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从桌子柜子里拿出一个上锁的小匣子，打开锁，把小纸条从里面拿出来，展开给罗伊看。

“先生说，‘纸条上写的是贵族打胜仗之后屠城的原因。源能量和记忆有关，惨痛的记忆能塑造强大的源能量。战争是残酷的记忆，战争中的平民如果获得源能量，就会变成可怕的敌人。因此，为了抹杀那些人参战的可能，就需要全部抹杀。

这一战场的准则被当时的史官记录了下来。但贵族们不可能让这个秘密公之于众，他们让史官删掉这些东西，但赛拉图的史官非常固执，认为历史容不得半句假话，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直到两遍都受不了了，他们签订了一个协议，史官保留这些内容，但只能用于历史研究，不得公开；贵族则不再干涉史官的工作。这个协议的信物就是真理女神的雕像，雕像里面放着保密的内容。’

我们听完先生这番话，震惊得什么都说不出。我们的脑子一下子空了，甚至忘记了生气和发怒。我们原本以为处死父亲是贵族最大的过错，没想到我们的父亲只是他们刀下千万亡魂中的一员。他们不仅夺走了养父，还夺走了我们原本的家庭，夺走了我们的一切。

但我们却无力阻止他们。我们什么都没了，连家都没了。

‘没关系，孩子们。’先生揉了揉弗朗西斯的头，安慰道，‘虽然现在报仇为时尚早，但是只要照我说的做，胜利会属于你们的。’”

“纸条的确是失窃的那一张，上面的内容的确如先生所说。”罗伊读完了纸条，说，“除此之外，先生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怎么知道这么多？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先生后来帮弗朗西斯觉醒了他的源能量，虚源是像黑暗一样，能够吞噬一切的影子，而真源则是一把长剑。和纸上说的一样，十分强大。

他告诉弗朗西斯，贵族有定期携家眷去斗兽场看角斗的习惯，而且喜欢坐在离赛场相当近的贵宾席。因此弗朗西斯成为了一名角斗士，打算在贵族来看角斗的时候，刺杀对方。

我们期待的日子很快到来了，因为弗朗西斯十分优秀，贵族特意挑了一头凶狠的霸王龙，来和弗朗西斯斗。

‘你还记得之前我把九头霸王龙圈在一起的事情吗？这就是活到最后的那头。’贵族兴奋地跟幕僚说，‘你说最优秀的龙和最优秀的角斗士，谁会赢呢？’

这头霸王龙一丛入口放进来，不像别的龙直接追着弗朗西斯撕咬，它在场边站定，发出嘶嘶的声音，似乎在试探着对方。

弗朗西斯也感到有些诧异，他见过无数的龙，还从来没见过精明古怪的。他从龙的侧后方小心翼翼地接近它，同时做好了防御态势。

龙机警地环顾着四周，斗大的眼睛看不到一丝异象。一阵微风从后方拂过它的鳞片，它猛然回头看去，看到龟缩在一角的弗朗西斯。

‘吼——’这一声咆哮的龙吟把场上的尘土都卷起来了，扬尘中可见霸王龙坚硬又锋利的牙齿。弗朗西斯下意识地往相反的方向躲，却没想到正面撞上了龙的尾巴。他立刻将剑横在胸前挡住龙尾，放出黑色的影子。

影子将霸王龙的尾巴包裹起来，就像一台绞肉机，吞噬着它的每一寸皮肤。霸王龙痛苦地嚎叫着跑开，用力甩掉了尾巴上的黑雾。它的鳞片被影子吞噬了不少，露出血肉，就像被撕裂了一样。

弗朗西斯被霸王龙的尾巴重重的地甩到场地边缘，靠着插在地上的剑勉强固定身体，随机便拔剑向霸王龙攻去。

他的剑锋正迎着霸王龙的利齿，弗朗西斯没多想，径直向它砍去。他的脑子里没有别的，只有霸王龙被劈成两半的画面。

这是他和贵族之间的最后一道关卡，他必须全力以赴，速战速决。

然而，即使弗朗西斯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伤霸王龙分毫，他的剑被霸王龙咬住了，能否把剑从它的嘴里拔出来都很难说，何况是有效的攻击。

