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这一切的源头，”她眼神怨毒的看着我，鲜血将牙齿染得血红，让她看起来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看着人们为了生存下来相互厮杀好玩吗？和你的胃口吗？”

“当然，”我笑着回答，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句话脱口而出时，我怀着怎样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情，“人性本来就是扭曲的，我喜欢看你们为了一己之私像群野兽一样互相撕咬吞噬，殚精竭虑置对方于死地后得意丑陋的脸，正合我的胃口，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要和你们一样作为实验体参加这场荒唐的游戏？”

“疯子！”她面目狰狞的唾骂，口水四溅，“你是人类中的犹大，死神的走狗，背负最血腥的罪孽，看不到你背上的十字架，”她咯咯的笑了起来，透着股积压已久的古怪和疯狂，她的双眼像探照灯一样亮的吓人：“所有死去的人都有你背着，他们犯下的错，所有未结果的因都会变成你的果！自食其果吧，你是死神之手，你的身体里有一种死去了的，黑色的，深沉的，已经枯萎了的东西，你活该，自作自受。”

“等等，你说什么……”

“滚吧，”她拉开抽屉，把我刚刚给她的两张十美元的钞票揉成一团砸向我，“死神跟着你呢，滚出我的店。”

“你把话说清楚……”

“走！”

我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周围的一切都似乎变成了一团调色盘中的水彩，被画笔粗鲁而毫无章法的搅在一起，混成了最肮脏的颜色，在失真了的一切中，我踉踉跄跄的退了出去。

有人扶住了我。

我捂住了嘴，好像这样就可以止住头痛和干呕一样，眼冒金星之间，我连扶着我的是谁都看不清，只能模糊的感知到是个个子很高的男性，力气不小，他把我半抱半拖的弄到旁边的咖啡店里，我指了指厕所的方向，那个人会意，把我扶到了洗手间。

在哗啦啦流水的水龙头前，我双手撑着洗面台，对着水池干呕得天昏地暗，那个人竟然还没走，甚至一直在拍我的背帮我顺气。

然而我什么也没吐出来，只吐了个双腿发虚，好不容易能看清一点眼前的东西后，我察觉到那个人在一圈一圈轻手轻脚的拆我的绷带。

我“啪”的一声拍开他的手，恶声恶气道：“别他妈碰我。”

“你的伤口裂开了。”

我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下一秒钟，我如同一只被人拔了撮毛的猫一样蹦起来，把脸凑近了去看：“我靠，你在外面听了多久了？”

“从你俩打起来开始，”冀未生把我的头按回去，“你是不是不小心把头撞到了？”

“我没和她打，这是单方面斗殴，”我扭回头去，把被水沾湿的额发拂到头上，后知后觉的从对面的镜子中看到有一股细小的血从鬓角流了下来，我的头仍然很晕，看到了却感觉不到，“那混账把我的头磕桌角上了，操，非得给她从轻度脑震荡砸成中度不可。你说这是什么素质，骂就骂吧动什么手啊，最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了……”

我突然转过头来盯着他：不不不，他几乎把所有对话都听到了，我还在这跟个傻鸟一样叨叨个不停，这几乎是最坏的情况了，我要从这个糟糕的开头为始向他解释这一切了……不对，我和他解释个屁，他是我谁啊我犯得着和他解释，该咋咋呗，他和其他实验体不都一样的吗？最多就是不像刚刚那个混蛋玩意儿一样破口大骂而已，该翻脸还得翻脸，不如趁这个时候主动挑明，从此以后我走我的独木桥，他走他的阳关道，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冀未生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低了头，好像要看我撑在洗面台上的双手，他小声道：“你要是不想说的话，我就当没听到，等你缓够了再讲也不迟。”

“……”靠。

青年又抬头看了我一眼，好像要确认表情一样，又低头看几眼我的手，再抬头看我，如此反复。

“你……”反倒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好了，他要是别的反应多好，就算当做没看见，一声不吭，我也好继续和他僵持下去或者是撕破脸，可他偏偏来这套，说“等我缓够了”再讲也可以，但又没有说可以当作完全没发生，给了我缓冲时间，又能保证我不会完全避之不谈。

