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希音练习完毕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当他走出教室的时候，发现宫新铭还有其他几个钢琴班的人站在门口等着他。

陆希音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往自己的公寓走去，这时宫新铭拦住了他，“这么着急要走么？”

陆希音看了一眼时间，然后看着宫新铭，“都这个时间了，不抓紧时间回去，遇到查寝的老师怎么办？”

“哈哈，我不难为你，明天，就在这里，我们两个斗一场琴如何，这也是我们钢琴班跟你们古琴班的‘友好交流’，我已经跟指导老师报备了，他同意了。”宫新铭顿了顿，“或者说，你不敢？”

“学长你不准备比赛了么？”陆希音把背上的古琴放在了自己的脚边，抬头看着他。

“多说无益，我就当你答应了，明天下午的课外活动时间，就在这儿等你，消息我已经招呼出去了。”宫新铭根本没有给陆希音拒绝的机会，“指导老师会来，大家都会来。”

回到自己的公寓，绮儿看到陆希音脸上略带愁容便问他怎么回事，陆希音简单的说了斗琴的事情。

绮儿伸了个懒腰，“斗就斗，还怕他不成吗？”

“我倒不是怕他，只是觉得这样没劲儿。”陆希音叹了口气，“就像小孩子打架似的。”

“就是打架呀！有人类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了战争。”绮儿眨了眨眼睛，“只不过是用一种文明的方式而已，老祖先发明了围棋，像你们音乐人就是斗琴了。”

“好吧，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不那么中二了。”陆希音开始翻衣橱，“明天穿什么好呢？”

绮儿走到衣橱边帮忙，“他们学钢琴的有自己的燕尾服，你们的表演服装太难看了……我没事儿的时候看过你的衣橱，你们男生的衣橱简直就是多余的摆设，就那么几件。”

“你居然动我的东西？！”陆希音瞪着绮儿。

“在衣服上绝对不能输给他们钢琴！”绮儿顾左右而言他，“呃……那个！就这件吧，你居然有汉服啊！快穿上给我看看，肯定帅！”

陆希音把衣服重新丢回了衣橱，“这也太……那什么了吧。”

“很配的，你就听我的吧！”绮儿拍着手说道。

“明天你要跟着去吗？”陆希音回头看了绮儿一眼。

绮儿摇了摇头，“你还是带你自己的琴去吧，绿绮不要轻易示人。”

“那好，你一个人在家不许乱动我的东西。”陆希音关上了衣橱。

绮儿小声嘀咕着，“真小气。”

……

第二天的斗琴来了许许多多的学生和老师来观看，宫新铭是音乐系的高材生，名气很大，他的父亲是著名的钢琴家，也是学校的教授，因而他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大家的关注，还有一票的迷妹自发成为了后援团。

“两位准备好了吗？”指导老师微笑着问道，“如果准备好了，那么我就要出题目了。”

陆希音拨弄了一下琴弦和宫新铭对视了一眼。

指导老师看着两个人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开始，由题尾接题头的方式，你们两个来用曲目应对，嗯……就先用‘夜’字为主题吧，宫新铭你先开始吧。”

大家的目光转向了宫新铭，只见他慢慢的褪去了手上的白手套，缓缓的放在了一边，简单活动了一下手指，便开始了他的弹奏。

合身的燕尾服随着宫新铭的胳膊的动作优雅而协调，悠扬的琴声随着指尖流淌了出来。

两个学生交头接耳的讨论：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月光奏鸣曲》而已啊。”

“嘘，这刚开始呢，不要着急。”

陆希音拖着腮看着宫新铭，嘴角微微笑了笑，虽然是白天，但是真的像是在晚上看月亮的感觉。

等宫新铭弹完了，自己则是挥了挥袖子，修长的手指按在了琴弦上，轻轻拨弄了几下。

……

林声声从昆曲班里出来去拿晚上排练用的戏服，路过前楼和后楼中间的时候，看到围着一群人，本来不想凑热闹的，可是听到了古琴的声音，有些好奇，便走过去看了看。

原来又是宫新铭在斗琴，她知道宫新铭经常和别人斗琴，往往是跟别的市的学生进行这种“交流”，但是跟古琴斗琴还是第一见到。

虽然昆曲班跟古琴班离的很近，但是平日里基本上没有任何的交流，林声声喜欢古琴，小的时候常常她听到大伯父放着古琴的磁带，所以很亲切。

这时陆希音轻轻拨弄着琴弦，汉服长袍显得飘逸飞扬，林声声来得晚，已经没有靠前的位置了，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琴声特别悠扬。