霸王龙的脑袋用力一甩，弗朗西斯的剑从手中滑脱了。霸王龙张大嘴，冲着弗朗西斯的头咬过去，弗朗西斯急忙侧身躲开，从侧面一跃而上，将长剑从上方插进霸王龙的嘴里。

长剑就像一颗钉子一样，钉住霸王龙的嘴，它的发出愤怒的低吼，唾液混着血水从嘴边流下来。

弗朗西斯从霸王龙的后背滑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正当他思考如何赤手空拳地打倒霸王龙的时候。霸王龙突然咔嚓一咬，长剑的剑锋从它的嘴里穿出来，沾满了粘稠的龙血。它从未在人类手里吃过如此大的亏，它怒吼着朝弗朗西斯奔跑过去。

现在弗朗西斯没有了武器，只能在一边用影子压一压霸王龙的速度，一遍在场地里被霸王龙追着跑。

不一会儿，他的体力好像快用尽了，霸王龙渐渐追上了他，他听到观众席上一阵欢呼声，似乎在为霸王龙呐喊助威。

弗朗西斯和在看台底下和霸王龙缠斗到一起，场上的观众们变得更加兴奋，他们从未在如此近的距离看到过如此精彩绝伦的角斗。

只有看台中前方的贵族意识到，霸王龙和他们的距离似乎太近了，他对幕僚说，‘你去护着夫人和伊西丝，别让他们太激动，从看台上掉下去。’然后继续紧张地观看着决斗。

弗朗西斯是个十分聪明的战士，当他意识到以一己之力很难打败霸王龙的时候，就萌生出借助霸王龙的力量杀死贵族，他把这场战斗演绎得十分巧妙，人们很难看得出其中的猫腻。

弗朗西斯看似体力不支，实际上是在悄悄地吸引着霸王龙往看台这边来。由于剑插在霸王龙的嘴里，整个追逐的过程几乎没有任何危险，但观众们看得却非常过瘾。弗朗西斯在奔跑的时候不时地用影子挑衅霸王龙，造成的撕裂伤带来剧痛，使霸王龙怒火中烧，它燃起了一种把眼前这个人类撕成碎片的冲动，但是它的嘴合不上，它什么都做不了。

在霸王龙接近看台边缘的时候，弗朗西斯突然从看台边上跳到霸王龙的背上，从它的头顶上把剑拔出来。霸王龙一时间挣脱了束缚，向着看台上的观众张开了血盆大口。它巨大的尾巴来回一甩，大半边看台被打成了豆腐渣，一些观众被埋在了倒塌的看台下面，另一些观众则被困在半塌的看台上不能移动。

斗兽场的场面变得十分混乱，只有贵族还保持着镇定。他召唤出战斧，用全力砍向霸王龙的头部，同时朝它注入大量源能量。

随着贵族源能量的注入，霸王龙脚下的地面似乎开始下沉，它自己好像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了下去。

贵族顺着这股力量，大喝着挥动着战斧，当场将霸王龙劈成了两半。

弗朗西斯看着两半倒在地上的霸王龙，突然庆幸自己没有直接招惹贵族，否则这两团血肉模糊的玩意儿将会是自己的尸体。。

但是，看台也因为这股神秘的力进一步倒塌，观众们再次陷入惊恐。

这时，弗朗西斯注意到一个和自己妹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跌倒在倒塌看台的一角，而他头顶上的天花板摇摇欲坠。

‘快跑——’弗朗西斯朝女孩吼道。

但是女孩的腿受伤了，她站不起来，也逃不掉。

说时迟，那时快。弗朗西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女孩身边，在倒塌之前撑住了即将压在女孩身上的天花板。

贵族似乎听到了女孩的哭声，急忙从看台上跑下来，把女孩抱出来，再叫了几个士兵把弗朗西斯弄了出来。

等安顿好了观众，贵族和女孩遣人找到弗朗西斯。

‘爸爸，这就是救了我的那个人。’女孩坐在贵族腿上，指着弗朗西斯说。

‘感谢您救了伊西丝，’贵族感激地说，‘我是这里的领主，亚历山大·泰坦，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只要是我能办到的，都会尽量帮你。’

那我想要你的命，你给得了吗？弗朗西斯在心里说。

‘不说话？想不出来？’贵族慈祥地打量着弗朗西斯，‘这么小就出来当角斗士，想必是个苦孩子。正好我的院子里缺一个看门人，你去做吧。看门比角斗安全多了，我给你和角斗士相同的薪酬，怎么样？”

看门人……弗朗西斯一言不发，拳头却紧紧地攥在一起。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愤怒，但悲愤却通过眼泪流了出来。

‘爸爸，小哥哥同意啦，你看，他感动得眼泪都流出来啦。’伊西丝天真地笑着，伸出手给弗朗西斯擦眼泪。”

