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城市

1

“今晚的夜色很美，美得让人想迟一点睡，若是夜空上，星星的点缀，月亮会不会累；这夜色凄凄的美，没有爱的人容易憔悴，就像霓虹般，亮丽的周围，只是一种寂寞颓废。”

看着中秋残月的美，莫舍想起了周惠的《寂寞城市》，在这个四处飘花的城市，她闻到的只是指间此起彼伏寂寞的味道，孤零零地握在掌心，继而传递到全身每个张望的细胞。或许没有爱的人真的容易憔悴。

寂寞的城市，寂寞的人，适合发生些打消寂寞念头的不寂寞的事。莫舍的心开始蠢蠢欲动，突然地很想去让一些事情发生。

临睡前，苏皓的短信如约而至，不一样的时间问着一样的问题。想着寂寞城市，莫舍笑了，寂寞久了的人就要远离寂寞，怎么想都是一件惬意的事。

苏皓总算得到了长久以来想得到的答案，应该也在偷着笑吧，莫舍看着窗外很美的夜色想到这的时候真的想迟一点睡。就要告别寂寞了，总该有些留恋吧……

2

赶去机场时苏皓下飞机已快半个小时，莫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心里责怪着自己。偌大个机场，她不知道他占据在哪个交点，更忐忑的，是不知道苏皓会否让她失望？

无所谓，同意他来爱她并不表示她就一样要接受他，就当朋友好了。安慰完自己莫舍给苏皓拨了电话，顺着指引，她看见穿着白衬衣背着包的苏皓了。

转身走时莫舍感觉到苏皓抬起的左手最终没落在她肩上，这是她比较满意的结果。从第一眼看见他，她就明白，他们的相聚只能是十一长假寂寞城市里的一次寂寞邂逅，犹如空中的两颗尘埃，寂寞相遇，寂寞拥抱，最终寂寞殒去……

他喜欢她，莫舍从他的眼神中读到爱情的字眼，从前是网络，而今却实实在在。但苏皓没有令她心动的外貌去不顾一切，也没有满足她虚荣心的物质基础去弥补一切，所以莫舍不冷不热地对他，想以此来抵触他的爱，可苏皓却如海纳百川般包容着莫舍的任性、坏脾气与莫名的怪异。

不寂寞的城市里寂寞的她有了他的点缀却更寂寞，莫舍开始觉得让他过来完全是个错误！

3

国庆长假一晃而过，最后那天晚上，苏皓告诉莫舍他决定留在这个城市，这个有她的城市。莫舍找出千万种看似合理的异议反驳，他坚持着，她拒绝着，他不甘心，她没有选择。

看着窗外凄美的夜色，莫舍不是不想结束没有人爱的落寞。一个人在都市漂泊，她受够了每个月掐指过日子的辛酸，她不想再这样下去。如果他有钱点，如果他帅点，如果这两点中他只要有一点，她想，她会去爱他。但遗憾是必然，再爱也是枉然，不是她俗，不是她势利，是生活，是无奈！

第二天，莫舍早早起床准备上班，睡外屋的苏皓也跟着起来，帮她挤牙膏，帮她放好洗脸水，甚至帮她喷摩丝。她愠怒，“我不需要！”他退到一边，默默地看着她，然后默默地帮她把自行车推到外面。

莫舍不是不知道他对她好，但她害怕，她怕他的好会让她感动，怕自己会爱上他，那不是她想要的。

晚上快下班时，苏皓打来电话问莫舍想吃什么，他给她做。莫舍不想他为自己做什么，他的坚持又让她生气，抛下一句“你爱做你就做吧”后，她挂了电话。

远远地，莫舍看见苏皓站在路口等她，看见她迎了上来接过自行车，莫舍心里温温一热，但脸上却仍是木木的风霜。进到屋里，苏皓忙着乘饭，看着一桌子的豆腐，莫舍又气又好笑。她不经意间曾说过喜欢吃各种豆腐，他竟弄了水豆腐、豆腐干、臭豆腐、豆腐皮，还有她爱吃的火腿。他一个劲给她夹菜，莫舍又生气了，“你吃吧，我自己会！”恶狠狠的声音荡在空气中的刹那莫舍有些后悔，但她明白，现在不伤他，以后对他的伤害会更大。

