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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黑玫瑰》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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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当上干爹的情妇后,我曾反复问自己,这是否就是所谓的“轮回”?我的父亲,一个副厅级干部,因为情妇离开了我们;而我,他的女儿,在几年以后反而心甘情愿,成了另一个部级官员的情妇。用报纸上时兴的话说叫:“自甘堕落”。生命是个轮回,谁也挡不住。

况且,在这个世界上,谁会在乎我“堕不堕落”呢?就像“国际歌”里所唱:“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父母刚离婚的时候,我还总拿着和父亲的那张合照,盼望着,祈祷着,希望父亲能突然从天而降,把我从母亲的“魔爪”里救走。可慢慢的,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既没有电话,也没有信件。希望变成了失望,失望变成了怨恨。就在父母离婚后的第六个月,我在日记里写到:“爸爸,我恨你,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我的父亲。从今天起,你在我的心里宣告死亡……”我把“我恨你”三个字用红笔写得大大的,还勾画出圈圈,着重强调。写完后,我失声痛哭了很久,感觉自己痛苦地像琼瑶笔下的女主角。

母亲呢?她更不可能去阻挡所谓的“命运车轮”。她早就跟我说了:“是你自己要去美国的,不是我逼你的,今后遇上任何困难,你都要自己担当。”更糟的是,在我出国之前的半年,更确切地说,是我开始在心底和父亲决裂的那一天起,另一个男人在我心底慢慢升起,而随即而来的,是我和母亲之间,“咔嚓”一声的彻底决裂。

他是我在“实验班”的英语老师,姓林,浓眉大眼,高鼻方脸,还有像爸爸一样宽阔温暖的背,让我总想赖在他的身上。林老师刚从师范毕业,只有二十出头,很快就和我们打成了一片。我们一起看好莱坞的电影,去英语角练口语,排练英语话剧……他给我们排《罗密欧和朱丽叶》,选我当朱丽叶,另一个男孩当罗密欧。可在我的眼里,我的心里,哪有那个傻不啦叽的“罗密欧”,分明只有林老师……

我:“林老师啊,林老师!为什么你偏偏是林老师呢?放弃为师的性命,抛弃世俗的干扰吧;也许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只要你宣誓做我的爱人,我也不愿再抵赖对你的爱。”

林老师:“我该怎么办,是该表达对你的爱呢,还是继续忍耐下去?”

我:“林老师,只有你的身份,才是阻挠我们爱的大敌。做不做老师又有什么关系呢?它又不是手,又不是脚,又不是手臂,又不是脸,又不是身体上任何其他的部分。啊,我愿意把我整个的心灵,赔偿你这一个身外的空名。”

林老师:“那么我就听你的话,你只要叫我爱,我就敢爱。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你的林老师了。”

干柴烈火,冬雷夏雨。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从初冬到初夏,只是一转眼之间。初恋的感觉,甜蜜的像含在嘴里的巧克力,美好的像夏日里的一缕清凉。很快,十六岁的雨季不再阴霾,因为有他,太阳照进来,“呼的”一下,天放晴了!

上课的时候,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的恋人,他也总是回馈我同样热烈的眼眸;下完晚自习,他总在学校一站路外的街角等我,我们在僻静处热吻,然后手牵着手去散步,去夜宵,最后恋恋不舍地告别回家。我俩总在午饭的时候躲在他的办公室疯狂做爱,有时候两次,有时候三次。沙发上,书桌上,地上,茶几上,书架边,我越来越迷恋他的身体,像吸毒一样,每时每刻都想要,不能自拔。他也一样,他告诉我,上课的时候只要看到我,他脑子里就完全想的是我们做爱的情景,完全不能集中精力……

这样的热恋,怎么能逃得过母亲像黑猫警长的火眼金睛?她一个巴掌甩过来,要我招供,而我像刘胡兰一样,扬起发麻的半边脸,矢口否认;她把门上了两道锁,三天不让我出门,我就从二楼窗户跳了出去,差点把腿给摔瘸了;她跟踪我、翻看我的日记,威胁要向校长告状,我告诉她:“请便!如果你还嫌咱家丢脸没丢到家的话。”……总之,我是豁出去了。林老师是我灰色生命里唯一的那一缕亮色,我不能容忍母亲再像切断父亲那样,再掐断我的爱,我的欢乐,我的生命!

可阻值我们的还不止是我的母亲。

“你是张梦佳吗?”我正在人群中急切地寻找林老师的身影,一个年轻女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过身,只见一个20多岁的瘦弱女人,穿着一条白色丝绸连衣裙,不知何时已等在我身后,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她脸色憔悴,身材修长,黑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像幽灵一样,一动也不动。

“你是张梦佳吧?”她又冷冷地问了我一句,我大概是吓傻了,这才又回过神来,“是的,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我狐疑地看着她,一头雾水,但不祥的感觉瞬间笼罩住了我,让我不寒而栗。“你在等林老师吧,他今天晚上不会来了。我是他的未婚妻,他没告诉过你吧?”她的话像冰冷的刀子,刀刀刺向我的心脏,见我惊得不能说话,她的脸上立刻浮现出讥讽的表情,“你是他的学生吧?学生上老师,你可真行啊!你有18岁吗?你是不想念书了吧?”她的话,如五雷轰顶,把我彻底击垮了。我的身体开始不住地发抖。我想说话,可喉咙却发紧,吐不出一个字来。我想逃,却无法动弹,看着她,吓得要死。

我惊恐地望着这个女人,她一步步逼近我,愤怒的表情近乎狰狞,她血红的双眼紧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勾引我的未婚夫,我可以立刻让你滚出学校,声名狼藉。他不过是想玩玩你罢了,男人嘛,哪有不要白送上门的。你以为你能成功‘上位’吗?做梦去吧!他的工作都是我家给的,我们今年十月就结婚了。不要脸的小狐狸精,你就一边哭去吧!”她凌厉的目光轻蔑地扫视了我一眼,像看一堆恶心的垃圾,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扭头转身,毅然决然地走了……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我头脑空白,拖着像铅一样的步子,漫无目的地在夜色里晃荡。我的眼泪像决堤的河水,奔涌而出,而除了哭,我什么也不能想,头像炸裂般的生疼。屈辱,欺骗,害怕,痛苦,悲伤,不解……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让我不知所措,让我心灰意冷,让我想到了死。“她说他只是玩玩我,他根本不爱我,他们就要结婚了!他为什么骗我,为什么我爱的男人总要离开我?我的父亲,我的情人人!凭什么?!”一想到父亲,我的伤口又被拉开,旧伤添新伤,万箭穿心。我真想被马路上的车撞死,被天上的雷劈死,被那个女人一刀捅死:“人活在世上是多么痛苦啊?我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知不觉地,我走到了家的楼下。满面泪痕,我不敢进屋,只好坐在黑暗的楼道里,等眼泪干涸。我听到客厅里放电视的声音,我甚至能听到妈妈在屋里,厨房走来走去,拖鞋擦着地板的声音。我多想冲进屋子,倒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可是我不敢,我怕,我怕她又把一漂冷水浇在我的头上,让我浑身透心凉。我在黑暗中孤独地坐着,等着,等那些绝望的念头一个个自己冷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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