卡尔说得有些口干，他喝口水，继续给罗伊讲。

“后来，先生得知斗兽场行刺没有成功，就指导我们改变了作战方案。

‘如果不能之前夺取天下，救假借他人之手夺得天下。’先生说。

因此在他的指示下，弗朗西斯一直跟着贵族从领主到称帝，从看门人一路平步青云，一直到大帝身边的近卫骑士，尽管从一开始就是要造反的家伙，但他表现得很好，整个履历没有一丝一毫的污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尤拉诺斯战役结束，按照计划，弗朗西斯应该劫持伊西丝，并且以历史原文为由起兵造反的。

但忠于帝国，功勋卓著的弗朗西斯被大帝杀了，这件事又给大帝添了一项恶名。

因此我终于可以拿着这段历史原文当作声讨檄文，以弗朗西斯的死为契机，召集拥护他的人，发起轰轰烈烈的革命。”

卡尔渐渐变得义愤填膺，罗伊仿佛看到革命的烈焰在卡尔的心中熊熊地燃烧。

“不过帝国可是判处弗朗西斯绑架罪和叛国罪啊。”罗伊提醒。

“小半块大陆都是弗朗西斯打下来的，他要造反早就造了，非得等到这时候？这种说法谁信？大帝就不由分说地把他砍了，让那些给帝国卖命的人怎么想？基本上每家都在统一战争中死过人，我再把历史原文拿出来，帝国就彻底成了罪人。”

“这些后续的操作也是先生提示你们的？”

“没错。”

“那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罗伊一边整理着之前的史料，一边说，“从我知道的事情来看，先生似乎在有意识地计划着什么，他的目的远比革命复杂……你们只是先生手上的棋子，你们被他利用了。”

“我当然知道，或许整个大陆都是他的棋子呢。”说到这里，卡尔突然变得有些平静，“但至少现在我们的目标不冲突，这就是我们合作的理由。如果我不革命的话，根据帝国法律的连坐制度我也是要死的。就像当年如果我不把纸条给先生，可能很难从大帝手中逃出来，跟先生混至少能多活几年，如果幸运的话还能顺便报仇。”

“不过，我总觉得人生的意义在于一些高于生命的东西，而不仅仅是活下去。”罗伊说。

“你是历史官，应该很难理解我们这些平民的生活吧。你们什么都不愁，不愁吃，不愁穿，也没人要你们的命。所以你们才有心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不像我们有奶就是娘……除了弗朗西斯。弗朗西斯是一个不会向命运屈服的家伙，他不认为我们的境遇是命运的安排，而觉得诸事皆在人为。比如弗朗西斯坚信是自己的过错导致了后来发生的一切，而不是先生宣称的‘悲剧的源头在贫困，贫困的根源在于剥削’等等的论调。他似乎期待着努力就能创造奇迹……

有时候，我会有一种‘弗朗西斯就是那个光芒万丈的骑士，根本不是什么卧底’之类的想法。

他就像一个在钢丝上行走的杂技演员，小心翼翼地平衡着身边的种种并努力着。弗朗西斯是唯一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还能能心存希望的人。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即使在死后，也拥有如此强大的号召力。

说实话，我是敬佩他的。他的乐观，他的信仰，我这辈子都学不会。

哦，对了，史官先生，他在最后一次出征之前，对我说过一句差不多的话，什么人一定要一个豁出性命的东西。。。唉，具体记不清了。”

“人一定要有一样豁出性命也要去守护的东西。刚才读记忆的时候读到了。”

“对，没错。你们历史官的工作我大概也了解一些。对于弗朗西斯这种情况，应该只需要随便写写拿到戒指之后的三个小时，然后交上去就行了。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折呢？”

“我只是尽力在寻找真实的弗朗西斯罢了。”

”哦。真不愧是哥哥的史官，真的和哥哥有几分像呢。”卡尔撩开帐篷的门帘，看到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便拍醒了身边的幻想种，对罗伊说，“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天快亮了，帝国军可能会追过来，部队要离开这个地方，我们可能得告别了。”

说完，卡尔便让部下为罗伊准备了一头恐龙和一个装着必需品的背包，接着说，“我没什么能够帮你的，一点心意，清别嫌弃。”

卡尔打开背包，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革命军的徽章，递给罗伊说，“拿好这个。革命军见它如见我，如果哪天遇到麻烦，就拿着它来找革命军吧。”

罗伊感激不尽。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部下发出准备妥当的信号，大军开始向森林深处进发，渐渐消失在了树木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