怕不是猜到我要一刀两断的心思了吧。

他见我不回答，又伸手来拆我的绷带，被我再次一把呼开：“得了，别管它了，回店里说话吧。”

伤口二度受创的后遗症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我解下绷带，把流下来的血擦干净，脑仁仍在钝钝的，一跳一跳的疼痛，咖啡馆中的光线明亮刺目，刺激着我支离破碎的理智。

“从哪讲起好呢，”我拿团成一团的绷带堵着伤口，眯起眼睛看玻璃外亮起的路灯，神色各异来来往往的路人，“要不你问我答好了，省得我越想越头疼。”

冀未生犹豫了一下：“她说‘你是一切的源头’是什么意思？”

“哦，那个半吊子通灵师，”我皱着眉笑了笑，难掩讥讽，“他猜对了一半，源头不在我，而是在我的一个好友，他开发的这个实验，我要完成他的遗愿，所以在他死了之后接管了这个实验，但是进度太慢，所以我只好兵行险招，把自己也当做实验体加进来，看看亲身经历是不是比那一堆数据更管用。”

不过换一种方式来看，对于他们这一批新的实验体来说，痛苦的源头却是来自我没错，也不能说她猜错了，我当然也有罪，我欣然接受。

服务员把两个人的咖啡端上来，我伸手抓了一杯搁在鼻子下面，咖啡豆特有的香气可以帮助维持我摇摇欲坠的清醒：“就是这样，但是进入游戏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可控的，所以……”我指尖摩挲着马克杯的边缘，思考着最恰当的措辞：“我无法预料这一切的走向。”

他喃喃的重复我的最后一句话：“这一切的……走向？”

“就像你有什么变异基因，我有什么变异基因，我什么时候会意识到这一切的背后主导者其实就他妈是我自己，游戏什么时候会结束。就是你所能想到的一切，都不属于人为可控，我想这一套说辞你应该听说过，”我摊了摊手，向他示意周围的一切，“那个通灵师说，我是死神的走狗，带着那么点儿助纣为虐的意思，但我不是伥鬼，我是一只秃鹫，在死神离开后啄食尸体上的腐肉，我已经骗过死神一次了，他暂时不会想起来找我。”

“骗过死神？”

“得，到了最复杂的地方了，”我翻了个白眼，灌了一大口咖啡，“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恶魔存在的，相信我，只不过有的人运气好，有的人运气不好，一辈子都看不到，我不知道看到恶魔算运气好还是不运气不好，总之我利用了恶魔的力量，让死神找上我的门来时，有一样我身体里的东西代我死去，算是骗了死神，让他以为已经收割了我的生命。”

冀未生瞠目结舌：“我……想不到。”

“对对没错，就是这种表情，”我满意的点头，把咖啡举到嘴边，“这种反应才对嘛，也不枉我费半天口舌。”

“所以，你用什么东西代替你死去？”

“……”我叹了口气，埋头喝了口咖啡，沉默了半晌又看向窗外，“我真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说真的，我百分之百确信换做这世界上其他的人，再没有任何人会用这个做交换，但这玩意儿对我真没什么用，反而还束手束脚的。”

冀未生的脸白了：“不会吧……”

“嗯哼，”我附和着，牙齿磕着陶瓷制的杯沿，“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绝对猜到了，没错，就是——”

惨白的灯光下他的脸突然凑得极近，带着点儿目呲欲裂的表情：“你的生育能力？你的月经？你的卵巢你的**？！还是你的……”

全咖啡店的人都扭过头来看我们，那表情那眼神，我发誓我永生难忘。

我眼疾手快，伸手咣当一声把他的脸按桌子上去，力道之大，简直可以砸平他的鼻梁：“shutup！你脑子里装的是屎吗？整天想的都是什么玩意儿，那东西代我去死根本不够格懂不懂，你当死神是弱智吗一个**就忽悠得了？！”

他伸出双手胡乱挣扎着，几乎把咖啡杯打翻，含混的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叹了口气，再也没有了卖关子的心思。

“是良知，当然是良知，也只能是良知。”

ps：有没有人看得出来，我写这一章的本意是在向《知更鸟女孩》致敬？爱死里面的米莉安了。＊是zǐgōng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