4

莫舍醒来时发现睡在苏皓怀里，夜里的事随着初升的朝阳一幕幕印入眼帘。

他向她表白，她向他说起一个人的不如意，她伤心地哭，他心疼地为她擦眼泪，她不顾一切地哭，他默默地吻她眼角的泪水，她靠在他怀里，他吻她的脸，她的耳朵，她的脖子……寂寞在体内燃烧，莫舍没有推开身上的苏皓，寂寞的屋子，寂寞的身体，两个同样寂寞的人用身体与身体的纠缠抵抗寂寞城市的憔悴。想到他对她的小心翼翼，想到他一直喊着的她的名字，莫舍并不后悔所发生的一切。

一夜的缠绵，她不知觉已开始接受苏皓。

每天下班回来，苏皓门口的等待变成了小巷中最温馨的风景，她让他牵手，她让他的手亲密地搭在她肩上，她喜欢走路遇到坑坑洼洼时他紧紧箍住她的感觉，她喜欢每天夜里他牢牢抱住她说爱她的瞬间……

寂寞渐渐隐去，夜色是否依然美丽她已经好久没有留意。可她还是不承认爱他，她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他，他与她的未来主角相差甚远，她又开始劝他回去。

苏皓终究回去了。

站台上的苏皓怎么推都不上火车，一个劲问：“舍舍，不走行吗？”莫舍愣了一秒，回答不出来，只拼命摇头。列车员开始催促的时候，苏皓紧紧搂住莫舍，不甘心地说着：“舍舍，不走行吗？我舍不得你！”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莫舍无以回答，索性躲在他怀里偷偷哭泣，其实她真的很矛盾，但她觉得没有选择。

两人眼泪婆娑的吻到列车启动时才分开，望着跳上车的苏皓，望着渐渐远去的列车，莫舍心里酸酸的，半个多月的相处，不可能没有感情，毕竟，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善良的。

5

莫舍又开始恢复一个人的生活。还是幻想遇到一个长得不错又能给自己安逸生活的主角出现。生活单调却并不寂寞，因为苏皓的短信和电话永远让她感觉不到寂寞的存在。

每天，她开始会期盼他的电话，他的短信。她喜欢听他嘱咐她好好吃晚饭，少吃烧烤；她喜欢听他每次挂电话前说：“舍舍，我想你啊”；她喜欢在他问她“你想我吗？”时嘟着嘴说：“我才不想呢！”幸福的表情湮没在他失望的“哦，我想你”……

莫舍终于开始想，或许自己真的爱上他了，不然她不会等他的电话，不会渴望听他说爱她。可她还是不承认，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一天晚上，莫舍如往常般欣喜地接苏皓的电话，话筒里传来的却是一女子的声音，自称是苏皓的女朋友，叫莫舍以后不要再和他联系了。莫舍一句话没说的挂了电话，一头雾水中慢慢想起苏皓说过的原来有个叫东方的女朋友在他被公司派出国时背叛了他，原来，她又开始去纠缠他了！

莫舍有些生气，心里憋着气刚准备睡时，接到苏皓用朋友手机打来的电话。背叛了苏皓的东方又想回头，苏皓无奈之下把和莫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她说要证实，可在苏皓拨通电话后她却说出那样的话，最后还无理地带走了苏皓的手机。莫舍感觉有些好笑，这样的情节适合出现在电影中。

6

他们每天仍旧一成不变地联系着，只不过东方偶尔会在他们波澜不惊的两地相思中导演一些插曲，莫舍反而珍惜起这段感情来，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因为爱所以爱，她开始说想他，最后终于说了爱他！在东方不断催化的作用下，她渴望和他在一起，并且决定不顾一切和他在一起。她准备晚上下班后在他们例行的电话中告诉他！

还没来得及告诉苏皓决定时，莫舍因为阑尾炎被送进了医院，虽然是很正常的病，但对从未被病魔如此折腾过的莫舍来说却胜似霹雳，一直自以为是的坚强在听到苏皓声音时土崩瓦解，哭得苏皓手足无措起来。

