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洛水，前面不远已经隐隐可见洛阳城墙，天已黑尽，陈长书看着一行的伤员心中发愁，除了他和苏瑾，萧凝墨的外伤倒并没什么大碍，但老落和凌熙都需要安心治疗。特别是凌熙，已经高热不退，开始说胡话了。再这么烧下去，只怕失忆的问题不说，先要烧成傻子了。

“前辈，前头有间寺院，咱们去那里投宿吧。”苏瑾提议道，“老落和那位萧公子的伤口都需要换药了，凌少侠也需要好好休息，如今城门已关，只有明日再进城了。”

陈长书啧了一声，只得如此了。

几人向那有些破落的寺院走去，洛阳自唐朝以来大量兴建寺院，周边地区佛教兴盛，壁画寺院比比皆是，其中白马寺尤为出名，除却那名声出众，香火旺盛的大寺院，各种菩萨罗汉单独供奉的小寺庙也多如牛毛。

所以这间名为净空寺的庙宇，应该也是专门供奉哪位菩萨的。

“有人吗？我等路过此地，错过了投宿的时辰，还望师傅们行个方便。”苏瑾拍打着门上生锈的铁环，朝门里高喊道。

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到有趿拉着鞋子过来开门的声音。

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光头，面黄肌瘦，眼睛却十分明亮，大约长年茹素，看起来有些身量不足。他开门一看是几个陌生人，风尘仆仆，想必是赶了许久的路了，他有些怯生生地问道：“各位施主有什么事？”

陈长书和善地说道：“小师傅，我等错过了进城的时间，不知小师傅可否行个方便，容我等借宿一晚，明早我等便离开，绝不打扰小师傅清修。”

那小光头颇有些为难，“这……”

陈长书又道：“我侄子路上遇了风寒，还盼小师傅慈悲为怀。”

那小光头看了一眼几人，道：“这……各位施主稍等，容我去通禀师父。”说罢，他双手合十施了一礼，向里跑去。

几人便在门外静候，许久也未见那小光头出来，老落清了清嗓子，对陈长书道：“师父？要不咱走吧？”

陈长书微微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那小光头又蹬蹬蹬跑了过来，“几位施主请进来吧，师父他同意你们留宿了。”

“那便多谢大师，多谢小师傅了。”

进了寺院里面，绕过小小的正殿，行至后院，陈长书才明白小光头为何去了这么久。

这寺院小小一间，后院只有几间小小的屋子，便再无别的院落了，想必他们也并没有多宽敞的地方给他们留宿。

那小光头引着他们进了寺院，这寺院小小一间，前院是朴素的大殿，供着一尊观音大士的金身，金身彩漆斑驳，想来是太久没有香客出钱重塑了，香案前供着一碟水果，看上去也不甚新鲜。穿过大殿，便是他们起居的后院，后院不大，左边是厨房，右边是两间卧房。

众人将凌熙安置在其中一间卧房里，屋内一灯如豆，一张方塌，木桌木凳，还有一个老旧的书架，便再无别的陈设了。小光头有些腼腆的说道：“我们人少房间小，这是我师父的屋子。”

“怎好占了小师傅的房间，我们有处遮风之所就行了。”

那小光头急急摆手，“不是的，师父说让那个生病的大哥哥住我师父屋子，这位公子住我的屋，咱们睡柴房。”他说着那位公子的时候指了指老落。

“我？为什么？”老落有些奇怪，难不成他师父未卜先知，知道她是女的不成？

“安顿好了吗？”冷不丁外头响起一个声音，一名大光头抱着几床被褥，站在门口问众人道。

“啊，师父，这个我来吧。”小光头急忙过去。

大光头却不理会他，“安顿好就过来。”他脚步匆匆，扶着凌熙躺下去的老落甚至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陈长书三人各自对视一眼，只得交代老落一句早点洗睡，便跟着大光头去了。

柴房虽然不如卧房，倒也干净，实在是比的起露宿好上太多。

陈长书对那大光头道：“多谢大师收留。”

“我叫秦灭。”那大光冷冷的转过头看了一眼陈长书，这下陈长书方才有机会细细打量了对方的，那位自称秦灭的大光头，望之四十余岁，剑眉星目，若年轻个几十岁，那也是位禁欲系的少女杀手。

“大师……”

“叫我秦灭就好。”秦灭掀了掀眼皮子，言罢他招呼小光头，“他是我徒弟，叫若禅。”

“今日多谢两位师傅了。”陈长书很诚挚的感谢道。

秦灭拍了拍若禅的肩膀，“睡觉，明日还得练功。”

于是柴房的几个人也就吹灯休息了，躺在地铺上的陈长书迟迟没有入眠，很快若禅小光头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接着苏瑾也打了个呵欠也进入了梦乡。唯独萧凝墨的呼噜却没有如期而至，陈长书大概也猜得到萧凝墨在想什么。

一个出家人却没有法号，武功远在他几个人之上，看他的样子又全不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从前从没听说过，按理说这样的人物，不该在江湖上籍籍无名的，萧凝墨在黑暗中微微蹙起眉头。

陈长书想不透对方的身份，但又感觉不到对方的恶意，倒觉得是不是自己有些多疑，江湖中人隐姓埋名的都有自己的苦衷，索性明日就进城了。

“明日。”一道低低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装睡的萧凝墨与陈长书一惊，尤其是萧凝墨，几乎惊得要坐起来，又听秦灭却继续道，“明日几位最好不要进城，最近城里不太平。”

陈长书苦笑一声，自己腹诽别人，只怕别人也是一样的，“大师也看到了，我们有两个病人，都需要看病买药。”

“随便你们，我言尽于此。”至此再无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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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有休息得这么好，老落醒过来之后发现天已经大亮了，原来自己昨夜守着凌熙，竟然趴在床边就睡着了。

“施主，你醒了吗？”好像是昨天那个小和尚的声音，老落揉了揉眼睛，走过去打开房门，果然是那个小光头没错了，“我看师傅的房间都没有动过的样子，就猜想你是不是在这边。”

“昨晚照顾他，没注意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这位大哥哥病的很严重吗？那他还吃得下东西吗？”若禅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碗。

“等会儿他醒了，我再喂他吧。”老落叹了口气，“还劳你这么费心了。”

若禅放下碗，双手合十道：“那如果要什么东西，叫我就行了。哦，对了，昨天那个老爷爷说他和那个苏大哥去城里给你们抓药，叫你们安心休养。”

若禅小光头说完就走了，老落走到凌熙身边，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好像还是在发低烧，再这么烧下去，人都快变成傻子了。

“熙哥，你快点好起来吧，我快要支撑不住了。”说话的人声音里已经隐隐带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