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得有点高了就拿一块手绢和赵大柱唱二人转，当然唱腔是她，动作设计却是赵大柱来完成。他不时在她的胸前臀后捏摸上两把，两人熟稔地荤素一起上阵打情骂俏，一来二去，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后，就真地唱起了粗口东北二人转。

王玉芬认识赵大柱时正和男人闹离婚。缘由是王玉芬把男人和同村的李寡妇堵在了床上。她嘴里骂着狗男女，手里拿起长把子木叉屋里院里追着打。男人抓过一条裤子跑了，李寡妇仍光溜着身子，瞻前不顾后地捂着上面顾不了下面，不一会就被她薅住了头发一通好揍。

等李寡妇狼狈地穿上衣服滚出去后，她乌龟王八千刀万剐怒骂一通后，收拾东西住到了店里，再也没有回来。

拿到那张薄薄的离婚证书，王玉芬跟着赵大柱来了河南。

那天天气格外晴朗，王玉芬像出笼的鸟儿，长长地舒了口气。她坐在幅驾驶的位置上，头靠着赵大柱的胳膊说，爷们，河南有老林子吗？赵大柱说有啊，比你们那不差。她又说，爷们，河南有三叉子路口吗？赵大柱说有啊，专门让你开饺子店的。她说，爷们，以后你就是我的山了，跟了你不许亏待我。

赵大柱拍拍胸脯说，娘们你就放心吧，你现在就是俺老婆，俺老婆俺心疼还来不及，咋会舍得亏待？

王玉芬眼前闪耀的是洞房花烛，晃的她心花怒放，拿出红绸子手绢朝车窗外挥舞“大姑娘那个紧呀，那个紧呀……”引得赵大柱心猿意马，差点和前面的车来个亲密接吻。

长年奔跑的赵大柱是只倦飞的鸟，实在不想再往外扑腾了，回到小城后找个店面简单装修了一下，和王玉芬开起了饺子店。

王玉芬来到了小城，根本没有发现赵大柱说的老林子；三叉口倒是有，但赵大柱说那里太荒凉，不适合开饭店。赵大柱送给她一个意外——就是他歪瓜裂枣驴面猪身的老婆。

为了开店，王玉芬的积蓄所剩无几，她只有踩着七长八短的目光走下去。

王玉芬包的饺子皮薄个大味道鲜美，打破了小城人吃花边厚皮饺子的传统，馅更是五花八门，只要能入口的，什么都可以作馅料，因此生意异常火爆。

赵大柱给老婆说王玉芬是请来的女师傅。但女人在感情上天生就是一部军事雷达，任何想入侵领空的敌机都会被她嗅出味来。凭直觉歪瓜裂枣觉得没有那样简单，就隔三茬五往店里查岗查哨，两只眼睛像刚磨的快刀，剁馅似的剁着王玉芬。

渐渐地，歪瓜裂枣还真剁到了馅里的骨头，发现“女师傅”不仅掌管店里的钱，还掌管老板赵大柱的裤腰带。当即抓破了王玉芬的脸在店里打了个锅开。赵大柱很不客气地甩了歪瓜裂枣一巴掌，给王玉芬争了回脸，但从此王玉芬整天陈着一张粉脸，真的成了没有喜怒嗔乐的陶瓷娃娃。二人转的小曲也偃旗息鼓消声匿迹了。

春节前夕，生猪屠宰稽查大队的人，抗着摄像机拿着话筒进了饺子店。队长刘三戴着白手套，从冰柜里掂出一块黑红的肉，对着镜头说是过期的猪肉，不仅把满满一冰柜的肉全没收了，还说为了保证春节市场的洁净，一定要严肃处理。

王玉芬哪见过这架势，脸色煞白地辩解说那是牛肉。但人家只管摄像搬东西后扬场而去，没人理她那茬。

王玉芬愤恨的目光只能追打人家后脑勺。

第二天，东北饺子店用黑心肉危害群众健康的新闻就上了电视。并且收到了勒令停业整顿的通知书，外加三千元的罚款通知单。

这天夜里，饺子店的后院里传来了阿庆嫂的唱腔，字正腔圆，却又透出一股苍凉，和《沙家浜》里的相比，气势上弱了许多。

天一亮，王玉芬像缓过了劲的秧苗，她把自己收拾得光鲜水灵，直奔了稽查队。走进队长刘三的办公室，撇撇薄薄的嘴皮子说，刘队长你们有没有搞错啊，你们是生猪屠宰稽查大队，我那是牛肉而不是猪肉，你们得还我清白，得到电视上给我平反昭雪。

刘三坐在办公桌前端着硕大的茶缸呷茶水，大块头的身子像大马力的拖拉机。他翻眼瞅瞅面前不到一米六的小女人，又耷拉下了眼皮。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吧？何况他每天吃猪肉，岂能不明白那是牛肉而不是猪肉？但错了就错了，光爆了就爆了，给这个小女人平反昭雪？想得倒美！他端起水杯继续喝水没有搭理她。