在医院加大注射剂量后，在苏皓的安慰下，莫舍终于睡着了。第二天各项检查后医生说要手术，莫舍没有主见地给苏皓打电话。通了，他没接，她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马上回过来，可一直等到天黑都没等来他的电话。

她的心随着输入体内的透明液体凉着，她不相信口口声声说爱她的苏皓会在她最需要他时连个问候都没有，寂静的病房里无力地瞪着天花板时莫舍才明白，一个人的寂寞并不是寂寞，无奈地想一个人才是真的寂寞。

莫舍选择了保守治疗，她不愿那些冰冷的器械穿透她的身体，最难奈的是苏皓莫名的失去了消息，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沉寂得犹如从不曾存在过。

7

身体的疼痛止下去的时候，莫舍不管不顾地要求出院。

找寻不到苏皓时她才发现，除了他的电话和邮箱她对他一无所知，这场爱情有些可笑，但她相信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相信他们还没真的开始就结束，她要去证实，她要去争取！所以，回到家的莫舍拖着虚弱的身体去网吧给他写信，问的最多的是“为什么？”她想他的手机可能被东方又拿走，但邮箱没有被她使用的可能。

满心等着回答，等着苏皓合理的解释，当看到他发送过来的新邮件时，莫舍竟有些激动，平息半饷方打开……

“你别再和我联系了，以前我只是气东方背叛我，我要让她生气，让她回心转意，现在她回来了，我要好好珍惜。你不用再给我发信息，一切都没用，你动手术，根本就是假的，想骗我的钱吗？你想也别想……”

还没看完莫舍已泪流如注，屈辱的灵魂翻腾出阵阵怒火，她要质问他！

踉跄着奔出网吧，坐在街角的莫舍肆无忌惮地哭了出来，从来没有受过这般侮辱，更何况是出于自己决定要不顾一切去爱的人口中！

颤抖着拨打电话，得到的竟是停机的消息，满心的委屈连个申诉的机会都没有，伤心欲绝的莫舍恨不起来，想念却依然高涨，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贱，被骂成这样，心里却还都是他……

哭也哭了，怨也怨了，原来这场满是距离美的爱情只存活在一种感觉里，城市里寂寞的人，城市里虚伪的人，城市里寂寞的爱情，只不过是苏皓爱情的调节剂！美丽的莫舍，高傲的莫舍，到最后，爱情没了，却徒增出如此的屈辱！

没有爱的人容易憔悴，被爱伤了的人呢？

寂寞城市里寂寞的爱情处处显露出寂寞的颓废，莫舍只有闭上眼睛去悼念……

8

“……城市里所有寂寞的人类，有几个和我一样偷偷地流泪，若是将它一滴一滴积累，会不会流成一条冰冷的河水。”

“城市里所有寂寞的人类，有几个像我一样厌倦了疲累，若是真心一颗一颗的摧毁，会不会全世界和我伤悲。”

拥挤的街头歌声滑过耳边，莫舍的心忽地就疼了起来，立在路上，眼泪一颗一颗滚了下去……

“整座城市陷入漆黑，孤独人在寻找自己的定位，伪装变成了一张防备，防备怕被人看穿了心碎。”……

回家的路口，莫舍不经意间抬起了头，似乎看到苏皓站立路旁，无奈地甩了甩头，却发现真的是苏皓，还没等她开口，已被拥入温暖的怀抱，再多的怨恨，再多的解释，仿佛都已不重要，两个同样憔悴的人就那么紧紧地拥抱着。

还是听周惠的《寂寞城市》，有时候莫舍想，要没有东方当初的那场荒唐闹剧，她和苏皓会那么义无反顾地去爱吗？答案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寂寞城市里两个同样寂寞的人已真的不再寂寞！

信仰

读大学一年级时，由于受“独立思潮”意识的影响，我早早为自己找了一份工作，是在学校附近的“叶子酒吧”做吧台小姐，并不只是为赚钱，而希望让自己早些接触社会。

酒吧里是另一个世界，在灯红酒绿的文化里，穿梭着一群群痴男怨女，闪烁着一双双迷离的醉眼。不管是失败的、成功的、失恋的、热恋的、得意的、潦倒的，在这里都得到一种抚慰和释放。此外，还有许多附近学校的大学生在这里开party和搞联谊活动，大明是他们中的一员。

