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黑暗。

在黑暗之中，杜雨泽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过了一阵子之后，杜雨泽才发现这并非黑暗，这里只是几乎没有阳光罢了。

一个未知的环境里，杜雨泽愣神了很长时间。

“我......死了吗？”

他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

在轰鸣声之中，他失去了意识。

直到现在，他的耳朵还有轰鸣的感觉。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活了下来。

自己身上痛得很，有痛感就说明自己还活着。

这是个很可悲的事情，人只有在活着的时候才能感到痛苦，杜雨泽作为一个悲观的人一时间有些打不清精神了。

“啊......”

杜雨泽轻声地呻吟着，他左大腿上有一种被撕裂了的感觉。

他稍微抬头看去，发现有一根金属条插在他的左腿旁，一条深深的划痕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只差几公分，他的大腿就会被那根金属条刺穿了。

“呵。”

可能是感觉自己幸运吧，杜雨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差一点没命了啊。”

他缓缓坐起身，然后剧烈地咳嗽了几下。

有火药的刺鼻味道从他的鼻腔喷出，这种感觉差点没要了他的命。

在爆炸之后的瞬间，杜雨泽就在一瞬间发动了突进。

虽然是无奈之举，但是真没想到，这最后的挣扎竟然救了他一命！

“这里是......”

接着微弱的光芒，杜雨泽发现自己身旁的墙上布满了青苔和泥土。

现在他在察觉到，这里的空气充满了潮湿的感觉。

“呃，可恶。”

他刚一动弹，身上的痛感便让他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杜雨泽从砖头堆上移动了下来，他两脚刚接触地面，就有一种十分“熟悉”的安心感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嗯？这是！？”

他暗红色的眸子看向了地面，不会错的！

在这下面，竟然有巨大的水资源！

这巨大的潮湿感，甚至让杜雨泽感觉自己身上开始不疼了！

这时，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自己和水元素之间，有一种神秘且生来就有的牵绊。

在他愣神的时候，在“镜子”另一边的某处，忽然传来一个略带惊讶意味的声音：

“嗯？怎么会？”

这个声音似乎是因为“出了什么差错”而感到好奇。

只不过，那人的声音只有他一人可以听到。

在“镜子”另一面的杜雨泽现在还没办法听到来自另一端的声音。

“呵，有意思，这就是天意吗？哼......”

在“镜子”那么的某个家伙还在感慨的时候，这一边的杜雨泽继续着自己的人生。

“这，怎么会？我还在孤儿院啊，这金码头市的孤儿院地下怎么有这么大的蓄水池？”

杜雨泽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当他刚趴下身子开始仔细感受这种感觉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不远处有什么东西在闪！

有人在！

他一下子压低了身子，并且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哼，哼......”

一阵微弱的哼咛声响起，这是辛迪的声音！

这家伙还没死？杜雨泽有些吃惊。

他稍微移动了一下，向辛迪来的位置看了过去。

那让杜雨泽警觉起来的闪光，正是辛迪手里握着的那把拉栓猎枪的反光！

他看见那把枪上已经产满了布条，想必这一定是辛迪为了掩护自己做的伪装。

但是天意不会让辛迪成功杀掉杜雨泽的，有一些从缝隙露出的金属外壳还是暴露了辛迪的存在！

杜雨泽悄悄地向后移动身体，在缓步前行的辛迪发现自己之前，他已经躲到了一个没有光的角落。

这里应该是孤儿院的地下室，而这些光都是从地面流出的小缝隙透下来的。

杜雨泽双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他放慢呼吸，然后在阴影处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辛迪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奇怪，我明明听见声音了......”

他现在已经解除了诡秘武装，似乎是因为他认为杜雨泽已经不行了，所以就放松了警惕。

他的步伐一瘸一瘸的，看起来杜雨泽不是那么好的射击技术只打伤了他的腿。

可惜了，杜雨泽心里暗暗感叹道。

但是这样也不错。

杜雨泽现在已经不打算杀掉这个人渣了。

因为有些时候，活着不是比死了更难受吗？

就在刚才，杜雨泽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来处理辛迪了，再加上冷静下来的杜雨泽还是要坚持自己已经触犯过好几遍的底线，所以，他决定不杀掉这个人渣了。

至少，不能让他直接死到自己手里！

辛迪一开始走的方向似乎是个死路，没多久他就拐了回来，朝着杜雨泽的方向慢步了过来。

因为杜雨泽藏得很好的原因，虽然两人面对着很近，但是辛迪却没办法发现他的存在。

在一个极其合适的距离，杜雨泽动手了。

嗡！

一声刺耳的金属响起，划破了地下室的宁静。

“啊！”

辛迪连惊讶都来不及，他握着枪的手已经和那把装有特质子弹的步枪掉在了地上。

“你！你！”

面对满脸惊恐的辛迪，杜雨泽一脚对准他的腹部踢了过去。

“怎么样？现在知道谁会死了吗？”

杜雨泽从阴影中走出，他一脚踩到辛迪的胸口上。

“噗！不要杀我！”

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

“放心吧，我可不会杀了你的。”

杜雨泽忽然蹲了下来。

“你......你要干什么......”

