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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一起去成都的》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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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皮手套的索铃双手捧着自己的头颅坐在座位上神游太虚。最近在读《红楼梦》,她天天想啊想,想不明白林黛玉那么冰雪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在面对她喜欢的贾宝玉时那么缩手缩脚,更想不明白任上仙逝的林父为什么没有给他唯一的女儿安顿一条说得过去的出路,丰厚的家产留给了谁,以至于要他体弱多病的女儿年年月月寄人篱下地以泪洗面。逐行逐句细心研读,生怕漏掉了黛玉有意离开贾府的情思,香消玉陨人物离场,都找不到一星半点蛛丝蚂迹。这个问题如梗在喉。

邹婕儿呼的一声从座位上跳起来时索铃的眼珠子飞快地转动了一下,目送她出教室,她的身影没在窗口出现所以她就一定是站在栏杆前独自烦躁。“像头吃错了药的小狗,行动错乱。”一言中的,唐又康很早以前这么对她说。

雪白的液晶灯雪白的四壁,四十多个座位,每一张桌子上都高高地堆叠着两摞书本,一打一打的试卷做了又做。

“冬天不是读书天。”索铃看着前面位置上一个因寒冷而握不住笔的男生,这样想。

那男生知道她在看他,伸手去捡笔握着继续写题,写了几笔就停下来,双手互捧形成一个圆球,嘴对着球洞哈气,“哈哈哈呼哈哈。”又两只手掌对搓,又对着指尖哈了几口气,再抬头时看向索铃,她却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在读。他临时起意,走过去,翻开封面,“嗬《红楼梦》。你不会也喜欢贾宝玉吧?”眼神好暧昧。

索铃轻轻地抽回书,脸红了。

那男生不知所措,她的脸红得那么艳丽。他害怕了,飞快地调头而去。在座位上坐了一两分钟忍不住又回头看她,她却平静如水一般地,看她的小说。整个高中阶段,她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等他重新端坐在试卷前握笔答题,她抬头定定地望着黑板。黑板上一个字都没有,黑板的两侧分别是“雄起雄起雄起”、“莫软莫软莫软”两幅红底白字的正楷“对联”。

“什么东西哦,简直!”索铃对缺少遗像的黑板简直莫衷一是。“唉哟,简直是要逼着死鱼上树的节奏嘛。”

张秋虎捏着手机出现在教室门口,她看见他严肃地轻叹了一声,将手机放进牛仔裤袋。

紧接着邹婕儿甩开大步从门口闪开。

“她这是要去哪里?”索铃用左手支撑着脑袋右手轻点着桌面,还没数到二十,上课的铃声就响了。厕所在她去的另一头。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马老师停止讲解试卷。他慢条斯理地收拾讲桌。同学们则急如星火,一个个争先恐后朝教室外冲,教室门口是一个拥堵点。小高峰过后,马老师往教室外走。

马老师被学校强逼着来当这个差班的班主任。让他接手这个差班不是他差,是他太优秀,只有他才镇得住堂子。这个班之所以差不是因为他们笨而是因为他们个个不喜欢学习,百分之八十是由老人娇惯出来的留守儿童,其本质是,真理就在他们的衣服口袋里,对大道理深恶痛绝。再者,他不接这个班就可能调到比这个差班更不堪的某个更僻远的学校去当一名小学四年级的语文老师。而他本来一直都是教高中化学的。

最后出教室的是张秋虎、唐又康和索铃、邹婕儿。他们是死党。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的今天,一直都是。男生在前女生在后。他们不急是因为他们不必去抢食堂的饭菜。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合他们的胃口,拿张秋虎的话来说,“就跟猪饮食一样”,拿唐又康的话来说就是“大师傅的手艺连我奶奶的一根脚指头都不如”。

全校有四栋各三层楼的楼房,四栋楼分布于东西南北,白墙红瓦飞檐翘角,教学楼对面那栋的一楼是食堂二楼是室内体育场三楼是图书室,老师宿舍和办公室在同一栋楼,位于教学楼的左手边,与学生宿舍相对,四栋楼的中间是宽大的多功能操场。楼房与操场之间以及楼与楼的间隙,一律是五排银杏树,树下间杂着一些或长或短的白漆木椅。

这里是川西平原的边缘地带,一个有近两千年历史的偏远古镇。往东是开扩的平原,往北往南都是崇山峻岭,往西则是龙门山断裂带,二00八年的五一二大地震曾让数以十万计的生命于瞬间终结,大量的房屋倒塌,全球华人心系于此,本校就是由台湾慈善基金会全资捐建的。台湾朋友遵从当地人的爱好,在校园里大量栽种银杏树。新建的孝泉古镇处处栽银杏,银杏树一年变三次脸,春夏绿翠深秋枯黄冬季枝丫瑟瑟。

“索铃子,孝泉镇这么美,一鸟一狗随便什么人出现在随便什么地方,都是一幅动人心魄的画。”邹婕儿曾愣愣地这么说。那天她和索铃站在教学楼楼顶观花望景,五月的阳光温柔地抚慰着大地,成行成列的银杏树生机勃勃,白墙黑瓦红的檐口,远处传来市井声,回民清真寺的蓝白两色屋顶与古武圣宫的暗红色翘角飞檐在阳光下闪动着异样亲切的光芒,成群结队的小鸟在湛蓝的天空下自由地翻飞。她们追随鸟迹仰望天空,陶醉在静谧悠闲的美好意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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