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虹家安顿下来的杨志给了陈虹很大程度上的惊喜，吃他烧的菜感觉远远好于去吃作料都未必齐全的中国餐馆。杨志穿着围裙下厨房的样子引得陈虹笑了很长时间。杨志烧的菜则让她惊艳不已，陈虹自己也是在国内考过厨师证才敢出来混日子的人，明白在原材料不足的悉尼烧出来色香味都不错的菜需要多大本事。杨志在这方面的造诣简直已经不是巧妇这个级别了，陈虹甚至觉得就算没有米他也能烧出一锅香喷喷的米饭来。

杨志把最后一道炒油菜端上来，看了看有点走神的陈虹，“怎么了？”

陈虹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没什么，你什么时候学做菜的？”

杨志想了一下，“大概……有六七年了吧……”

在适当的时候，陈虹很容易显出小女孩的风情来。每个对自己稍有自信的女孩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展现魅力方式，陈虹也不例外。她是个很漂亮也有自信的女孩，在表现自己魅力这方面有一点经验。陈虹翘起嘴，用可爱小女孩的口吻摇头晃脑地哼哼道：“才不信，那时候你才多大？”

杨志笑了笑，“十一二岁吧。”

“十一二岁开始学厨？”陈虹惊讶得忘了继续做可爱表情，“你可真够强的。”

杨志把盛好的饭递给陈虹，“没什么吧，小时候人都比较聪明，学东西快一些。”

陈虹是个很细心的姑娘，她注意到杨志的表情里有一点落寞。这个年纪出门在外的孩子都有这种表情，也可能是爱屋及乌，她总觉得杨志的表情更深沉一点。

杨志表情调整得倒快，给自己盛好饭坐到陈虹对面，“来，尝尝我做的菜。”

陈虹笑了一下，“光用闻的已经知道是高手，我总觉得自己还不错，现在已经没信心了。”

杨志给陈虹夹菜，“没记错的话，你是南方人吧？”

“z市的。”陈虹笑眯眯地用碗接杨志递过来的菜，“你是北方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杨志看着桌子上的菜，慢慢拨动筷子，“算是北方人吧。”

“什么叫算是北方人？”

“小时候在北方，后来到了南方。”杨志眯着眼睛想了想，“因为走过一些地方，所以对哪里的口味都有一点了解。”

“呵呵，这些你好像从来没提起过。”

杨志摇摇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没什么机会说。”

“那……”陈虹试探着问，“你都去过哪里？”

杨志想了一下，“很多地方吧。”

“说来给我听听好不好？”

“好啊！”

陈虹觉得今天这顿饭是她来澳洲以来吃得最开心的一顿饭。以前跟杨志吃饭的机会也有，不过那时候都是杨志和翁勤勤腻在一起，她看了心里只觉得一阵酸溜溜的。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是增加亲密感的不二法门，她为自己能有这样的机会高兴，甚至有一点庆幸杨志境遇这么惨。“80后”都有着这个时代赋予的自私天性，她也不例外。

杨志心里感激陈虹能这么不顾他和翁勤勤之间的关系来关心他，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在这种举目无亲甚至连朋友都没有的环境里，能有人关心感觉总是好的。杨志不是没吃过苦，他只是刚从幸福里掉出来不太习惯而已。好比一个人吃了热的东西再去吃冰棒，牙齿酸痛总是免不了的。

陈虹听杨志讲小时候的很多往事，听到两个人吃完饭，收拾完碗筷，她忽然注意到一点：杨志提及的往事都是在十岁之后的，之前的一点也没提起过。他来澳洲之前一段时间的经历也未提及。陈虹有点好奇杨志为什么绝口不提这些往事，碍着两人刚刚关系融洽，怕又涉及什么不好的回忆，她也没多问。

陈虹现在住的公寓本来就有多余房间，也就不用杨志上演什么睡沙发半夜看见睡衣美女出来喝水这样的经典段子。吃完饭之后陈虹哼着歌给杨志收拾房间，心情之愉快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几次想过去帮手的杨志被赶了出来，老老实实在客厅看书。杨志一边看书一边瞄着陈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的身影，心中不知该感慨些什么。一个人的感情往往只有自己能明白，最亲密的人也只是分享这种明白的感觉而已。他虽然知道陈虹的意思，但也尽量装作不知道。

陈虹收拾完房间，同住的马来西亚小美女也回来了。陈虹跟马来西亚美女打招呼，说有个朋友要来住几天。那位马来西亚美女也是个有钱且大方的人，微笑着对长相几乎可以说是惊艳的杨志打了个招呼，还揶揄陈虹：“这样漂亮的男生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呀。”