王玉芬看他不说话，声音提高了八度，说这事情该怎么解决你得给个说法，不说话就算问题解决了？

刘三再次抬起头看看她，说你想要个啥样的说法？

王玉芬说你得上电视上给我恢复名誉，再包赔我的损失。

刘三说我们是根据别人的举报去检查的。

王玉芬“啪”地一巴掌拍在了办公桌上了，顾不上手掌心嗡嗡的疼吼叫起来：哪个王八羔子举报的老娘？把他拉出来我要和他对质，如果真是我扪着良心用坏猪肉包饺子，就天打五雷轰。但谁要是冤枉我，让他生个孩子没屁眼！

刘三心里十分清楚举报人举报是出于嫉妒。但春节临近了，一是想抓个典型整顿一下市场，再者可以为弟兄们捞点外快，就将错就错的查封了饺子店。

刘三看着王玉芬因为激动变红的脸，有一种说不上的妩媚。发现这凶悍十足的小女人虽野性十足，却比家里那个只会唯唯喏喏的女人美艳多了。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笑着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齐刷刷的像刀片子划过。

刘三站了起来，说老板娘你消消气，有事说事莫着急。说着把水杯递给了过去。

王玉芬嗓子正冒烟，接过去咕咚就灌下去一大口，没有多考虑这是不是在变相接吻。

她没想不代表刘三没有想。刘三暗乐，东北这娘们毫不矫情，就是辣，就是悍，就是可爱，就像一碗筋道耐嚼有韧性的面。

谈话结束时，刘三亲自把王玉芬送出大门。

阳光穿过光秃秃地枝桠照在地上，很卖力为王玉芬地照出了一条光明大道。

王玉芬完全没有想到，她的泼辣使事情解决的还算差强人意。稽查队虽然没有在电视上给她平反昭雪，但归还了牛肉，撤消了处分。

王玉芬是个晶莹剔透的人，见好就收，也不再深究上电视为她正名。为了回报，她把稽查队的一帮人请到饺子店吃饭。

正宗的东北高粱酒外加辣味十足的东北女人，让稽查队的人大开眼界。刘三拍着胸脯保证说，大妹子尽管放心，以后谁要敢在你店门前撒野，看我不拧断他的脖子、踹折他的腰。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就是妹子你的保护伞。

王玉芬已经有七分醉意了，脸蛋红扑扑的，但思维还相当清楚，屁颠屁颠的地说谢谢哥了，我是你妹子，我的事当然就是你的事，你的事哥哥你当然要操心了，说着故意挺挺了胸。

刘三借酒意在她翘翘的臀部抓了一把，嗯，那个绵软，那个舒坦，让他惬意地打着酒嗝摇摇晃晃出了门。

从此隔三茬五刘三就开面包车到饺子店坐会，王玉芬陪着他喝上两口，再拧捏作态地唱上几句。

刘三说妹子，你这么年青漂亮，家里一定有老公了吧？说着拿眼神瞟赵大柱。

王玉芬说，哥哥，妹妹的命不好，至今独身，没人疼啊。说着也拿眼瞅赵大柱。

刘三说，如果妹子不嫌弃，让哥来照顾可好？

王玉芬说，哥，喝酒，喝酒，今天不醉不归。

两人虽然不是第一次在一起喝酒，但今天却喝出了别样的滋味。

第二天晚上快打烊时王玉芬下了施舍令，让久未回家的赵大柱渡鹊桥会老婆。虽然歪瓜裂枣不是赵大柱的最爱，但还有孩子呢。他屁颠屁颠的前门刚走，刘三的面包车就开进了东北饺子店的后院。

王玉芬麻利地收拾完，咣当作响地关闭了大门二门和卧室门，当然刘三没被关在门外而是关进了卧室。两个人哥哥妹妹，肉麻兮兮地叫了几声就直奔主题。这一通红白浪翻如同哪叱闹海，此起迭起后又疲惫地归于平静。王玉芬感受到了来自刘三的彪悍有力，刘三终于尝到了味道不同寻常的饺子西施。

王玉芬靠在刘三身上流泪，说哥不知道妹子心里有多苦？

刘三说妹子道出来哥不就知道了？

王玉芬说其实妹子是真心想找个疼自己的人，可是遇到了赵大柱这下三烂的货色。

这夜一个哭着讲，一个默默听，时不时温存地安慰上几句。

王玉芬似乎又看到了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金光灿灿的在闪耀。

次日赵大柱来店里后，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王玉芬精神焕发地坐在柜台里面开采购单，嘴里居然哼着“大姑娘那个紧呀，那个紧呀……”看到他后收敛了笑，冷淡着脸递给他单子让他去采购。虽然回家是她的懿旨，但这么安静却不是她的性格。

他去推买菜的三轮车时，在厨房外面听到两个服务切切私语说，昨晚看到刘三来店里了，才一下子明白过来。

晚上打烊时王玉芬对赵大柱说，从今天起，以后你就回家睡觉吧，免得你老婆没事找事的和你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