“是春江花月夜啊。”林声声侧着头听着，“弹得还不错，不过用来斗琴，就没有什么灵性了。”

一曲完毕，传来了大家稀稀拉拉的掌声。

指导老师笑着说，“这算是热身吧，平局！我们还有六场比试，第二个题目是，‘水’，这次，由古琴一方开始吧。”

陆希音点了点头，继续拨弄了琴弦。

宫新铭轻蔑的笑了笑，他猜出陆希音该是弹《高山流水》了，但是陆希音弹出的旋律，却并不是他所熟悉的那样，真的像是潺潺的流水，从陆希音的之间流淌出来了。

林声声皱了皱眉头心想，“是……《潇湘水云》？为什么不弹《高山流水》呢？这样获胜的概率能大一些啊，不过这样确实更贴切一点吧。”

一曲终了，指导老师看向了宫新铭。

宫新铭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手指迅速的弹了起来，一段清脆高亮、带着一点儿活泼的旋律。

宫新铭的技艺很高，一下子就带动了同学们的气氛。

“哦，《蓝色多瑙河》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林声声脸上带着笑意，“这就有意思了，学校每隔十天半个月的就有斗琴的，要么是互相看着不顺眼的，要么是切磋技艺的，要么老师的教学手段，但是古琴和钢琴斗琴，好像还是第一次，因为什么？”

林声声看了一眼手表，先去拿戏服了，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第五场了，宫新铭正在把最后的一小节旋律收尾。

林声声眨了眨眼睛，小声嘀咕道，“这是什么啊？没听清……”

“是《c小调练习曲》，肖邦的。”旁边的一个男同学提醒道。

“哦哦，谢谢。”林声声道着谢。

轮到陆希音了，陆希音抬手刚刚弹了六个音，第三根琴弦突然断掉了，陆希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向了指导老师，指导老师也有些疑惑，不过很快的想出来一套说辞，“这……难得啊，据说只有遇到知音的时候，琴弦才会断，你赶紧找找看，看看谁是你的知音。”

围观的同学笑了起来，“那老师，输赢怎么看？”

指导老师想了想，“都遇到知音了，那这次的比赛算平局吧。”

“不！”陆希音站了起来，“这算是演出事故了，是我输了。”

这时有人起哄喝起了倒彩，陆希音也没有理睬，带着古琴离开了，大家都散了，林声声本来想跟陆希音聊两句的，但是人流攒动，也只好放弃了。

……

陆希音抱着琴回到了公寓，不得不说他很沮丧，绮儿看到陆希音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了？”

“琴弹到一半，琴弦断了。”陆希音开始给古琴换弦。

“这是好事儿啊，说明你遇到知音了。”绮儿侧着脑袋调皮地说道，“可能是红颜知己也说不定哦。”

陆希音摇了摇头，“红颜祸水还差不多。”

“你这个人……‘注孤生’。”绮儿斜着眼睛看着他。

陆希音愣了一下，“你一个活了那么久的琴灵，怎么什么都懂啊？这种词都知道？”

绮儿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那当然，我有着非凡的听力，能听到千里之外的声音，能通过听声音便看见与声音相关的图像，我什么都知道——而且！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好么？我是绿绮琴的第四十九代传人！”

“我没听懂……”陆希音和绮儿聊天的工夫，已经把琴弦换好了。

“我们琴灵其实跟人一样，也会生老病死，只不过会比你们人寿命长很久很久；上一代的琴灵死去，下一代的琴灵出现。”绮儿解释道。

陆希音有些似懂非懂，“也就是说上一代琴灵死于十多年前，你在十多年前出现？”

“你还不算太笨。”绮儿轻飘飘地飞到了天花板上，“斗琴输了就输了，别郁闷了，你就早点儿睡吧。”

“……您还是下来吧，不然我睡不着。”陆希音捂着胸口说。

“切！你爷爷比你可爱多了，他就从来不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