陈虹笑嘻嘻地红了一下脸。倒是杨志一脸坦然坐在两人对面，维持着微笑的表情，实际上脑子里还在想那篇关于内家拳的东西。

晚饭之后陈虹没跟杨志聊太久，她知道昨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杨志到现在也没睡好过，很乖巧地向杨志道了晚安就回房了。杨志回到陈虹给自己布置的房间后，把那本旅游手册和那张纸又拿了出来，反复看了几次，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这篇内家拳谱其实毫无出奇之处，杨志总隐约觉得它其实和自己以前在国内各地走动时见到的那些内家拳谱没什么区别。凭着自己比较好的记忆力，他还能记得一些看过的内容，对照之下，几乎可以说是一字不差。如果这样的话，对方为何不直接给自己寄拳谱而非要这么大费周折呢？

杨志也很疑惑，就算是人在危急之中能爆发潜能也不至于这么离谱吧？他也不是没常识的人，知道正常情况下一拳打出去能爆发多大的冲击力，也知道自己在反应速度上的极限大概是什么程度，就凭他一个这么多年没打过架的人把这几个应该是职业和半职业跟人玩命的亚洲人干掉了，不是亲身经历说破天他都不信。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杨志用力把右手握成一个拳头，看着这个外表和本质一样柔弱的拳头，他苦笑了一下。

就这样的拳头，能把人打飞起来？

杨志按照昨天晚上的那种感觉，四平八稳地站在房间中央，尝试着把身体四肢的力量都集中到右手，猛然一拳挥出。

这一拳直接砸在厚厚的床垫上，床垫不是那种弹簧式的，受力很实。只听喀嚓一声，杨志心里一凉，知道是床被砸坏了……

杨志收起拳头，正打算察看哪里坏了，陈虹已经在外面敲门了。

“杨志，怎么了？”

杨志换了一副表情去开门，“好像……床不太结实，被我睡塌了……”

陈虹愣了愣，看看那张已经塌下去的床，再看看怎么看也该算是纤弱少年的杨志，扑哧一声笑了，“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重，那你怎么睡？”

杨志指指房间的地板，“床垫很厚，铺个地铺一样。”

陈虹笑着推开门进去，“好吧，我来帮你。”

对这种帮助杨志也不好拒绝，在陈虹的帮助下他重新在地上铺好床垫，两人又道了一次晚安。这次杨志不敢再乱在房间里试拳脚了。

这个房间的天花板看起来要顺眼一些，今天一天里陈虹给了他太多微笑和关心，让他心情好了不少。昨天没睡好今天又折腾了一天的杨志很快睡着了。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杨志的视角非常奇怪。他看见一座孤零零的山，山的颜色很像正午的艾尔斯巨石，呈一片橙红色。这座山非常高，高得已经插入云端，这座山也非常单薄，细窄得像那些桂林山水图片里的独峰。杨志顺着山向上看，山峰接近云端的地方有白色的冰雪状物体，山下是一座孤零零的小岛，岛上有郁郁葱葱的树林包围着孤峰。

从小岛向四处看去，横无际涯的是茫茫大海，云丝飘荡在风中，挡住了海和天相接的分隔线，这种海天一色的景色杨志看得倒是多，也没什么稀奇。哪怕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在空中俯瞰的视角也没什么稀罕。留学生总坐过飞机吧？那还是在云层上面看日出的诡异视角呢……科技早就把人类的好奇心破坏得渣都不剩，小时候一直希望能梦到自己飞行的杨志忽然觉得做这种梦也不过如此。人怎么能飞呢？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这样的梦境持续了很久，杨志一直仰头希望能从这座高山上看出什么端倪，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一直有强力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打在耳边呼呼作响。杨志在这样难过的情况下还是听见了头顶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巨大破空声。

抬头，一片巨大的火光扑面而来。火光四射，热力逼人，迅速逼近的一片光芒逼得杨志的眼睛立刻失去了视物能力。

杨志惊叫一声，人已经醒过来。

坐直身子，看看房间里的光线，天竟然已经亮了。

喘了几口气，想到今天还要去图书馆，杨志揉了揉头，尽量让自己不去回忆那个奇怪的梦，走进卧房独立的卫生间里洗脸。

刚洗完脸，陈虹的敲门声响起，“杨志，醒了吗？”

杨志走过去开门，陈虹看见开门的杨志又笑了出来。

“怎么？”杨志有点奇怪，昨天晚上睡塌床的事她还念念不忘？

陈虹一手掩着嘴，一手在自己的头顶做了个梳头的动作，杨志自己也笑了，匆匆来开门，却忘了自己还没梳头，现在的头发一定如鸡窝一般。

等杨志彻底收拾完，陈虹递给杨志一份早餐，“这次尝尝我的手艺。对了，昨天你说要去图书馆？”

杨志一边品尝美味的早餐一边点头，“我想去查一点东西。”

陈虹看杨志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好啊，等下我们就动身吧。”

西式的生活方式讲究舒适第一，这个讲究使得周末开放的服务地方变得极少。还好大学图书馆并不在此列，陈虹是悉尼大学的学生，图个方便，她和杨志直接到了主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