,那排树不知吸收了多少自己的热量,噢,她想起了故事的终点是在一张报纸上,飞往法国的班机引擎突然停止不动,幕白没有翅膀,于是他永远的留在了天空中,无法下来了。

她抹去了脸颊边的泪水,想做了一场噩梦一样地惊醒了,她想应该回家了。

路上她看到了一群鸟儿,叽叽喳喳地叫嚣在马路边的树杈上,在那群鸟儿里面隐隐约约的竟有一点白色,那竟有一只白色的鸟!她马上想到了幕白,他有了翅膀了,可以飞下来了。她感到无比的轻松与自在,更加有力地想前走去。

在转回小巷的路口,她停了一下,顺顺头发,她相信幕白就在等她。走进小巷,果然看到有人焦急地跺脚,但视力太差,不能看清脸,那人把头转向自己这边,焦急地跑过来:“和田妈妈,你到哪里去了?医院说你出了院,我们到哪里去找你呢?”原来是收养的女儿芳子,她看到芳子的手腕上竟有一只和她的一模一样的镯子,她盯着不动,芳子马上换上欣喜有害羞的表情,“妈妈,这是他送我的,是他妈妈给儿媳妇的,哦,我把他带来了。”“谁?”她的脸变得惨白,“你一直想看看的。”芳子嗔怪道,“他回来了!”芳子放开馋着她的手,向对面跑去,她挽着他的手,来到她面前,“就是他。”芳子很有信心地介绍:“法国留学生,今年二十三岁,刚刚回国。”她简直要窒息了,只见他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手上拉着一只灰棕色皮革箱,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容:“您好,我是芳子的男朋友,噢,我会娶她的。”“你叫什么名字?”她颤抖地问道,“哦,”他和芳子相视一笑,“我叫龙野幕白……”

“还要去?”他妻子。

“要去。”他。

早餐他只吃了一点,车钥匙就在餐桌上。他抓起钥匙,揩着嘴角走到玄关,蹬上一只鞋后他又回过头来:

“今天准能等到他。”

妻子叹口气,三年来他总这么说。她猜他这辈子都等不到那个人了。

他走进车库,把车开出来,一直开上通往黄金海岸的那条国道。

这是五月清晨,白色海鸟散落在海面上,棕榈树一株跟着一株,沿路基两侧向后飞奔。阳光还不算刺眼,可他戴着太阳镜——那是他保持多年的习惯——cd音量则调至最低。他要全神贯注。他相信只要全神贯注,那个人迟早会在他的等待中重现。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五月清晨,他驾车从这条路段冲下路基,几乎爬上了一株棕榈树。

他为那场事故付出了惨重代价。

事故调查证实,他当天没喝酒,没服药,神志清醒,情绪正常。事故的原因匪夷所思。

调查人员:“你认为前面那部黑色本田可疑?”

“可疑。他忽左忽右,转向不打转向灯。”

调查人员:“你试图跟踪他?”

“对。我怀疑他神智不清。可也说不定只是他那一类人的怪癖。”

调查人员:“怪癖?”

“这类人习惯用汽车代替脑袋思考。我认为是种怪癖。”

调查人员:“事故突发前的情形你还记得吗?”

“……当时又到了一个岔路口,他还是没打转向灯。我断定他想左拐,结果他拐到了右侧。”

调查人员:“你措手不及?”

“……当时我只有两个选择:是撞他屁股,还是猛打方向盘冲下路基。”

他从那起事故理赔中拿到了一笔钱。他小心使用着那笔钱。三年当中,他没干别的,每天只在相同时段将车开上这条国道,期待再次与那部黑色本田相遇。

可它再没出现过。

他其实是在敷衍妻子。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报什么希望了。

“就算再次遇到又能怎样呢?”他想。

黑色本田,就在此刻进入了他的视野:忽左忽右,转向不打转向灯。就是它。它就在距他不足百米远的前方,仿佛穿越了三年时空后突然从天而降。

他加速逼了上去。

“他毁了我的后半生。”此刻他的掌心全是汗。“他对此却一无所知。”

黑色本田依然如故,忽左忽右,转向不打转向灯。

一个人的轻率随意很可能就是别人致命的灾难。

他有种冲上去撞翻它的冲动。

远处海面传来白色海鸟的叫声,阳光准时照射在沙滩上,而海浪有如舌头,不断吞吐那些金黄色的伤口。

“别干蠢事。”

他提示自己。车速放慢了。

这就是三年的等待。一切都在瞬间和解。

过了高架桥,前方二百米处是个岔路口。他想好了,就在那里掉头返回。

“算了。”他想。

距离岔路口还差三十米。

黑色本田依然没打转向灯。

“再见了混蛋。”他心里说。

不过他忽而有了一个念头,他想最后跟自己打个赌,看它这一次会不会像三年前一样朝右拐。

结果他再次猜错。黑色本田拐向了左侧。他早有准备,速度不快,方向盘稍稍向右就可以让开黑色本田的屁股了。

他只顾去看黑色本田的屁股。一部货车却从后面呼啸而过。

那货车看上去就如同一头奔跑的大象,眨眼间就能扑倒前方那只乱蹦乱窜的黑色兔子。

措手不及。

那是一部失控的货车,司机正在熟睡。当然那是过后才被证实的。

当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整个右脚的重量压在油门上,拼命去撞货车的屁股。

他重新醒来时四下一片混乱。货车停在那里,刹车痕划出十米远。黑色本田却不见了——看来它没事。不仅如此,它对因它而起的灾难似乎永远一无所知。

他的脸划破了,只是一点轻伤。有人从驾驶室把他拖了出来,与此同时冲着他尖叫起来:

“你的腿!……腿断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腿。他的左腿的确断掉了,只同膝盖一丝相连。

他使了一点力气,将半截断腿从膝盖上拔了下来。

“还好只是左腿。”他冲他们笑了笑。顺手将这条三年前安装的义肢丢了出去。

他明白,他还会接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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