辛迪瞪大眼睛看着在自己身体旁准干些什么的杜雨泽。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我只是想拉你入伙罢了！”

辛迪慌张地说。

“是吗？带着这玩意儿吗？！”

杜雨泽一脚把那把掉在地上的拉栓步枪踢得远远的。

“你，你......”

能言会道的辛迪这时候再也说不来什么了。

“你从一开始就是坏透了的人了，你哪怕对这世界有一丝的尊重，你是不会对一群手无寸铁的孩子动手的！你是个人渣，不，你的所作所为连一个人字都称不上了。”

杜雨泽说着，手上已经出现了红色的灵能。

“你懂个屁！我早就不是人了！”

辛迪弓着身子大声扯着嗓子说道。

“你不是因为没了心脏才不是人的，辛迪，你只是单纯的因为太烂了才不算个人的。”杜雨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接着说，“我不会杀人的，虽然你这种人渣根本称不上算是人，我决定了，你这么信奉神，那就让老天来决定你的生死吧。”

嗡！嗡！

杜雨泽一挥手，辛迪身旁的地砖便被打碎了。

从缝隙看下去，不是泥土，而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杜雨泽的感觉没错，下面的确是一个巨大的蓄水库。

而且，根据他的感觉，这下面是一个密封的死水库。

“你，你想把我丢下去吗！？”

辛迪瞬间明白了杜雨泽想要干什么了。

“没错，你的诡秘武装不是什么都能隔绝吗？希望他不会把空气也给隔绝了吧，当然，你若是直接放弃选择溺死也没什么，像你这种人渣，早应该死了。”

杜雨泽说。

“我们是一类人！我们都是信奉旧神的信徒！”

辛迪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不！”杜雨泽大声地否认说，“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渴望不该渴望的东西！我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我不是你！人渣！”

杜雨泽把“和你不一样”这几个字说的很重。

说完，杜雨泽离远了一点，然后对准辛迪附近的地面狠狠一踹！

轰！

随着一声巨响，辛迪身下的地砖彻底崩塌了。

“你，你，啊啊啊啊啊啊！”

辛迪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就掉入了深渊之中。

过了好几秒，地洞下面才传来哗啦的声响。

“去死吧，人渣。”

没有丝毫的犹豫，杜雨泽离开了黑洞，朝通向地面的路走了过去。

（14）

“我们不是一类人。”

杜雨泽如此说着。

肯定的，我们绝对不会是一类人的！

拖着身体向地面走去的杜雨泽，心里一直默默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哪怕是杀人，直接动手和间接的也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他在心里用这种低级的错误理由来开脱自己。

这种一遍又一遍确定自己是“善”的安慰方式，是从比特死后那时就开始有的精神麻醉剂了。

比特的死，是因为那个灵能猎人威胁到了他，威胁到了他家人的性命，当时事情已经完全失控了，杜雨泽觉得自己不得不下死手。

辛迪的死，则是因为他的本质就是恶人，再加上辛迪想要杀掉他和他的爱人，这也已经是完全失控了的状态。

再一次地，杜雨泽认为自己是“不得已”这样做。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杜雨泽真的是“善”，那么为什么每一次他剔除了“恶”之后都会有心悸的感觉？

“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才是‘恶’呢？”

杜雨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一股苦涩的味道让他皱起了眉头。

孤儿院的一楼出现了好几个大坑，杜雨泽应该就是在掉落的时候接着突进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不过，自己为什么在爆炸的时候没有任何事？

他的身体上顶多只是受了点擦伤，似乎那爆炸根本就没影响到他。

“奇怪。”

虽然心有疑虑，但是今天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他也就不再去想那么多了。

“杜马！”

在一楼的卡莲见到杜雨泽，马上就上前抱住了他。

“没事，我没事的。”

感受着卡莲身上的淡香，杜雨泽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不过在看到某人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卡莲，这位是？”

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老人站在他们的身后，老人身上穿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样式的衣服了。

“这位就是德拉医师，是真的德拉医师。”

卡莲赶紧回答说，她已经从杜雨泽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吼，杜马？杜雨泽？哼，聪明的小家伙。”

德拉看了看杜雨泽，然后脸上出现了一种很违和的笑意。

“真正的？”

杜雨泽一脸的疑惑，怎么在这个孤儿院，忽然出现了一个真正的德拉？

“嗯，对的。”

卡莲看着雨泽的脸，她发现他的疑惑并非是装出来的。

怎么，难道雨泽他带两人来到这里并不是因为......

