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站在程家的大门前，恍如隔世。纪如斯闭着眼睛都能看到大门口管家慈爱的笑容，喷泉旁和程毅一起制作的大卫雕塑，还有进门的时候程伯伯和于馨阿姨的笑脸，旋转楼梯上面两人肆无忌惮的嬉笑......

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那些鲜活的画面这些年一直困在纪如斯的心里，久久消散不去。如果不是程毅的离开，这些美好本可以伴随着纪如斯的一生。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原谅我程毅，你离去的两年，我竟然一次也没有来看过程伯伯和于馨阿姨。甚至连你的葬礼我都没能见到你最后一眼。

是的，程伯伯和于馨阿姨会恨我是应该的。你是程家唯一的儿子，是程田集团未来的接班人，是父母的心头宝。可是......

那场婚礼。那场本应该是程纪两家结为亲家，本是s市所有人都羡慕的郎才女貌结合的大好日子，可是偏偏，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自己？

纪如斯看着熟悉的铁门，却没有勇气按响电铃。她的双手颤抖着，却始终也抬不起来。

见到程伯伯和于馨阿姨，自己该怎么开口？

他们恐怕恨不得杀了自己吧！

可是不为星辰，为了程毅，她也应该去面对不是吗？逃避总不是办法。

管家带着纪如斯进到前厅的时候，于馨正在摆弄着花瓶里的百合，她身着一身青花暗底的定制旗袍。白色的花朵散发着幽香，像极了这个年过50却风韵犹存的女人。

“于阿姨。”纪如斯见到熟悉的背影，眼泪强忍着。她内心其实多么渴望走过去抱住这个曾经将自己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对待的人，8年的时间，纪如斯和程家，早已像一家人一般。

于馨听到纪如斯的声音，手抖了一下。两年了，整整两年。这个声音曾经是多么的悦耳动听；这个声音的主人曾经给这个家带来了多少的欢乐！可是这个人又是怎样害死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张嫂，谁允许你让她进来的，麻烦你请她出去，我不想见到这个人。”于馨的声音尽量维持着平和，可是隐隐的怒气却藏都藏不住。她向来冷静自持，偏偏在儿子的事情上，她没办法维持平日的优雅。

“于阿姨。”纪如斯擦了擦眼角的泪：“我今天来，不是惹您生气的。我知道您恨我，怨我，更是厌恶了我。可是，我不得不来，无论您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您！我只求您不要这样对我，我......”

“你怎么不去死？”

纪如斯惊讶的看着于馨，她终于回了头，可是脸上陌生的可怕。曾经总是微笑着宠着自己的于阿姨原来已经厌恶自己到了如此地步！

于馨看着眼前瘦弱的人儿，曾经程纪两家捧在手心的女孩。为什么偏偏就到了仇视的地步了呢？

她不想变得这样失去风度，可是越爱的便会越恨！为什么偏偏是她害死了毅儿！！

“纪如斯，你和我们程家的关系在毅儿离去的那天便没有了。今日你来找我，无非就是想让想救你们纪家！星辰到了这个地步，我想救也没有办法。况且，我们程家没有开香槟庆祝它的倒闭就不错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会帮你？实话告诉你，我觉得这都是报应！在我心中，一万个星辰也比不过毅儿！”

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为什么还是会如此伤心？纪如斯知道自己罪无可赦，害的于阿姨这样受苦，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于阿姨。”纪如斯抬起头，看着那双曾经总是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像妈妈一般呵护着自己的“亲人”，“我今天来，的确是要救星辰。可是，如果说，星辰能够有一个更好的东家，我希望是程田集团。”

于馨沉默了一会，将手上最后一支百合插入花瓶。

她没想到，两年不见，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如今这样沉着冷静。她一身黑色纪梵希定制女款西装穿在身上，头发也已经剪短，似乎已经同过去告别。

于是，心底的仇恨却更加旺盛。

“你想让程田成为星辰的避风港，这种算盘，你想都别想。”

“我没有这样想。星辰迟早撑不住，可是我们在维也纳还有一个大项目，如果不是资金不足，这个项目足以让星辰翻盘。如今凌智已经对星辰虎视眈眈。您也清楚，维也纳的项目是我们最后的王牌，如果成功收购星辰，那么就意味着程田可以打开国外市场。如果真的可以实现，也算是弥补我们纪家对程家的一点亏欠。”

这是纪如斯的真实想法，父亲同意自己过来找程家帮忙，恐怕也是这个原因。即使最后程田翻脸不认人，那也是情有可原。但是至少还清了部分人情，父亲也不至于会坐牢。

这样，是最好的结局。

“凌智？”于馨坐在了沙发上，思考着这话中的可信度。又见纪如斯只是端正的站在自己身前，眼中泛红，怕也是刚哭过，心中的愤怒暂且压了压：“这件事情我会同我丈夫商量一下，你先回去吧。”

“于阿姨......”纪如斯缓缓开口：“我想去程毅的房间看看.......”

“你想都别想！”于馨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指着纪如斯的鼻子，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你给我滚出去！”

“对不起，于阿姨，再见！”纪如斯强忍着泪水，转身离开。

风吹乱了短发，她尝到了嘴角咸咸的味道。

程毅曾经对她说：“小斯，我这一生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你掉眼泪。”

程毅，对不起！以后的日子，我会乖乖听话不流泪。但是这一次，请允许我哭泣。

张嫂端着茶具进门的时候，发现只有夫人一个人坐在沙发前，半天也没动。她轻轻走上前，将茶具放在桌上，却还是惊动了于馨。她双眼通红，声音晦涩：“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纪如斯再踏进程家一步！”

说完，便起身，上楼去了。

张嫂看着夫人的身影，叹着气。

她记得以前，夫人最喜欢的人便是纪小姐。那时候少爷还在，得宠的程度都要靠边。纪小姐年纪轻轻，却也不恃宠而骄，每次来都是乖巧懂事。夫人喜爱的不得了，经常在自己面前夸奖纪小姐难得得气质出众，又是星辰的继承人，和少爷简直是天作之合。曾经那么可爱活泼的姑娘，今日见到都快认不出来了：长发剪短了，消瘦了不少。整个人也不再活泼，而是沉默安静了。虽然比以前更漂亮，可是不鲜活了。

上天真是不公平，为什么要拆散这对人人羡慕的眷侣呢？让少爷在婚礼的路上出了车祸。还让程纪两家由世交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

于馨上楼，缓缓打开儿子的房门。两年了，除了吩咐管家张嫂固定来打扫，里面的东西丝毫未动，除了程毅最爱的书，里面都是纪如斯的影子：床头挂着程毅和纪如斯的婚纱照、书架上全是纪如斯的照片。

“傻儿子，你为了她付出了生命，可她还活的好好的，你叫我怎么不恨？原谅妈妈对她的态度！我知道要是你在，绝对不允许妈妈对她有半点不好！你是那样的护着她！那样的爱着她！为什么老天爷对程家这样的不公平？为什么当年死去的是你而不是那个纪如斯？！”

越来越多的怨气从胸口迸发出来，曾经优雅从容的于馨此刻仿佛换了一个人，她变得歇斯底里、目光凶狠。

“夫人，那今天纪小姐前来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先生？”张嫂叹息着问。

虽然夫人不大喜欢纪小姐，可是张嫂知道，先生却是深明大义之人，虽然责怪，却并不将怨恨撒在纪小姐身上。

“不！不要让他知道，我不稀罕什么星辰！哪怕纪连正送给我我也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