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双手掌在白鸢面前击响，女孩瞬间清醒了过来，被泪水打湿的脸庞和手中试卷上新出现的水渍让她还有点发蒙。

“白鸢，看着我！”

龙瑾用双手托住白鸢的头，让她看着自己。

“别害怕，白鸢，你不是她，你是白鸢，现在看着我！”

一开始女孩的眼神还有些迷乱，但很快对上了龙瑾的眼睛，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样子，满脸泪痕，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可是似乎还依然深陷梦魇，动弹不得。

龙瑾把她手中的试卷扔到一边的桌子上，将她轻轻抱进了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都不是真的......”

白鸢的脸蛋爬上了可疑的红晕，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翻拍了两下龙瑾的后背，道：

“嗯，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

龙瑾这才把她松开，给她拉开个位置让她坐下，问道：

“那么，你刚才看到的不会就是当时的场景吧？”

“恐怕是的。”

“你看到了什么？”

白鸢犹豫了一下，她的左手反射性的抬起，做出遮拦的动作，但到抬到一半的时候又放回了原位。

“我......我看到一个老师，他很生气......”

“接着说。”

“他说我作弊，我说没有，这些都是我自己写的......”

“然后他打了你？”龙瑾盯着白鸢刚刚抬起的手，话语中隐含着怒气。

白鸢有些讶异的抬起头看着龙瑾，接着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卷子呢？”

“他收走了。”

“......”

两人陷入了一段冗长的沉默。

龙瑾低垂着头，目光依旧停在白鸢的手上。刚刚白鸢哭泣的场景令他的心仿佛一瞬间被捏碎了一样，泪眼婆娑，手捧试卷，如同瑟瑟发抖的雏鸟。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出那个女孩是以一种怎样的状态面对当时的情形。

与白鸢同样的姿态，脸上挂着鲜红的掌印，冷漠的同学，冷酷的老师。

一个班级之中六十多个人，她站在其中，孤立无援。他们品尝着她的痛苦，而她唾面自干。

这对于一个花季女孩来说是何等的残忍。

“我们......看一看她的座位吧。”

不想再让这不自在的气氛持续下去，白鸢提议。

“好。”

龙瑾接受了白鸢的提议。

两人一人翻看女孩桌面上的东西，一人查找女孩的书桌膛，就这样忙开了，谁也不打扰谁的静静搜索着有用的信息。

桌面上的大部分都是些笔记本与工具书，以及一些平时学习经常用得到的东西，白鸢很快便检查完了。而这些东西给她的印象就是这个女孩真的是一个很认真，很努力的人。

甚至有点小调皮，因为她刚刚翻看英语笔记时，看到了女孩在上面画的一个英语老师的卡通形象，圆圆胖胖的，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有点严厉的样子，但是十分可爱，她觉得这个女孩应该是真心喜欢这个老师的。

她还在另一个笔记本最后发现了另一个卡通形象，他笑得很亲切，不过这位似乎不是教师，因为他穿着一身白大褂，还带了一幅听诊器，看那行头，倒是和医务室老师有些相像，不过她还从没在医务室见过像笔记本上那样的老师。

长长的头发扎成矮矮一个马尾的男老师，如果她见过，一定会印象深刻的。

白鸢又不放心的翻了翻那本厚重的高中数学基础知识，这书已经很旧，有点散页了，白鸢猜测应该是女孩买上一届学长学姐的高考复习书预习用的，她怕遗漏些什么又仔细翻了一遍。

这一次，她翻出了一张小纸片。

只见上面写着：

“好喜欢医务室的钟老师啊，这样即使被孙老师打了我也不会多难过了。”

在文字的后面有一个小爱心。

看着这张小纸片，刚刚觉得情绪有所缓和的白鸢感觉自己差点又要掉下眼泪来。

她说不出为什么，只是看到这张纸条，就莫名想哭。

你之前到底过着怎样一种生活啊？

白鸢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完全想象得出一个女孩子感受到自己被别人讨厌着会有多么伤心。

“龙瑾？”

此时龙瑾也搜索完毕了，他长吁了一口气坐在了凳子上。

“白鸢。”

“嗯？”

“这个女孩，应该就是当年那个死亡的女孩吧......”