“你之前看见到一个唯唯诺诺的家伙在模仿我是吧？哼，我真希望现在就去看看那家伙呢，看看他看到我的脸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真正的德拉抱怨了一通，这倒让杜雨泽隐隐约约猜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也就说，他今早在电梯里看到的纸条果然是一种“引导”啊。

杜雨泽默默地把卡莲向自己的身后移动，他暗红色的眸子看着用一种危险的眼神看着德拉。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事情，哼。看来莫奇里奇诺那老东西把你调教的不错，很不错的眼神，小子。”

德拉脸上带着吓人的笑容说道。

“莫奇里奇诺？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德拉那种我什么都知道的模样反而让杜雨泽更加警惕他了。

不过德拉医师似乎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他直接手背在身后昂着头从已经破烂不堪的孤儿院小楼里走了出去。

“你自己跟过来吧，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一切的话。”

一句话随着风传入了杜雨泽的耳中，这分明是真正的德拉在继续给自己“引导”。

“你要去吗？”

卡莲小声地在他耳旁问。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忽然害怕了起来。

“没事的，我会回来的。”

杜雨泽的手从卡莲的手中抽了出来，留下这样的一句话，他便低着头跟着德拉走出了孤儿院的小楼。

有些东西，无论如何杜雨泽现在都想要知道。

在卡莲满是担忧的视界中，一老一少逐渐变得小了。

“我听说，金码头市的水库出了问题，是吗。”

没有声音地走了几百米，走在前面的德拉医师忽然停下了问了起来。

“是的，有人往里面投了什么东西，金码头市市政厅现在已经把哪里控制起来了。”

杜雨泽如实回答说道。

“果然啊，这家伙已经等不及了啊，哼，病急乱投医的废物。”

德拉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么说，您知道水库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听他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杜雨泽赶紧追问了起来。

不过，德拉并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他反而问了杜雨泽一个奇迹匪夷所思的问题：

“绿毛小子，我问你，你觉得这世界里什么是最重要的？”

虽然不知道德拉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但他还是想了一下然后回答说：

“是生命吗？我觉得生命是最重要的。”

“生命？生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他这说法，德拉忽然大笑了起来。

“......”

杜雨泽默默地看着哈哈大笑的德拉，他莫名其妙的笑声中没有嘲讽，而是带着一种得意的感觉。

就这样大笑了一阵子，德拉突然停住笑声说：

“哼，要是莫奇里奇诺那老家伙听到你这答案，说不定马上就被气死了。”

“所以说，您和他老人家认识吗？”

杜雨泽问道。

“认识？哼，可不止是认识那么简单......”

话说到一半，德拉就直接扭头继续向前走了起来。

古怪的家伙，杜雨泽心里虽然有些犯嘀咕，但是他现在没有其他的选择，除了跟着他之外杜雨泽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了。

一老一少两人默默地走在，在走到树林的尽头，德拉终于又开口跟杜雨泽说了起来：

“帮我杀掉那个冒牌货吧。”

“啥。”

这老家伙在胡说些什么呢。

杜雨泽被他这话吓了一跳，他直接站在了原地呆住了。

“杀掉那个冒牌货，就是一直在冒充我的家伙。”

德拉以为他没听清就耐着性子把刚才的话又给重复了一遍。

“那是你们两个的恩怨吧，为什么要牵扯到我......”

杜雨泽当然是不可能答应这种要求的。

“是吗？我们两个的恩怨？他已经把那种‘半成品’倒入了水库了，要不是金码头市的显贵们发现的早，说不定你或者你的小爱人就已经死掉了。”

德拉看着他的眼睛平淡地说着吓死人的话。

“什么？！您说那药是德拉，假德拉下的吗？！”

杜雨泽又吃了一惊，不过他明显是不相信德拉说的话的。

可是，假的德拉的确有这个嫌疑。

“不相信吗？你现在带我去那个冒牌货的藏身处去吧，我敢打赌你可以在那只老鼠的藏身处的地下室或者冰柜里找出来一两具死尸的，一两具就是少的了，不然那家伙也不可能急到这种地步。”

德拉说着，脸上已经开始出现阴毒的神情了。

难道说，这一切真的是那个老人做的吗？

这样的话......

杜雨泽神经质地把手放进了裤子的口袋里，那里，面正好放着假德拉之前给他的定额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