之所以认识大明，因为他常跟一小群自发组织的大学生乐队来酒吧即兴表演，而他只是偶尔用他那低沉的嗓音随意唱上几首校园民谣，抑郁的音色让我的心随之沉醉，在蓝色的彩灯中我隐隐约约地看见那双深如潭的双眼，总会让我莫名地忧郁。

他们不表演的时候，就坐在吧台前喝酒，然后海阔天空地乱聊一通。他们的谈话内容非常有趣，常逗得我们吧台小姐忍不住跟着笑。但我的视线总时不时的会碰触到在最边上坐着的大明，他一言不发，只是一杯一杯地喝酒，一根一根地抽烟。感觉上完全不像朝气蓬勃的大学生，倒像经历过多少沧海桑田的男人。

也许沉默是哗众取宠的另一种方式，也许是我臆断他心里必有深深的哀愁，总之，我不禁对他产生了好奇。

几天后，那个乐队又来酒吧唱歌、喝酒、聊天，而我却没有看到大明。我忍不住问他们那个不爱说话的人怎么没来，其中一个男吉它手告诉我他病了。我心猛然一沉，有种想跑去探望他的冲动，但很快就打消了。

两个月后，学校要举行一次关于“百年风云人物回顾”的知识竞赛，我欣然参赛，决定借这个机会滋润一下自己干涸的大脑，也锻炼一下口才。为这次竞赛，我去学校附近的各个书屋查阅资料。

那天，风轻云淡，日光柔柔流淌在我的身上，我捧着一沓资料走进了一个名叫“雅阁”的书屋。刚到书屋门口，我就愣住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大明！”我心底轻轻地呼唤着。他穿着一件蓝色长t恤衫，松松地罩在身上，整个人似乎消瘦了很多，这时，连他的背影看起来都很忧郁。我默默地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眼底有一股东西要冲动地往外涌。在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他。

我拼命压抑自己的感情，擦去眼中的泪雾，向大明走去。“嗨，大明，听说你病了，好了吗？”我轻声问道。大明扭过头，微微有些吃惊，随即淡然一笑，说：“你是‘叶子酒吧’的吧台小姐吧！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回他一笑说：“我就是知道！”我倔强地望着他。

“噢？不过还是谢谢你，早就好了。”他毫不介意我无理的回答，像个兄长般宽容地对我笑着。接着，大明又问我来书屋干什么，我告诉他关于知识竞赛的事，并希望他能给我些建议，他欣然答应了。在同他交往中，我发现他很喜欢文学。在他的帮助下，我挑了几本书后，同他一块走出书屋。临别时，我们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

我手里攥着大明的电话号码，满怀欣喜地回到宿舍，像握着一块宝贝，时不时地忍不住要看看，害怕它突然从我手上消失。

此后的一个星期，我得知自己在竞赛上获得了最佳选手的称号，我心里急于想和一个人分享我的喜悦，脑海里首先闪过的是大明的名字。我打电话给大明，告诉他我获奖的事，并约他晚上7点在“叶子酒吧”相见，那是我美好记忆开始的地方，也希望那个地方能继续我的梦想。

7点钟，我如约坐到大明的面前，却发现他面前的烟灰缸里装着半缸的烟蒂，他看到我时，匆忙熄灭了手中的半支烟，很歉意地对我说：“早来一会儿，没事儿做，有些闲得慌。”我看到他那双深陷而哀伤的眼睛时，心里一阵发酸。我用小匙搅动着他为我点的咖啡，咖啡浓郁苦香的热气迎面扑来，让我眼睛好一阵湿热。

我们在咖啡屋里坐了二个多小时，谈话时断时续，而我的心里却盘根错杂，我不明白什么东西让他如此忧郁，我愿意帮他解开，甚至为他承担，我想夺过他手中的烟，摔碎他面前的酒杯，大喝一声：把你的一切告诉我！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的呼机响了，我预感是大明在呼我，果然不出所料，他约我晚上8点在我学校的门口见，我有一种感觉，今晚他必定有话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