“我也这么觉得，不然我也不会感受到刚刚的那个情景回放，毕竟我可是知道我完全不是什么巫师的。”白鸢勉强开了个玩笑，“你有什么发现吗？”

“特别的倒是没什么，不过有一点十分令我在意。”

“什么？”

“你们女孩子是不是一般都会有几个好闺蜜？”

“嗯......”白鸢目光有些躲闪，实际上她还真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只是看起来人缘很好而已，真正能说心里话的朋友其实是没有的，“大概吧......”

龙瑾没发现白鸢的不自在，说了下去：

“反正我是不太了解，但是女孩子们会把自己的好朋友的名字和自己的写在一张照片上，然后写上‘永远在一起’吗？”

“嗯......应该算正常的吧？女生之间表达友谊的一种方式？写在合照上面应该也没什么奇怪的”白鸢以前就看到过班上几个玩得好的女生一起在外面照了相，并写了类似的话。

“但如果这张照片只是一张单人相呢？”

“呃......什么？”

白鸢有些惊愕，单人相？

“上面写了谁的名字？”

“凌红和白婷晓。”

“那照片上的人......？”

“我猜应该是白婷晓的。”

“但是为什么没有凌红的呢？”

“凌红的想法......你觉得会是什么？”

龙瑾把照片递给白鸢，女孩皱着眉头接过，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照片上是一出风景秀丽的花园，正值枝头墨绿，一个雕刻精致的喷泉旁边，一个美丽的姑娘歪着头甜甜的笑着。

看起来十分正常的一幅画面，可白鸢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龙瑾？”

“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女孩笑得有点奇怪啊？”

“你也这么觉得吗？”

“你也这么想的？可是这女孩不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是很可爱的那种类型啊，这个笑容也是挺好看的，但哪里不对呢？”

“那么就没有错了，我一直觉得这张照片有什么让我感到熟悉的地方，原来是这里......”

龙瑾用手指点了点照片上女孩头部的位置。

“你仔细看她的脸。”

“她的脸......有什么不对吗......啊！”

白鸢惊呼一声，她好像明白龙瑾指的是什么了。

这是一种颇为巧妙的微笑，乍一看似乎是称得上美的，依着一般人的审美是挑不出来毛病的，可再仔细看，却不知为何，令人觉得这笑与人所熟知的笑大相径庭，缺乏那种可以称之为血液的凝重或是生命的滞涩之类的充实感。

她不像鸟，却又像羽毛一样轻飘飘，虚幻的不像人间的人，却像是下一秒就要随风飘去的孤魂。

这么一想，再看这张照片，突然就觉得这女孩看起来让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了。

“这女孩......为什么凌红会对这个女孩有这么深的感情呢？”

“现在说什么都是一些无根猜测，你那里有什么发现？”

白鸢就将自己看到的几个卡通形象的事情和龙瑾说了一下，几个卡通形象所在的位置都被她刚才顺手折了一下页脚，所以很容易就能找到。

还有工具书里发现的那张字条。

看完之后，龙瑾陷入了沉思。

“你说，会不会是凌红因为被孙老师打伤过去了医务室，然后对钟老师产生了一些好感啊？”

“有这种可能性，不过好感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建立起来的，要知道这个钟老师本来就是做这个的，帮助身体不适的学生很正常。应该是凌红去医务室的次数过多，让钟老师对这个学生产生了特殊的关注，从而两人建立起了一种相对亲密的关系。”

“你是说......次数过多？”

“对。”

“那岂不是说......？”

“我猜想，这个孙老师这样虐待凌红可能不止一次。”

“长期性的体罚......？”

“很有可能。”

“那为什么同学们不去告状，凌红的父母每回看到她带伤回家都不会疑心吗？还有凌红！她......”

为什么不反抗？这么委屈，为什么不说出来？

白鸢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对凌红的遭遇熟视无睹。

“你在刚刚陷入幻觉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身边同学的反应？”

“什......?”

白鸢反应过来，当时她所处的应该是凌红面对的处境，被老师误会作弊还当众揭发，并且被当众体罚......她现在想来脸蛋上还有些热辣辣的触感，仿佛那五根粗壮的手指刚刚从她脸上离去。